我呜呜咽咽:“我要出国去工作,我要……出国……”
我就是这样,在沁春的面前,永远是个任x_ing讨关照的弟弟。
“好了好了,想出去就出去,别哭了。”他帮我擦眼泪,抱我,哄我,像小时候一样,仿佛中间七年的荒唐从来没有出现过,他没有离开,我也没有同丁卓牵扯不清。
如果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该有多好啊。
可惜这个世界上有苹果、蛇果、椰果……就是没有如果。
第二天,沁春就帮我同岑先生、岑太太打商量。我非常惭愧,事到如今居然还是要倚赖他安抚父母。
岑太太一直呆呆地喃喃:“怎么这样呢?一个才回来,一个又要走……怎么这样呢……”
望着母亲失魂落魄的脸,我的心如同在油锅里煎一样。我这样的不忠不义不孝,我恨不得跪倒在父母和沁春面前忏悔。
最后还是岑先生结束了谈话,他说:“你真的想出去我们也不拦你,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说完他就回房间了,看着他微微有些弓起来的背影,我知道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自己。
不管多么不舍、多么后悔,我还是准时搭上了飞机。只有沁春来送我,他像每一个爱护小弟的温厚兄长一样,拍拍我的肩,叮嘱我:“一切小心。还有,别怪爸妈,他们不舍得你,不忍心来送你走。”
我知道,我一切都知道,是染春不孝,染春让父母担忧牵挂。我决意这次出去之后,一定要忘记丁卓,忘记那些晦涩的时光,成为一个新的人,早早回到父母身边,做一个好儿子,一个好弟弟。
踏到非洲的土地上,一切都是不一样的感受。我很快投入工作,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虽然是被派遣来做管理的,但我自愿同基层员工一起,下工程现场,一手一足地亲自干。
基地里条件艰苦,漫漫黄沙沃跃千里,补给车半个月才来一次,物质匮乏。但我的心是满足的,每天累的头粘着枕头就能睡着,根本没时间去想有的没的,连梦都很少做。
这是我这几年来第一次觉得能长长舒一口气了,连心胸都广阔起来。
我停用了一切国内的联络方式,只是每隔两天给沁春发一封电邮,让他与父母报平安。
丁卓也并不是没有联系我,到了这里一个星期之后,他突然每天都给我发无数封邮件。我没有打开看过,直接拖到了垃圾箱。
我打算彻底忘记这个人,关于他的一切,我并不想再知道一丝一毫。我有这个决心,非洲广袤的天地也能让我忘记烦忧。
但我没想到的是,半个月之后,我居然在这里见到了他。
那天,有人喊我:“岑工,基地外面有人说找你。”
“谁啊?”这天不是补给到的日子,我很疑惑什么人会来找我。我慢吞吞地走到基地外面,这一看,我浑身的血都往下涌,我想当时我的脸一定难看到像个死人。
基地外直挺挺站着两个我极度熟悉的人影,一个是丁卓,还有一个,是沁春。
第六章
他们双双站在漫天黄沙中等我,两个人看上去灰头土脸的,整个人似乎裹满了沙子,轻轻一拍就能拍出三斤尘土。
基地远在沙漠腹地,距最近的绿洲都有几百公里,平时除了补给车队,人迹罕至。也不知道他们费了多少力气,才折腾到这里。
我看着他们干涸龟裂的嘴唇,深深低下头去。我自知犯下不可饶恕的罪,不奢求宽恕,可是我祈求上天,给我这个卑微的人一点点怜悯,不要教我看到沁春憎恨厌恶的眼神。
不要,求你,不要……
我低头忏悔,全身颤栗。
然而下一刻沁春一把拉过我,将我拥入怀里。他紧紧箍住我,在我耳边温柔地说:“我都知道了,小染春受委屈了是不是?跟我回家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没想到自己居然这样轻易地得到了他的谅解,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我的良知与羞耻心挣扎折磨得血r_ou_模糊。我无法救赎自己,也无法面对自己,躯壳之内,皆是淋漓鲜血。
而如今我靠在他的肩头,将心中的脓血混合着眼泪倾泻出来,我泣不成声,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沁春,对不起……”
“干嘛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做错什么,这是很普通的事情,你不要怕。”沁春摸着我的后颈安慰我。
“这是很普通的事情?”我从他的肩膀上抬起头,嚎啕大哭,“你不必安慰我,我c-h-a足你们之间罪该万死……”
“什么?”沁春大吃一惊,扳着我的肩膀问我,“你在胡说什么?c-h-a足我们?我们是谁?”
我茫然地看看沁春,再看看丁卓,发现他比任何人都震惊。他望着我喃喃自语:“本来我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你才不告而别的,原来我从来就没做对过,你一直是这么想的,是这么想的……”
他一张脸扭曲得怪异恐怖,似哭似笑地望着我,那目光凶狠得像是要噬我血r_ou_。
我被骇得倒退两步。
沁春渐渐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我:“我与丁卓?你以为我和丁卓有什么首尾?所以你跑到这里吃苦,并不是不知道怎么向家人交代和一个男人谈恋爱?”
他看向丁卓,咬牙切齿:“这和你说的可不一样!”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沁春话里的意思,是他和丁卓并没有交往。
这一切也太荒谬了!如果沁春与丁卓从来没有在一起过,那我的愧疚与煎熬岂不是一场笑话?我究竟是如何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我急切地用目光去寻丁卓的脸,我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想要他为我解答,却在看到他泪光盈盈的眼睛时一怔。
他痴痴地望着我,眼泪蜿蜒地淌下来,在脸上冲出一道一道的黑印子。
他看着我,缓慢地开口,声音喑哑粗砺,如同在砂石上磨出了血:“染春,不是这样,我不是你想的这样坏的。我只有你,只有你一个。”
风沙猎猎,天地浩渺,丁卓的话在广袤的苍穹下回荡,他说:“染春,我只有你一个。”
我心酸极了,这样好的话我在梦中也未曾听过。而今,误解与伤害经年累月,再听到这样的表白只余满腹心酸。
我突然不想再问任何问题,不管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它都已经发生了,如今再去寻根溯源,有什么意义呢?
五年的时光,我的灵魂已经破碎如片缕。
我默默然将他们带进基地。
我住的地方很简陋,用钢铁和毡子搭的小房子,白天闷热可媲美蒸笼,半夜又冷得如同冰窟。唯一的好处是我一个人住,所以三个人钻进来大眼瞪小眼,也不会被人问东问西。
我取出水来给他们喝,他们两个都只是小心地抿了一点,就放下了。
“没关系,喝吧,我们水还是供得很足的。”我窝到沁春身边,轻轻地推他。
沁春拍拍我的手:“我喝够了。”
他看了一眼丁卓,清了清嗓子,又问我:“倒是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去?”
我低着头摆弄自己的手指头:“我还有工作,我的任期还没到……我……”
沁春打断我:“你又不是喜欢这里才来的,我要早知道,我就不会同意……”
丁卓突然站起来,硬邦邦地朝沁春说:“你好好劝劝他,我出去转转。”
说完,他掀开帘子一个人走了。
我担忧地从小小窗口里望他,见他和几个工人攀谈了一会儿就跟着走了。
沁春坐过来,倚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向窗外望去。等我转过头,他指指脸,问我:“看到丁卓脸上的伤了吗?我打的。”
我早就发现丁卓脸上斑驳的青肿,虽然猜测是沁春的手笔,但也不敢贸然发问。
此时沁春自己完完全全将事情讲与我听:“原本我以为你是贪新鲜才想去非洲,虽然担心你辛苦,但是男孩子嘛,出去转转见识见识也属应当。可是你走了没几天,丁卓就找上了我,问我你去了哪里,怎么找都找不到了。他神色惶然凄楚,我这才知道你居然同他来往了好几年。我出国之前拜托他照顾你,没想到我当他兄弟,他竟然睡我的弟弟,气得我狠狠揍了他一顿——”
讲到这里,沁春又捏紧了拳头,似乎还没有揍过瘾,若是丁卓在眼前,他说不定已经再请他吃一顿老拳了。
沁春继续说:“他告诉我你们已经来往五年了,可是你似乎一直不打算告诉家人,这次更是不打招呼就不见了,他拜托我告诉他你的下落,他说这次一定要问个清楚,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沁春摸摸我的头,深深叹了一口气:“现在我也不用问你是怎么想的了,我大概知道了,你一直以为我同丁卓在一起,是不是?”
我迟疑地点点头,不太敢看沁春,闹出这样的乌龙,想必他不会高兴。
果然他干巴巴地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我确实和丁卓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
他顿了顿:“我只喜欢大胸美女。”
我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脸埋在他的脖子里,轻轻喃喃:“对不起,沁春,对不起。”
“怎么还说对不起呢,不是告诉你这是一场误会吗?”他反手搂住我的脖子,我们依然像小时候一样亲密,多么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