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好不容易快爬完那楼梯,看到了楚凭澜,才骄傲地抬起下巴。
楚凭澜看着她那一层叠一层让人眼花缭乱的裙子,随口道,“怕不是等会要摔。”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乌鸦嘴这么灵,下一刻便是裙裾翻飞,沈飞羽一声响彻塔楼带着回声的“啊————”
那尖叫如指甲刮黑板般尖锐,听得楚凭澜打了个冷战。
沈御笙显然也有同感,摸了摸脖子上的j-i皮疙瘩,才差人过去找。
“报告,大当家,没有小姐。”那人很快回来了,脸上带着诡异的神色。
“没有?”沈御笙急了,沈飞羽是沈家重要的筹码之一,要是丢了,他损失不少。
“嗯,什么都没有。”那人回忆着,打了个冷战。
想想,刚才也根本没有滚下楼梯的声音。
“我知道进来时我为什么看不见玄武了。”楚凭澜这会似是断定了,抬眼看向顾轻寒。
顾轻寒牵着他的手紧了紧,另一手摸摸他脑袋,把他未竟的结论说完,语气笃定,“这座塔就是玄武的身体。”
“大当家,门砸开了。”那厢一直在沈御笙鞭策下努力砸门的守卫高兴地喊,似是总算有好消息可以邀功。
两人脸色一肃,俱觉不妙。
“别开门!”
“吱————呀————”
楚凭澜的声音和木门打开的声音同时响起,他眼比谁都利,比任何人都先看到门后的黑洞,和他曾割断的黑影一般的物质,下意识便紧了牵着顾轻寒的手,感觉到对方比他更重的力道,侧目看去。
下一刻。
“楚凭澜——”顾轻寒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他回头看去,却只剩手上的疼痛和顾轻寒消失在视野中的脸。
身体的知觉以r_ou_身可感知的速度麻木,很快他便感觉不到手上的痛,看不到顾轻寒的脸。
五感似是已离他远去。
徒留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第24章 玄武 03
黑暗中,楚凭澜眼前恍惚还有刚才视觉暂留的印象,模模糊糊能记起刚才顾轻寒的表情。
无垠的黑似是有生命一般,驱散了楚凭澜的最后一丝思绪,一条长廊自眼前铺开,蜿蜒曲折一直延伸至黑暗深处。
楚凭澜往前迈了一步,眼前的漆黑似水流动,点滴的颜色铺散开来,生动的场景不似做梦。
下一刻,楚凭澜便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了。
设备良好的私人医院产房里,c-h-a线电话、大块头电视机等物件昭示着这段回忆的年代,房内病床上,产妇已经被转入特护病房,只留下新生的皱皮小婴儿咿咿呀呀地偶尔啼哭。
电话铃声响起,楚凭澜被刺激得起了一脖子j-i皮疙瘩,心有灵犀般转头看向门外,果然还是青年的云公子云深从特护病房急匆匆走来。
楚凭澜站在原地木然地看着他,果然一如他记忆里一样,云深在看到婴儿健健康康的小模样后脸色y-in沉,全然没有众人印象里温文尔雅的模样。
只见他浑身隐忍得颤抖,最后把手伸进保温箱,却不是去抱孩子,而是缠上孩子的脖颈,一只手还不足够,最后双手并用。
若是他知道自己那时候其实也把他狰狞的表情看得清楚,会怎样呢?楚凭澜看着那一脸天真地小婴儿,再看向换了个角度看依旧丑恶尽显的云深,嘲讽地牵了牵嘴角。
大概不会怎么样吧。
站在门口的湘夫人静静地看着,楚凭澜知道她已经看了很久了,这时候眼看小婴儿要断气了,一如记忆中般平静开口,“云深,我们曾约法三章,这孩子是属于我的财产,你的手该拿开了。”
云深回头,眼圈通红,目眦欲裂,伸手想抱她,却又怕盛怒之下犯下错误,最后收手低头,“我爱你才为你回归俗世,你以为我真的在乎那什么约法三章吗?楚曼卿,你到底有没有心!”
湘夫人除却面色因产后而带着苍白,神态平静端庄如常,看着孩子的父亲仿佛看着手上一颗棋子,“我有,但恐怕不是你想要的心。”
楚凭澜笑了,他倒是知道,野心嘛。
像是觉得无趣般,楚凭澜与湘夫人擦肩而过,离开了产房,外面的世界重回黑暗,却不是无声的。
“滴————答————”
“滴————答————”
“滴————答————”
规律的滴水声回荡在空间之内,让人听出这是个空旷的密室。
楚凭澜嗅着空气里浑浊的臭味和血腥气,唇角无甚感情地微微弯起,这是要替他回忆所有他不堪的记忆?
视线渐渐适应了昏暗,室内四壁分门别类码得整整齐齐的刑具映入眼帘,果然是楚家的地下室。
楚凭澜侧头看向中央,六七岁大的孩童果然被吊在天花板,脑袋无力地耸拉下来,云深昏天暗地的鞭打烙印在他身上——
“滴————答————”
那是小孩滴血的声音。
楚凭澜和孩童执拗的眼神对上,明知对方看不到自己,却还是微笑了——这还不是最痛苦的时候。
云深把他关了半年,直到学校的某位老师不怕死去揭发,湘夫人才不得不带着上门来的人前来放人,在众人面前责备了云深。
大家都以为湘夫人不知道,也以为云深有悔改之心。
殊不知湘夫人早就来看过他,他也曾无知地求救。
他还记得她说——“男子汉大丈夫受些皮r_ou_伤也好来叨扰我?你死不了的,安心住着吧。”
他还记得她顺口叮嘱了来送饭的晚歌,看着少爷别让他伤了脸,免得到了公众场合闹出什么子虚乌有的谣言。
语气还是那么云淡风轻,一如上门来的人走后,她默许云深继续把楚凭澜留在地下室一样。
楚凭澜面无表情地推开地下室里他熟知的暗门,回到了熟悉的黑暗中。
人们闲言碎语,校园里的欺凌,恋童癖长辈的s_ao扰,各类关于他的凶案,各种不善的言辞面色,一一排列试图将他绊倒。
楚凭澜一一走过,目不斜视,充耳不闻,一路朝前走,桃花眼里满是冰霜。
推开下一扇门,顾轻寒杀意森然的面容让他微微怔愣,看清对方持剑而来,他却眼也不眨地迎上去,被刺了个正着。
这是开始虚构了?
楚凭澜唇角弯出一个带了几分真的笑意,该说玄武想象力贫瘠还是不够了解他的弱点,若是顾轻寒真对他刀剑相向,他唯一的反应只会是送上最脆弱的致命伤处。
何况顾轻寒绝不会这么对他。
楚凭澜随手拔出c-h-a在胸口的九婴剑,扔在一旁,毫发无损地走进下一个场景,然后挑起了一边眉毛。
落地床幔,松软的大床,阳光洒入的居室,俨然是楚凭澜自己家的卧室。
久违的卧室大床上,顾轻寒正压着沈叶琛。
这种天塌下来也不可能发生的事。
楚凭澜权当欣赏,他都没注意,顾轻寒动情动作时那腰窝一深一浅的变化那么勾人。
看够了,楚凭澜才迈步推开门,玄武似是抓准了顾轻寒是他的死x_u_e。
一路上凶神大人给他上演了NTR九十九式,楚凭澜都无动于衷,倒是学到了不少知识和姿势。
偶尔看到攻在任务中受伤,楚凭澜才忍不住停下脚步,所幸只是轻伤,他看完顾轻寒包扎的过程便走了。
一路下来又是各种狗血情节,直到看完顾轻寒失忆后爱上别人的全过程,楚凭澜才忍不住心里闷疼地骂出口,“老子cnmua的敢不敢放老子出去。”
张了嘴,楚凭澜才发现压根无法出声,最后蹙着眉,推开了下一扇门。
玄武显然能掌握空间里的情况,听到了他的呼唤,这个空间是花了心思布置的,以至于楚凭澜刚推开门便打了个冷战,怔住——
长生殿,大雪,漫天野魂飞舞,原该是四灵四凶镇守八方空无一物。
下一刻,楚凭澜的视线一晃,眨眼间,场景依旧,只是多了顾轻寒站在他面前,近在咫尺的距离,近到他足以看清顾轻寒眼中的难以置信。
近到他足以看清,他拿着长留的手上被喷溅满鲜血,长留锋利的匕首顺着他的视线消失在顾轻寒胸口,刀口周围的黑衣是s-hi漉漉的沉重痕迹,显然就是他一身鲜血的来源。
时间像是被强行放慢,眼前的一切一帧一帧地发生。
楚凭澜看着顾轻寒倒在自己刀下,看着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剜出对方心脏,献祭于主位上的殿主。
瞬息之间的动作,似一生般漫长,长得楚凭澜愤怒刺痛得剧跳的心脏跳得麻木,长得楚凭澜的信念一点点被消磨。
最后在获得身体主动权后,颓唐地跪在顾轻寒长眸睁着的尸体旁,连去掏出胸前的环佩检查顾轻寒魂火的力气都没有。
一动不动,仿佛雪中一尊雕像。
楚凭澜费了极大的努力,才让自己闭上眼不去看眼前的景象,却还是没法挪动脚步说服自己离开。
良久。
积雪快要把他佝偻的身影掩埋,他还是睁开了通红的眼,趴在顾轻寒空荡荡的胸口,心里积累的情绪逮到一点空洞,瞬间如疯长的蔓Cao般爬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