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什么事。本宫只想知道慕容梓童的病况如何,还请年院首如实相告。”
年华轻叹一口气,道:“唉……佛说,放下自在。禾禾,你什么时候才可以做到放下自在呢?”
苏禾闻言,挥手示意左右近身退下,轻怒道:“请年院首自重!本宫已不是当初那个尚未出嫁,成日只知跟在你身后的苏禾。本宫如今身为当今天子的皇后,六宫之首,执掌凤印,母仪天下。你知不知道,直呼本宫闺名乃是死罪!”
年华冷笑一声,立起身来,说道:“母仪天下?六宫之首?当今皇后?禾禾,你真得开心吗?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这为什么不是我想要的!当年元宵节,父亲奉旨带我入宫为皇上献艺。当时他手执一把青锋剑,顺着绸带,飘然而至我的身边。他那样气质出众,神姿郎彻,高贵得有如神邸一般。那一日,我抚琴,他舞剑。所有的人都说,我们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现在我可以成为他的皇后,成为唯一一个可以站在他身边的女人。我有什么不开心的?”
第十七章:鸾凤多情相思垢(下)
年华脸色揪然,冷笑道:“你既然如此开心!为什么我从未见你真真开心的笑过?自从你入宫,连笑都要勉强自己,这就是你要的幸福?先是明妃怀孕生子,你不但不能生气,还要佯装大度给她名分地位。现在是宋妃得女,你又要小心照料,稍有不适,动辄得咎。如今,他更是宠信容国皇子,你又要为他担惊受怕,生怕慕容初图谋不轨?你这样活着到底是为什么?你真的幸福快乐吗?”
苏禾面白如纸,起先还静静听着,末了渐渐泛起痛恨之色:“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为什么!为什么年哥哥你要这样残忍!当初你为了一个青楼妓女,拒绝我的情谊。一入宫门生死海,从此萧郎是路人。现在,我以为我可以幸福,可以快乐。我不去管他有多少娈宠,多少宠妃!只要我居于后位,便是他独一无二的妻子。而你!而你却连我最后的幻想都不放过,生生将它戳破。让我就这样直面这个血淋淋的现实!年哥哥,你知道吗?我恨你!我恨你!”
年华不听则已,一听顿觉心如刀割,心痛得快要缓不过气来。
殿内搁在苏禾和年华之间的龙凤呈祥花样的鲛绡帐,用千回绣法绣制而成,手工细密精巧,不露空隙。似乎要将绣制者的心思也牢牢缝绣进去,密不透风得让人喘息。
年华一步一步向前挪动着身子,走进凤座。他缓缓伸手,想要掀开面前这面永隔在他和苏禾面前的屏障。他动作缓慢而沉重,似有千斤重顶压迫着他。
“不!不要!不要掀开。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现在的样子。既然当初错过,我们就回不到从前,还是就这样见面吧。”
年华举起的手陡然僵在那里。这样冷寂而疏离的相对,只听见窗外的雨声越下越大,啪啪打在窗棂上,听得人心灼然一跳。
年华心里生生叹息:禾禾,当初并不是我要放弃你的情谊。是你那饱读诗书,位高权重的爹爹不愿你下嫁给一个小小的太医,生生逼迫我离开的呀!你不要恨我,我也是情不得已!我是舍不得你的呀!
“禾禾……对不起。”年华默然许久,开口说道。语气中有难言的悲不自禁。
苏禾压住不快之色,重新端坐:“本宫说过了,本宫已不是当初的禾禾,还请年院首自重。如果年院首当真心存内疚,还请将慕容梓童的病况如实相告。”
年华当然知道一切已回不到当初两小无猜的时候,于是敛声屏气,后退几步,跪倒在地:“臣一时失言。请皇后恕罪。”
“慕容梓童的病来势突然,可是真如传闻中说得那样气虚体弱?本宫要听实话!”
年华低头沉思,道:“其实臣在第一次给梓童诊脉的时候,已经惊觉有异,只是一直不敢确定。今次,梓童的病再犯,臣才察觉其中端倪。这世上有一味叫做两生的药,生长在终年不化的寒山上,药性寒凉,如服下,可将身体的抵御能力降至最低,稍稍一阵冷风便可让人患上伤寒之症,极损根本。因为此药极难得,一般太医都不认得,而且服用之后一个月内药效便失,后期诊脉也难以察觉。一旦服食,身体已损,必定难以复原。今次,梓童重又伤风发烧,可能激发体内残余的药效,臣才敢确定,慕容梓童曾经服过两生!”
苏禾柳眉微皱,一时也未发作,只问道:“那依你之见,慕容梓童为什么要服用此药?”
年华想了一想,不确定道:“恐怕是想避宠……”
苏禾苦涩一笑,道:“在这深宫之中,有多少人日夜期盼他的恩宠?没想慕容初竟损己避宠!他目的何在?”
年华静静沉思,道:“臣奉陛下之命,几乎日日去阿房宫给梓童看诊,相处的时日也算不得少。在臣看来,慕容梓童不像是心机深沉,图谋不轨之人。他有心避宠,恐怕只是不想以皇子之尊给陛下做娈宠。皇后切勿忧心。现在他是皇上心尖上的人,皇后要是动了他,恐怕会伤及帝后情分。皇后还是见机行事,容后再看。”
苏禾点点头,沉吟道:“本宫自有分寸。多谢太医提醒。本宫希望今晚召见院首所谈之事,再无第三人知晓。”
年华会意,恭谨行礼告退。
年华在慕容初服用的药方添加了山茱萸、生地、夏枯草、珍珠母、天麻、甘草、丹参等几味中药。有安神助眠的药效。经过连日劳累,慕容初不觉神思匮乏,服药过后,不多时便在赫连叡怀里,悠然入睡。
赫连叡小心将他安置在乾元殿的寝宫里,自己沐浴更衣后,也卧在慕容初身侧。睡着的慕容初,宛若小猫一般乖巧,因为畏寒,时不时便往赫连叡怀里靠。赫连叡含笑,伸过臂弯,小心将他抱在怀。
次日,慕容初醒转,已然是日悬当空。春日的阳光柔和温暖,透过稠密的树叶洒落下来,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雨后的空气清冷而甜蜜,云雀歌喉婉转,动人心弦。
慕容初邃然睁开眼,一忡惊起,忙忙坐起,推醒赫连叡,道:“皇上,皇上。”
赫连叡迷迷糊糊睁开眼,笑意吟吟道:“怎么不多睡一会?昨晚折腾了那样久,又是发烧又是醉酒的。”赫连叡拍拍自己的胸口,笑道:“快过来,再睡一会。”
慕容初闻言,羞得满脸通红,极力拉起赫连叡道:“陛下没去早朝吗?凤凰真是该死。都是……”慕容初一语未了,赫连叡猛得捂住他的嘴,皱眉假嗔道:“可是忘记朕说得了?不许说死!看在你近来身体虚弱的份上,朕先把这次的责罚记在账上,以后再和你好好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