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搂着苏白没有动,毫无遮盖物的船板或许是最危险的地方,却也成了最不会受到炮火袭击的地方。
“他还活着,苏爷,你总是对的是不是?”轻轻笑了笑,陈渊低下头埋在了男人的后颈间,温热的气息洒在了苏白的脖颈上,像喷洒的雾气在皮肤上肆意蔓延,当海风吹过之后,只剩下一片无法触碰的悲凉叹息。
苏白淡淡说着:“人哪里总是对的,即便是圣贤也有犯错的时候,更何况是我呢,可人做错了事可以去改正,即使是错事,改正了以后也可以成为对的事。”
他的语气平淡而轻柔,尽管海风呼啸,却也能一字一句的钻入人的耳朵里去。
人生八苦,于苏爷而言是爱别离苦,于陈渊而言是求不得苦。
深陷泥潭里挣扎困苦,他人能不能拉你一把是一回事,你愿不愿意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陈渊笑了:“苏爷,我即便是错了也改不了了,之前就改不了了,现在就更改不了,与其半途而废,不如将错就错,一错到底。”
是苦,是死,还是其他,也都无所谓了。
轻飘飘的笑声落进了男人的耳中,透着抹不开的浓浓悲凉和愁绪,他们其实早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即使现在互相拥抱在一起又能怎么样,彼此的距离远比天和地还要大。当年的苏白已经随着飞机坠落大海没了踪影,现在的陈渊也或许早已经混乱不知道该如何寻回他所崇拜喜爱的男人。
结局是什么样的也都无所谓了,因为他们都已经被迫走到了悬崖边上,风轻轻一吹就会掉下去,不会走上什么美丽幸福的天堂,最终的路不是下地狱就是粉身碎骨。
别说是囚禁一年,即便是十年,一百年,最后的结局也不过如此。
从一开始就走错了的路,不管往前走上多远多久,尽头永远都是悲凉而绝望的,可人便是这样,一旦踏上自己选择的路就义无反顾的走下去,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即便是错了,那也是自己的事情。
可这一条路,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人能够走下去的。
明白吗?
明白与不明白也都无所谓了,因为走到了这里,走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了转身回头的余地,没有了重新开始的选择。
目光静静直视着前方,他的后背倚靠着陈渊的胸膛,记得陈渊刚刚被他领到苏家的时候,这孩子瘦的跟个黄豆芽似的,干瘪干瘪的又小又矮,他那时唯一的想法就是该给这孩子洗个澡弄顿好吃的养着。
现在孩子长大了,又高又挺,连着胸膛也结实宽广了。
小海也好,陈渊也罢,都是他一手养出来的人,被这些人反刺了一刀,比起身体上的疼更多的还是心里头的憋屈烦闷。
因为最终,他酿的错都得他自己来承受着。
“陈渊,你不就是想要苏爷的心吗?我的心一直都在你身上,你到底要求什么呢?即使整个世界只剩下你和我了,你就会满足高兴了吗?你们这些孩子,一个比一个傻,一个比一个闹腾,我死了又活了都不让人安生。”一直垂在膝盖上的手微微动了动,苏爷的眼底沉着几分冷锐,隐约一丝动容。
陈渊没说话,就只是抱紧了男人。
苏爷想,西蒙果然是他教出来的人,远远的从直升机上s_h_è 击,一枪一个准,船上的人都活生生成了西蒙的r_ou_靶子。
耳边似乎有唐枭的声音,这只大鸟最后还是扑腾扑腾地张着翅膀飞来了。
“我犯的错,我自己来改正。”本是被注s_h_è 了药剂的男人突然一把握住了陈渊拿枪的手,苏白的嘴角扬起一丝坚毅的无奈。
“砰——”
船顶上,一声枪击声蓦然响起,又落下。
一朵血花自纯白色的西装上弥漫开来,妖冶而又艳丽,那里曾经埋藏着一颗种子,一天天的长大,直至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黑暗的,隐蔽的,压抑的,藏在胸口深处永远见不得光。
直至现在,它终于绽放了,血淋淋的花瓣洒了一地。
陈渊静静地望着他拥在怀里的男人,静静的笑了:“像不像一朵花?爷,这是我送给你的最后一朵花了。”
“像。”苏白伸手抱住了陈渊,缓缓把对方放倒在床上,握在手里的深黑色冷冰枪支染上了一片血迹。
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着,源源不断的血顺着嘴角流淌了下来,陈渊望着苏白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阳光从苏白的身后无限涌下,逆光下的世界泛着r-u白色的光晕,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不真实,他朝男人伸手过去,嘴角扬了起来:“我看到了天堂……”
“你会去的。”苏白伸手过去盖住了陈渊的双眼,轻轻抚下。
“苏爷……”他最终还是握住了苏白的手腕。
“我一直都在。”男人的声音让陈渊感觉十分安心,从未有过的安心,一切的一切,都子弹洞穿了心脏,陈渊的气息渐渐消失,直至最后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男人俯下身在他收养的第一个孩子额头上落下轻轻的一吻,在眼里的水雾肆意弥漫之前用力闭了闭眼睛。
对于他们而言,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了。
苏白站起身面朝大海深吸了一口气,夹带着些许海水的凉风吹拂在面上让人感觉十分舒服,他转过身朝楼梯方向走了过去,刚刚好,一个男人喘着气飞速的爬了上来,动作敏捷又潇洒,比起专业特工来丝毫不逊色,这身手完全可以去拍电影了,还不需要替身。
“苏白!”唐枭上前一步,乍眼看到苏白白袍上的血迹眼睛抽搐了一下,可惜还没有等他走上第二步一把枪就对准了他。
苏爷笑了笑,把染着血的枪放了下来:“不是和你说过,公主就乖乖的待在城堡里不要到处乱跑,本大爷可不需要你来救。”
走过去拍了拍唐枭的肩膀,苏爷笑着从楼梯上走了下去。
唐枭无奈的一笑,视线落在了船顶上的那张白色大床上,陈渊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双手交叠胸前,阳光落在红白相间的衣服上镀上了一层r-u白色的半透明光晕。
枪声已经停歇,剩下的只有一片宁静。
叶子和西蒙他们几个人即使看到了男人也没有过去,这个时候的苏白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和同情,更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和问候。
苏白赤着脚自己一个人走到了船头,在地上留下了一个个深浅不一的红色脚印,他双手搭在栏杆上,海风扑面而来吹得头发往后飞扬。
拿着枪的手一松,染了血的手枪从半空中落下,砸在大海里溅起小小的水花,最终无声无息的沉了下去。
……
A城迎来了初冬的第一场雪,鹅毛似的飘雪从铅灰色的天空中落了下来,一片一片的落在了水泥地上叠成了雪白的毯子,偶尔有行人匆匆忙忙的走过留下一串杂乱的脚印,寒风使劲儿往人的领子里钻进去,逼得人不得不把脑袋也使劲儿往衣服里缩,厚厚的围巾裹上只露出一双双眼睛。
一辆哑光黑的阿斯顿马丁停在了门口,车子刚刚停下来立刻就有小弟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帮忙把车门打开,穿着风衣的男人手里握着一杯刚煮出来的咖啡走了下来,车钥匙随手丢给了下属阿毛和大猫。
唐枭大步走进了别墅,手里的咖啡还在冒着热气,正坐在客厅的阿峰看到自家老大来了赶紧站了起来,腰挺直,腿夹紧,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唐总。”
“苏爷呢?”脚步微顿。
“还在楼上。”阿峰回道。
唐枭抬脚迈上了台阶往楼上小跑着走了去,双腿在动,握着咖啡杯的手却是稳得很,一滴咖啡都没有溅出来。
从中东回来已经有几个月了,苏白回英国住了一段时间,趁着养身体的时候把苏家交给了苏寓,随后就以修养的借口和唐枭一起回到了中国,苏爷和唐枭离开的时候,苏寓那眼神简直是把唐枭当成了万恶的拐卖贩子,巴不得用眼神把大鸟同志给烤了。
冬天了,下雪了,天也凉了。
推开房门,唐枭轻声轻脚的走了进去。
维多利亚风格与现代装饰相结合的房屋透着股温暖的味道,壁炉里的火还在跳跃着,一个男人斜躺在壁炉旁的矮榻上闭眼休息,膝盖上盖了一床毯子,一条腿搭在榻上,一条腿随意垂落地上,一只毛茸茸跟雪球似的小狗狗蹲在男人的赤足边伸出舌头舔啊舔的。
“去!”在小狗狗眼里万恶的大魔鬼唐枭走了过来,一脚把小雪球给踢开。
“嗷呜嗷呜!”地上翻滚了两圈,小雪球瞪着一双圆圆的,s-hi润的黑眼睛发出委屈的声音,好像是在说为什么只许你啃爷的脚就不许我来舔?
一手撑住了脑袋,闭眼休息的苏爷缓缓抬起了眼眸:“回来了?”
“嗯。”唐枭把咖啡放到了矮榻旁的小桌上,苏爷半个小时前说想喝XX街上OO号咖啡店的咖啡,唐大鸟立刻就张开翅膀飞了出去。
“雪球。”手垂了下去,苏爷勾了勾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