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兆反对,“和尚太嫩了,他才毕业多久?找个经验老到的去。”
常镇远耸肩道:“来不及了。”
刘兆瞪着他,如果他的一双眼睛是夹子,那常镇远今天大概已经被夹死七八次了。
“我已经把他的资料发给赵拓棠了。”常镇远顿了顿,“这件事和尚也是同意的。”
刘兆听了以后半天没吭气。
常镇远想,其实刘兆的脾气真是不错,要换了自己,自己的下属这么先斩后奏法,他一定会直接把对方斩了再揍。但是他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一来他目前的情况已经不适合再单对单地和赵拓棠周旋下去,二来,再也没有比现在更有好的机会让他生命中的两大仇敌狗咬狗了。所以就算是铤而走险,他也要走一回。
最坏的结果他想过,就是刘兆最终没接受他的威胁,把他踢出了警队,计划泡汤。但是他身后毕竟还有一个神秘的常父在,关键时刻,他想过要动用常父的力量,一个让副市长秘书跑腿的人总不会一点儿能耐都没有。
所以看到刘兆难看的脸色,他心里有着担忧,但后面的棋还是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不过最终促使他走这一步的原因是刘兆。
刘兆这个人绝对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别看他和和气气对谁都笑眯眯的,但城府深得很。他以前和他打过交道,知道这个人对赵拓棠的憎恶绝对不比大头这些人少,甚至可能不下于自己,但他就是有本事装出波澜不惊的模样。他的所有平静所有耐心都是为了等待一个时机,一个一击必中的时机,所以,他更清楚眼前这个时机是多么的难得。
刘兆突然拿着日记本站起来,“我要先查清楚这本日子的真伪。你的问题,我们一会儿再谈。”
常镇远心底暗暗吁出一口气,这等于成功了一半。另外这一半就要靠这本笔记了。
笔记是他陆陆续续写的,字迹这一关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他和这具身体融合之后并没有出现过排斥现象,如果不是照镜子看到的身体不一样,他甚至会觉得自己还是庄峥——一个中年发福的庄峥。
唯一可能出现问题的就是纸张和墨迹。
本子他是在旧货市场掏到的,2002年出产,而墨迹……他只能希望技术部门还没有能够精准推算出年月的技术,又或者刘兆不会细心到这种环节。毕竟,目前最重要的是证明这本日记是庄峥写的。
——它的确是。
第44章 “恶行”累累(三) …
等待在任何时候都是一种煎熬,无论是喜讯还是噩耗。
当大头和小鱼儿溜达回来时,就看到常镇远正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
大头看着烟灰缸里慢慢的烟蒂,吃了一惊,“我刚倒的烟灰缸,你一个人抽这么多?”
小鱼儿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常镇远碾灭烟头,微笑道:“无聊。”
大头道:“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没事铁定不会抽这么多的烟。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告诉你哥哥我,哥哥帮你摆平。”
有时候,常镇远会很反感大头这种过度热心的态度。他习惯独来独往,也习惯在精神上和物质上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但是大头总是能够无视他摆在两人中间的障碍,用自来熟的口气渗透他的生活。
看着大头热情洋溢的脸,他突然一句话都不想说。
他为什么要说?
他为什么一定要去扮演常镇远?
他为什么不能用常镇远的身体过庄峥的日子?
他在心底狠狠地质问着自己。
其实他现在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庄峥吗?
为什么不能连习惯和x_ing格也照搬照抄?
为什么要委曲求全?
常镇远觉得自己的矛盾越来越多,而答案却越来越少。
“喂。发什么呆啊?”大头的手在他面前摆了摆。
常镇远舔了舔嘴唇,突然觉得口干。他站起身,在饮水机下面接了杯水。杯子里放着西洋参片,自从凌博今帮他泡了杯参茶他没有拒绝之后,他的杯子里就经常会冒出这些东西。
大头还想再问,被小鱼儿一个眼色制止了。
刘兆突然从外面回来。
大头笑呵呵地想说几句玩笑话,但对上刘兆难得的冷厉表情,话都被梗在了喉咙里,随着唾沫又咽了回去。
“你先回去吧。”刘兆从头到尾没有再看常镇远一眼。
大头和小鱼儿目光惊疑得在两人之间徘徊。
常镇远放下茶杯,淡然道:“有消息通知我。”
啪。
刘兆将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甩。
常镇远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大头看了刘兆一眼,迅速追了上去。
小鱼儿偷偷观察着刘兆的脸色,半晌才道:“队长,怎么回事儿啊?”
刘兆抹了把脸,“烦人事。”
小鱼儿见他不想说,也不敢再问。
大头就没小鱼儿这么多顾忌,他追上常镇远之后立刻拉住他的胳膊,“怎么了?你和头儿……”
常镇远停下脚步,“没事。”
“这叫没事?”大头道,“我跟头儿这么久,难得看到他脸色这么难看。上次看到他这种脸色是他家老爷子过世的时候。你究竟怎么招他了?”
常镇远道:“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这不是关心你嘛?”
“既然这么想知道,不如去问队长。”
“我们不是兄弟吗?”大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当然先关心兄弟啦。”
兄弟?谁是你的兄弟?
常镇远几乎要脱口而出,可是看着大头那脸憨厚实诚的模样,到嘴里的话硬生生出不去。这一刻,他竟不想与眼前这个重生后就一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爽直汉子翻脸,哪怕此时此刻心里真是对他厌烦到了极点。
“是兄弟,别问那么多。”常镇远绕过他,大步朝外走去。
大头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旋即掏出手机拨电话。
常镇远一回家就泡澡。
这是他以前养成的习惯。无论心情有多么糟糕,他总是能够从水里获得平静,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还未出世,在母亲的身体中孕育着,无忧无虑,对未来充满期待。
对付赵拓棠,设计凌博今,利用刘兆,这三件事他哪一件都没有后悔,可心里总是不踏实。他不喜欢将命运交给别人决定,可环境迫使他不得不等待别人的宣判。
这种感觉真是糟糕。
他的脑海里翻来覆去地预测着结果和下一步的行动。如果刘兆同意,那他应该怎么样做,如果刘兆不同意,他又应该怎么样做。
楼梯传来脚步声。
常镇远下意识地抓住浴巾。
“师父?”凌博今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什么事?”他沉声问。明知道现在的凌博今只是凌博今,不是徐谡承,他依旧不由自主地对他心生戒备。尤其是现在这种防御薄弱的时刻。
“我买了烤鹅,师父下来吃饭吧。”凌博今道。
“好。”
常镇远静静地听着脚步声走远,才从水里出来,胡乱地冲了个澡,套了件休闲装下楼。
凌博今正在餐厅里忙碌着,看到他下来,立刻露出笑容,“香喷喷的烤鹅腿,师父一定喜欢。”
常镇远在他对面坐下,缓缓道:“也许我不吃鹅。”
凌博今笑了,“看来师父是吃的。”
“自作聪明。”话虽如此,他终究没有把那只烤鹅腿推拒出去。
凌博今闷头吃起来。
常镇远沉吟片刻道:“卧底的事你考虑清楚了?”
凌博今抬头,将嘴里的饭菜咽下去,才笑道:“我是警察,做卧底挨枪子儿都有心理准备。”
常镇远一听挨枪子儿心里就不舒服起来,“你倒是看得开。”
凌博今道:“我从小就想当警察。”
“喜欢穿制服?”
凌博今道:“这么说也可以。不过我只喜欢爸爸身上的那套制服,我爸爸也是个警察。”他说的时候,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