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洋一声不吭的装死。
“怎么了这是?”李航从冰箱里掏出两罐可乐:“对了,洋子,你生日要到了,在哪儿过,想要啥?”
刘洋翻了个白眼:“随便找一地儿吃点成了。”
李航不意外,每年生日都那样,刘洋平时拉帮结伙的,过生日倒是爱清净,除了李航,谁也不带,俩人找个地儿胡吃海塞一顿庆祝庆祝也就完了。
李航:“鸿福大酒店怎么样?那儿菜还成,我们班一同学在那儿过生日,省的我再两头跑。”
刘洋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来:“谁过生日?。”
李航咕嘟咕嘟的灌了一口可乐:“伍幼林啊,我们班英语课代表。”
“你们班英语课代表?”刘洋y-in沉着脸:“她请你了?都有谁?。”
“挺多的。”李航挠挠头:“哦,对了,她还请了张黎。”
星期五,下课铃一响,同班同学呼啦啦的往外冲,伍幼林回头看了一眼,张黎还趴在桌上写试卷,她皱着眉,没说什么。
“你家里人来吗?”小伙伴问。
伍幼林摇摇头:“我爸省里开会去了,我妈手里有工作,都忙不过来。”
“那感情好,我还担心大人在咱们放不开。”
和她一块玩的小伙伴顿了顿,问压低声音问她:“你干嘛要请张黎呀。”
伍幼林说:“都是一个班的怎么了?”
小伙伴奇怪:“你忘了童敏的事了?人家好心好意的请他过生日…。”
伍幼林打断小伙伴的话,脸上平平静静的:“能来就是好事。”
那都是高一时候的事儿了,童敏和张黎一个班,小姑娘长得又甜又可爱,过生日了邀了一片人到家玩。
童敏家,小别墅,落地窗,大家都在二楼玩,张黎也去了,据说是空手,乡巴佬进城看啥都新鲜,来劲儿,这是童敏的原话。
中间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张黎把一盘蛋糕拍在同学脸上了,人家不干,要揍他,他转身就跑,结果一头撞在透明玻璃上从二楼飞出去砸游泳池里。
生日自然是没过完,人都吓蒙了,谁还有心情玩,赶紧把他从池子里捞出来送医院,这一通的折腾下来累个半死,好好的生日会不欢而散。
在一中上学的基本都知道这事。
张黎做完理综的最后一道大题,教室里早没人了,他收拾了下,背着书包一路走到鸿福大酒店门口。
这是这片儿最好的酒楼,大三层,装修的也很好,因为离学校近,家境不错的孩子都喜欢在这请客吃饭什么的,服务员对背着书包的中学生丁点不陌生,还能辨别不同学校的校服。
“小同学找谁?”服务员问他。
张黎说:“麻烦问一下伍幼林在哪一个房间。”
服务员笑眯眯的登记了张黎的学生卡,领着他到二楼零七号房,张黎站在门口,隔着门能听到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哄闹声,他犹豫着是否立刻推门进去。
因为这一下的耽搁,也能说是天生冤家,对门的二一三号房突然打开,服务员端着茶壶出来,张黎下意识的回头去看。
隔着一大桌子热气腾腾的菜,刘洋坐在主位,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惯闹腾的人,因为气氛或者环境,看起来很沉默。
张黎皱着眉,想起来自己拒绝那一瞬间刘洋尴尬愤怒的神情,正巧对方抬起脑袋,黑乎乎的眼珠子乍然一亮,张黎愣了下,朝他点个头笑了笑,推门进了二零七。
李航放好书包回到座位上,就看到刘洋呆滞的面孔,他问:“怎么了?吃吧。”
刘洋一巴掌拍到桌上,震掉了筷子:“吃个屁吃。”
李航说:“这又是怎么了?”
刘洋答不出来,鼓着脸在那儿生闷气,李航完全不明白刘洋愤怒的点,他把手里拿着的笔记本递到刘洋手边:“张黎托我带给你的。”
翻开第一页,写了两句话,一句“长风破浪,浪子回头”,一句是“祝刘洋生日快乐”。
挺简单的话,没什么意思,平时这么说刘洋一定会炸毛,甚至会把笔记本哗啦啦的撕掉。
但是那一瞬间他心里涨涨的,涩涩的,感觉古怪极了,好像挤压扭曲的愤怒都被抽走,剩下轻松的,空空的情绪。
刘洋终于后知后觉的开心起来。
那天之后好像发生了什么,又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化,在李航看来刘洋是突然成长的,他之前一直游离着,飘荡着,现在却突然落地了,摆出一副想要扎根的样子。
李航被他吓着了,一度以为他是受了什么刺激,刘洋白眼翻到天上,不理会李航的神神叨叨,捏着粉蓝色的钢笔,一笔一划的做着试题。
“李航说他要去海滨市,你打算考哪儿?”刘洋有一天问张黎,张黎当时正在看书,他想了想说:“京都学府吧,老师一直跟我推荐。”
刘洋了然的点点脑袋,李航发现他甚至还有了计划,打算复读,连班都报好了,只等高考结束马上开课。
这是最让李航不可思议的地方,刘洋用脑袋做计划的事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第一次是七岁,瞒着保姆偷偷离开家,坐大巴从h市一路晃到了她妈妈所在的城市,六个小时的车程,要转两趟大巴,小豆丁点点大,李航就是在大巴上和他认识的,也多亏他,刘洋没被什么坏人拐走。
后来刘洋妈妈从他爸爸那里把抚养权要过来,可惜的是两个大人一样忙的不着家,区别是她妈妈的责任感比他的浪B老爸强多了。
李航一直觉得刘洋全面继承了他爸浪天作地的基因,当刘洋正经起来他起初是不相信,等他确认“浪子回头”的时候,刘洋暗地里的某些行为已经让他震惊到麻木,甚至忽略了他奋起的事实。
第11章 第十一章
改变发生的静静悄,如果不是留了心,并不会发现房间里多出来的某些东西,或者说不是留心,而是李航偷窥了房间柜子顶上的铁盒子。
那里面保存了刘洋从小到大所有的秘密,他从出生起就难以得到父母毫无保留的关爱,患得患失之下将美好的东西统统藏起来,期望可以永久的保留。
李航在他的盒子里看到了新的东西,一张写着‘德’字的纸条,一个他见过的笔记本,还有一支颜色恶俗的粉蓝色钢笔。
他明白了应当是发生了什么,但这件事情总是让人难以接受,难以相信,所以他宁愿视而不见,期望时间可以将那点微末的心意掩埋,变成陈年往事,老来笑谈。
相信一个人半途而废,总比坚信一个人坚定不移来的容易。
高三的时间紧迫,每个人的休息时间都压缩到最短,李航也开始睁眼刷题,闭眼睡觉的生活,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倒腾什么。
张黎午休的时候照常和刘洋在一起,两个人也偶尔会说点题外话,生活上的些微琐事,有趣的见闻,也会发发牢s_ao,讲一些废话。
剥去了针锋相对的光环,他们也就淹没在莘莘学子中,和所有普通的应届高考生一样。
如果一切顺利,他们本该在高考结束的时候碰见,相互过问成绩,忧虑又充满希望的谈论未来,然后留下彼此的联系方式,等待着未长成的情愫慢慢破土而出。
也许会彼此相爱也说不定。
毕竟都没有犯下十恶不赦的大错,也没有留下什么再见既会泪流满面的伤痕,甚至没有明确自己心意,只是如果失去联系从此陌生,就会非常的失落。
一个人从小到大有过无数的愿望,长大一岁,愿望就会稍稍的复杂一点,最后变成难以追逐,割舍的东西。
刘洋在成绩出来后鼓起勇气给之前的班主任打电话,他的口气踟蹰,扯了半天的闲话才问到正题:“您知道张黎,对,年级第一那个,他考的怎么样,报了哪一所大学?”
班主任显然对他的印象很深刻,哎呀一声:“张黎呀,他没有参加高考啊?”
“什么?”刘洋愣在原地,拿着电话的手用力的贴近耳朵:“没有参加高考是什么意思。”
班主任很可惜:“听说是家里出了事,给学校打了个电话,之后就联系不到人了,你们要是联系上了可以给我打个电话。”
电话那头又叮嘱了几句才挂,刘洋沉默着,听着电话里的笃笃声心烦意乱。
分离的突然,毫无预兆,年少时总是对意外措手不及,即使心里挂念,寻找无果之后只能踏上正轨。
一个人穷极一生寻找另一个人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执念,除了童话里背负着宿命的王子和勇者,世界上毕竟凡人最多,何况少不更事容易忘怀,何况天下之大,我并非非你不可。
此一别便是多年。
一别多年,往往是指时间过去很久之后,久到足够一个人积累沉淀,开始适应社会,融入社会,为了某些目的奋斗打拼,大部分人无可奈何但求糊口,少部分人有目的有计划的前进,越是坚定的人,越不容易不快乐。
刘洋站在画廊中对自己的画作侃侃而谈,他的面前围着一圈观众,蛤白的灯光下,青年气质斯文,彬彬有礼。
“刘先生,我听说这次的画展是有题目的,为什么临时取消了呢?这风险可不小。”问话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士,声音明亮,目光锋锐。
刘洋笑笑:“临时决定的确太仓促,但对于这次的画展来说无题是最合适的,对此大家应该都有感觉,而且这也是我们共同商量的结果。”
他眨眨眼,有些促狭:“不然即使我再胡搅蛮缠也不能逼着参展的六位大师取消展会题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