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梓州笑眯眯地目送对方犹犹豫豫地走开,直到杜博文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尽头,他转身进了教导室。
这时间的教导室很安静,他知道自己舅舅已经带着整个督考组巡考去了,要不他干嘛挑这个时间段过来?
这个教导室他不是第一次来了,轻车熟路地避开两个摄像头,他猫低腰蹭到赵志杰的私人办公电子平板前。
杜博文这蠢货,以为去不了考务室他就没办法了?呵呵!
卫梓州熟练地输入网址跟提取码,顷刻就在资料库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次笔试的最后一道主观题太难了,居然是锯齿蜥这种冷门异兽!他只看过些简单科普读物,能记得锯齿蜥的体型长相就很好了,哪里能知道遇上这种异兽要怎么应对?
不过,虽然他不知道,但也许有一个人知道。
——李幼斌!
帝都老贵族李家第五代嫡孙,舅舅说的这一届新生中十大好苗子之首,一个自小就跟着自己父亲东奔西跑,在野外作战的家伙!
利用内部搜索引擎,卫梓州顺利找到李幼斌的试卷。他一目十行地往下看,心中又得意又嫉妒。毫不迟疑立刻剪切复制。
不行,若是李家申请阅卷岂不就暴露了?卫梓州挣扎了一下,虽然不愿意,还是恨恨地将答案又复制了一份回去给李幼斌,想了想又不甘心,给李幼斌删删减减了些才罢手。
大功告成正要偷溜,他忽然想起卫铭,心中有点好奇。不知道他这位堂哥考的怎样了。估计这道题也没写吧?
他很快找在卫铭的试卷。
当将卫铭的答案完整看下来,卫梓州的的神情变得十分复杂纠结。
他跟卫铭年纪相仿,相差也就一个多月。他记得这位堂哥小时候是很优秀的,大人们常常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比较,两家人也跟在后头一起较起劲来。
卫铭当然可以考个好成绩,但绝对不能比他好!
他绝对不允许卫铭高高在上地俯视他!
谁都可以无视他,只有卫铭不可以!
卫梓州心中翻江倒海,一口银牙都要咬碎。
真没想到,他这位堂哥看着不动声色,竟然懂这么多!答案不仅跟李幼斌的相似,甚至比李幼斌还详细全面!
居然还像个没事人似的跟他一起来考试,难道是想像小时候一样,等着在旁边看他好戏吗!
难道他忘了,他之所以能来参加考试,是托了谁的福?
可恶,从小就瞧不上他,现在都变成这样了,还不肯认输!
卫铭!你不该这样对我!
——
“抄袭?”
卫铭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考试结束后的第二天,他就被圣帝安学院召唤过去。
孤身站在校务处巨大的落地窗前,隔着一张弧形电子光桌,他面无表情地正视了对面中年男人的探究目光。
“两份试卷答案一模一样,你跟卫梓州。”圣帝安学院教导处主任赵志杰两肘撑在案上,锐利的目光在金丝眼镜后闪过一道寒芒。
听到卫梓州的名字,卫铭暗暗眉头一皱,反问道:“据我所知,您是卫梓州的舅舅?”
“咚咚”赵志杰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这是他不耐烦的习惯动作。作为学院十大执事之一,他的严厉督学是出了名的。
“虽然卫梓州是我的外甥,但是,我这人向来秉持三公原则。公开,公平,公正!绝不徇私!并且,本人完全有信心让所有狡猾的学生现出原形!现在,本人谨代表圣帝安学院督考组,公布对你的处理方案——取消你的该科成绩!取消你的考试资格!”
卫铭不为所动,依旧毫不畏惧地直视他:“那么,为什么不是卫梓州抄袭我?”
“你跟卫梓州的试卷,上部分理论题,他是满分60分,你是55分。”
卫铭道:“这能证明什么?”
“我们调查过了,卫梓州中学时期是学校的尖子生,而你原本成绩还不错,但父母去世后,就无心向学,最后甚至直接辍学,连毕业考核都没去。”
卫铭冷笑:“我辍学的原因,我那位婶婶,也就是令姐,不是很清楚吗?”
给他住最偏僻的房间,给他使用最简陋的生活用品——钨丝灯,煤气炉,电风扇,早被市场淘汰的初代通讯设备……怎么省钱怎么来!
赵志杰心头一沉,没想到卫铭这么刺头。这小子哪是他姐说的孤僻木讷,不善言辞?根本就是牙尖嘴利得很!
不过,他从教二十年,至今还没有他治不了的学生!
“在你之前,我们就找卫梓州谈过话了,卫梓州能够说出他在哪本书看到锯齿蜥的介绍,他也承认有些是他父亲告诉他的,卫守礼部长也证明了。你呢?也许你也能说出自己在哪知道的锯齿蜥?”
卫铭一时无言。
他对锯齿蜥的认识并不是从书籍中获得,而是切身经验的总结。但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这辈子他连内陆都没走出去过,更遑论说去远在天边的极地!他从小到大的行踪只要有心一查就能知道。他根本无可辩解。
不过,想要自证清白也不是做不到,只是……
赵志杰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语气略带了点疾言厉色:“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卫铭!你还妄想冤枉自己的弟弟,你可知道,他还替你向校方求情!你应该感到羞愧!”
卫铭不为所动:“我申请查看考试当天考场记录仪。”
赵志杰冷笑:“太迟了,记录仪已经上交帝国教育部审核了。”
当然是处理过的考场记录仪。
卫铭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在忽然降临的疾风骤雨中,他就像一棵固执的松竹,在亘古不变的坚持中挺直了脊背,沉淀了浮躁,为心中所求守住了底线与光y-in。
他淡淡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一个凭主观臆断就能给别人定罪的学府,也没什么好稀罕的。”
说完这一句,他直接离开。
第7章 兄弟与兄弟
然而事情并未到此结束。
卫家大厅。
“卫铭,我早就知道你根本没能力考上圣帝安学院,没想到你居然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来!敢抄袭我们州儿的答案!说,你用的什么卑鄙手段看到我们州儿的答案的!”
一听说抄袭事件,赵茹云立刻两手掐腰,冲到卫铭跟前横眉怒目叫嚷起来,也不管经过门口的仆人连连张望议论。
卫铭看都没看她一眼。
虽然拳头痒痒的,但是权衡利弊之后,卫铭还是遗憾地放弃了揍这位婶婶一顿的冲动。
包括首座上满脸慈爱的卫守礼,和始终一脸无辜柔弱望着他的卫梓州。这家人都是同棵树削出来的木屑,一丘之貉,根本无需跟他们多费唇舌。
殊不知他这种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无视最能激怒赵茹云。赵茹云嚷了半天,一个眼神都没得到,气得两条又细又黑的眉毛满脸跑。
卫守礼本打算避而不出面,但他这没眼色的妻子把这家丑喊得人尽皆知,他没法再躲在内屋装聋作哑,只好悻悻出来。
幸好没把真相告诉赵茹云,瞧这娘们的碎嘴!
“卫铭,这件事叔叔也听说了,这个嘛……就念在你年幼,又早早失去双亲,无人教养的份上,叔叔也不怪你——”卫守礼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盯着地面。
卫铭讽刺道:“侄儿听说法庭辩护时,直系亲属尚且不能作证,叔叔如此君子,居然也不懂避嫌吗?”
卫守礼被他说的老脸一热,见旁边的赵茹云掐着腰又要跳起来,他慌忙把她瞪下去。
卫守礼在心中把自己儿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饱读诗书,心中有愧。
他向来标榜自己为仁人君子,贵族血统,却不想如今要当着众人的面睁眼说瞎话——他压根没给卫梓州讲过什么锯齿蜥,如果可以,他一定会阻止卫梓州做出这种偷j-i摸狗的勾搭来。可是如今说什么都迟了,事已成定局,他只能选择维护家族的脸面,自己的脸面,跟儿子的将来。牺牲侄儿,他也是无可奈何啊!
只希望这孩子体谅他的难处,不要怪他才好!
从对方遮遮掩掩,躲躲闪闪的目光中,卫铭明白,这事叔叔早就心里有数,并且也已经做了选择。正如他所料。
卫守礼对着地面说道:“铭儿啊,叔叔也不想为难你,只是你爷爷那边发了话,要给你点小惩罚,以正家风……”
卫守礼不敢正视座下少年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那双眼睛仿佛具有洞察人心的力量,让他没来由的心慌意乱。
卫铭目光冷冽如寒冰。他并不顺着卫守礼的话追问是什么样的惩罚,而是话锋一转,语气讥诮地要求道:“我要离开卫家,独立生活。”
“不行!”抢先开口的却是卫梓州。
卫梓州一脸愧疚难过地望着卫铭,眼底泪珠摇摇欲坠,细声细气地哭道:“哥哥,你要离开,难道是因为州儿吗?虽然你犯了错,可是我们都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啊!我们是一家人啊,哥哥!”
卫铭似笑非笑地看着卫守礼,对卫梓州则坚定贯彻他的无视政策。
卫守礼瞥了自己儿子一眼。他心底有种自己怎么会生出这么个混世魔王的无奈。只能顺着儿子的话往下说。
“卫铭,你还未成年,从律法来说,你不能单独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