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站稳了脚,御案后天子的一声吼,又让郭怀远险些坐到地上,天子吼得是:“廷杖伺候!”
呼啦啦从殿外跑进来了一群大汉将军,三下五除二就将打成一团的老大人分了开来,当然执法的时候比较暴力,少不得踩了谁的脚,掐了谁的手。
一群衣衫褴褛冠歪带斜的大臣们,面对暴力总算是冷静了下来,地上还有两个实在爬不起来的倒霉蛋哀哀惨叫。
“平民百姓咆哮公堂尚且要受罚,你们一群红袍执笏的大人们却在朕这奉天殿打群架!你们自己说,怎么办?”
一群大臣躬身齐说:“臣等有罪,请陛下责罚。”
“嗯……”赵璞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坐在上边不说话了。下边的一群大臣却是心惊r_ou_跳,这群人一个个都是老油条,刚才打架那是一时之间群情激奋失了平常心,可现在带着一身酸痛冷静下来,就都察觉到不对劲了!其中以郭怀远最为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总算是发话了,清亮沉稳的声音一字一句却像是重锤砸在了众臣的胸口上:“郭首辅,今日之事因你而起,且不论这些事情是真是假,既然桩桩件件的矛头直指郭邵田,那就说明他平日行为不检,品行不端。您也是家教不严,门风不谨。那便罚您一月在家闭门思过,好好教导孙子。”
“陛下……”一个月远离朝堂,谁知道会出什么事?郭怀远怎么可能甘心受罚,清流派一干官员也都出班想要求情。
“嗯?怎么,朕判得轻了?”
左督御史韩真卿一梗脖子就冲了出来:“陛下,这风言奏事之责本该是我们督察院的,他礼部并无此职司!这苏德全出来奏事既无责,又无权,他这根本就是……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韩真卿!你欺人太甚!”苏德全蹦出来就朝韩真卿腿肚子踹了一脚,无奈他刚刚扭了脚,这一脚没踹正,反而踩住了对方官袍,韩真卿转身要躲,却不知官袍被踩住,因为突发事件,两人几乎同时脚下不稳交叠着扑倒在了地上!
两个品级不低的老头子干脆也不爬起来了,在地上抱作一团拳打脚踢起来。
“反了你们了!来人!拖出午门,廷杖二十!”赵璞勃然大怒,手一拍桌子,大汉将军扑上来就把两个官员拖出去了打板子了,“郭怀远在家闭门思过!郭邵田一事交由刑部审理,一干人等不得妄加干涉!今日凡是上朝的官员罚俸三月!退朝!”一甩袍袖,赵璞起身就走了,丝毫也没给大臣们反驳的机会……
一声退朝,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了郭怀远的身上,现在就是最麻木的人也知道,这是皇帝正式向首辅宣战了!
众臣退出紫禁城,午门那里两个官员正被捆在长凳上狠揍,东厂厂督程奎监刑,锦衣卫行刑。韩真卿的背臀并没见血,只有淡淡的青紫,苏德全却是已经血r_ou_模糊了。见此情景小半官员都是脸色铁青,先帝慈善,这廷杖已是久未见光了,可是身为大颢的官员却是知道很多不算秘密的秘密的。
这些打板子的锦衣卫都是练过专门的功夫的,隔着一张纸打豆腐,纸破而豆腐完好,这才是出师。他们的手底下,要死要活或者半死不活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像苏德全和韩真卿这样的,前者看着凄惨实际上不过是皮r_ou_伤,回去上些伤药久也不过十天半个月就康复如初了;可是韩真卿外表虽然看着完好,那里边却八成是全烂了……
果然,二十杖后,锦衣卫拉住包裹二人的白单子狠狠一抖,将人抖在了地上。苏德全哀哀叫了两声,急喘了几口气,那边得了消息的家仆(上朝抬轿子和伴轿子的)立刻涌上来搀着人走了。韩真卿却是躺在地上不得动弹,嘴角黑血直流,韩府的家人不敢将之移动,留下两人原地守着,其他人或回府报信或急寻大夫去了。
“打死了?”赵璞一挑眉,虽然早就说了要杀j-i儆猴,可没想到他们真把j-i给杀了,对了,今天李樯骄当班,自己跳出来的j-i又是韩真卿,也是赶巧了,“死就死吧,反正他死的也不冤枉。”
韩真卿为人气量狭小,睚眦必报,但他又对郭怀远忠心无比。所谓投桃报李,经常是韩真卿奏了谁的不好,郭怀远也不严查,就按着奏折上说的罪名判了,可以说手底下冤魂无数。
赵璞刚准备去太后那里看看弟弟,斜刺里一个老头就雄纠纠气昂昂的跑出来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吴镇!
“陛下,古人曰:亲贤臣远小人。今陛下怎可轻信小人谗言,而伤贤臣之心?陛下……”
一见赵璞,吴镇张口就是没完没了贤臣小人,虽然引经据典,可根本意思就是让赵璞快快收回成命,最好再来个亲身认错,然后把那群小人都砍了,否则就是昏君,就是要亡国的!
如果说郭怀远是赵璞前进路上非要搬开的绊脚石,那吴镇就是趴在他脚面上的癞蛤蟆——不咬人恶心人!从某些方面来说,后者比前者更让人欲除之而后快!
这些口口声声将圣人先人挂在嘴边上的儒生们,还不如说他们根本就是把自己也当成了圣人吧?!
“听闻老师这几日身体欠安,不知太医看过了没有?”
见赵璞问自己身体,吴镇立马松了口气,自以为这小皇帝已经服了软,叹息一声道:“臣这把老骨头必然是要为了陛下鞠躬尽瘁的,不过些许不适,无需陛下担忧,倒是郭首辅的事情……”
“老师怎能如此不注意自己?!”赵璞猛然提高了音量,“吴老师勤俭恭谨,治学有功,特加授正议大夫!”
“谢陛下。”吴镇谢恩,不得不停下了满嘴的圣人之言。
“且吴老师今日身体有恙,朕身为学生又如何能够不在意?曹斋~”
“奴婢在。”
“叫两个勤快人,跟着吴老师回家伺候,太医院的太医也顺便叫上,什么时候老师‘确定’无恙了,什么时候再让他们回来。”
“是。”曹斋嘴上答应着,立刻过来了两个青年太监,一人抓了吴镇一条手臂“搀扶”着走远了。
赵璞冷哼一声,心说我处理郭怀远需要拐弯抹角,我料理一个吴镇还要费多少手脚吗?
“陛下,要不要……”
“不用,等他康复了,郭怀远也处理完了,不必多费手脚惹人争议。”虽然实际上赵璞确实想把这个自以为是的多嘴老头子处理了,可是他帝师的身份摆在那里,要是做了什么惹人非议反而麻烦。反正对于这种人来说,最痛苦的不是死,而是远离权力的中枢,无人听从他的满嘴胡扯,同时他眼里的“小人”一个个飞黄腾达~就让他在被迫害的妄想里度过下半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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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怀远回到家中即刻吩咐仆役将孙少爷找回来,随即一头钻进了书房,在书桌前左右徘徊了片刻,哀叹一声提笔便开始写起了奏折。如今之事,怨只怨他自己太过宠溺孙子,现在这事他看的明白,他想要活,想要重归首辅之位不难,但是他的孙子却是绝对保不住的。
郭怀远虽然不甘心多年的奋斗毁于一旦,可是,郭邵田是他郭家最后的一丝血脉,要是没了郭邵田,他处心积虑多年又有什么意义呢?
第30章 转折
杨鲲鹏很头疼,这几天国子监的那群监生们看他的眼神从看着一个骗子,又变成了看着一个敌人。一个二个都和斗j-i一样抻着脖子瞪大了眼睛,仿佛不如此不足以表现他们的义愤填膺。也是幸好,朝堂上波涛汹涌,虽然国子监有规定监生不得私议国政,但明面上不议论,不表示私底下不议论。这也就让他们暂时没有气力找杨鲲鹏的麻烦。
杨鲲鹏也懒得理他们,自顾自的按照一贯的作息过日子。不过,让他觉得有趣的是,这天下课的时候,几个高鼻深目一脑袋金毛的“洋人”竟然也跑来参观他,而且看衣着打扮这群人竟然八成也是国子监的监生。
“那些俄罗斯来的留学生。”夏鼎看杨鲲鹏一脸的好奇,笑着凑过来说。
“俄、俄罗斯!”杨鲲鹏惊诧莫名,“你们……知道俄罗斯?”
“这如何不知?”钱舒云撇撇嘴,心说我总算是找到一个你不知道的说事情了,“俄罗斯在咱们北边,也是国土广大的一个大国,可是那地方常年冰冻,寒冷无比,所以地广人稀。而且,他们那里的人体格健壮,勇猛善战,且不论男女都异常好酒。”
“不过这也不怪鲲鹏不知道,这些外族留学生平常都在专门的各国学馆里生活学习,不过你要是好奇,左右今天无事,咱们倒是可以带你去逛逛各国学馆。”南宫沉这时也凑了过来,不待杨鲲鹏反抗,三个人架着他就出去了。
杨鲲鹏苦笑,心说我并不是奇怪外国人,我怎么会奇怪外国人呢?我前世都见腻了的!我只是奇怪,原来这个时代也并不像他想的那样闭塞吗!
被架着走的杨鲲鹏想了想也没多加解释,而且说实话他也有点好奇这些邻国的古人到底都是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