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休息了。"
明显的借口，阮程明轻易就能反驳。但是什么也不能改变。
夏遥让他侧身躺稳，温热的毛巾碰到皮肤，阮程明其实已经习惯了。夏遥的手碰他要比护工用力一点，那本来是一双弹钢琴的手。
"抽屉里有卫生手套。"
"我的手是干净的。"
"我脏。"阮程明闭上眼睛。
夏遥的动作停了一下，没有说话。然后换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又擦了一次。
"这样就好了。"
这一晚并没能就此相安无事，阮程明吐了。
上吐下泻这种事阮程明记事以来从没有一起体验过，今天是第一次。他让夏遥回避，起初夏遥还听，后来便不肯了。一直更换洗干净的毛巾在旁边陪着他，阮程明很难受，也无暇顾忌他了。
夏遥果然一直都让他保持干净，反倒自己身上沾了秽物也没空清理。
等到症状缓和了一点，阮程明觉得夏遥看起来比自己还要狼狈。
"柜子里有干净的衣服。"那些是一开始的时候叶芜帮他从家里带来的，结果他这副模样连病号服都只能穿住一半。
夏遥把衣服换了，叫来了值班的医生。
医生问了问病状，询问了呕吐物和排泄物的状况，又问了白天的食物摄入情况，表示不是什么严重的事。
"病人没有运动量，吃太多肠胃压力比较大，平时注意一下就没事了。"
夏遥叫来护工帮忙换了卧具，然后打了盆热水，又帮阮程明清洁了一遍。
"还难受吗？"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好多了。"
"老师，对不起。"
"没关系。"
"对不起。"
前一宿折腾到半夜，第二天阮程明醒的有点晚。
夏遥把水杯递给他，问他还难不难受。
阮程明摇了摇头。
早餐又变成清淡的粥饭，夏遥重新热过之后端给他，坐在一边看着他吃。阮程明停下来。
"你不吃吗？"
夏遥似乎有了顾忌，听话的开始吃自己的那一份。
阮程明没有吃很多，昨晚的遭遇让他忌惮。夏遥看见他吃的又少了，也不敢多说什么。
腹泻又持续了一天，阮程明已经麻木了。
夏遥像是打定主意要在这陪他耗下去，三餐都在他家里做好带来。不到一周，现在护工只负责他的日常用品清洁消毒，日常护理都被夏遥包揽了。就连按摩也在观摩学习了几次之后被夏遥接手。
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夏遥正在帮他捏手，把手机给他，然后去捏他的腿。
他的右手现在灵便多了，除非持续使用很长时间，不然不太会出太多差错，这让阮程明很高兴。
电话是阮程辰打来的，说明天过来。
阮程明看了一眼日期，发现已经是周五了。
"你回去吧，这两天有人要来。"
"我明天早上走。"
夏遥把他的腿盖上，拖着椅子坐在他旁边，把手伸进被子里按摩他的肚子。
这个之前护工也有做，后来在他的要求下不做了。可是夏遥不是护工，不拿薪水，也可以不听他的要求。
自从那次吃坏肚子之后，夏遥每天早中晚都帮他做。他这几天稍微能多吃一点了，排便也更规律一些。
温热的手贴在他小腹上，手指有些薄茧，阮程明觉得触感特别鲜明，隔着被子抓住夏遥的手。
"我想睡了。"
夏遥起来了，把灯给他关上。
他的身体从受伤以来一直都很安分，清心寡欲惯了，今天晚上却有点难平。
果然一夜之后夏遥就不见了，书包不在，薄毯估计也收起来了。如果不是那张折叠床孤零零的折起来安静的立在角落里，阮程明会觉得夏遥好像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阮程辰来了，带着侯雯和父母一起。热闹了半天把人送走，阮程明觉得特别累。
晚上叶芜来了，阮程明把灯打开。
"睡这么早。"
"反正也没事干。"阮程明想了想，问他，"你把我家钥匙给夏遥了？"
"他问我要我才给的。"
阮程明懒得计较他们谁说的是真的了。
叶芜在屋里转了一圈儿，问他还有没有什么缺的。
"没有，"阮程明想了想，"给我加一张床吧，还有一套桌椅。"
"用不用给你换一张大点儿的床，你们方便。"
阮程明没理他。
叶芜走的时候跟他说一定要好起来，不然他会内疚一辈子。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夏遥在图书馆呆了两天，周一上午过半，他确定阮程明一定不会主动打电话告诉他医院里没有访客了。
他买了点蔬菜和r_ou_去阮程明家。
阮程明家和他离开的时候一点区别也没有，并没有装修过的痕迹，甚至没有打算装修的迹象。夏遥推开阮程明的房门，悄悄把脸埋进阮程明的枕头里。
他到现在还是想不通为什么健康的人会突然变了副模样躺在医院里。
床头有一个看起来眼熟的盒子，是他今年冬天开学回来送给阮程明的围巾，他记得他扔掉了。这种小事情就足够让他觉得高兴，他一直觉得阮程明不讨厌他，赶他走的时候也只是说"没那么喜欢"而已。
他不需要阮程明有多喜欢自己，一点就足够了。
夏遥带着午饭到医院的时候护工刚巧在布饭，看见他进来，就把手上的东西收拾出去了。他把饭重新摆好，把筷子交给阮程明。
阮程明已经在试着用筷子了。
夏遥坐在旁边，跟着阮程明一起吃了一会儿。
"那张床，是给我睡的吗？"
"桌子也是。"
"谢谢。"
"帮我拿一下水。"
整整两个多月，夏遥天天陪着，有人过来的时候就提前避走，等到没有人了就再回来。
因为新添的床和桌子，阮程明编排了一套说辞应付母亲，他不知道可信度怎么样，反正母亲没有再问他了。
元旦那天也是在医院过的，家里人都来了，病房里显得有些热闹。夏遥一早就出去了，一直到晚上才回来。
阮程明记得那天是夏遥的生日，那个日子很特殊，不太容易忘掉。
拆石膏那天是夏遥的考试，头天晚上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才回去。眼下护工正在清理他重见天日的手臂和腿。
阮程明碰了碰自己，还不能相信自己熬过来了。
终于能把衣服穿好，阮程明被护工扶着站起来。
左手臂不能用力伸直，会疼。阮程明不太关心这个，相比之下，他更想知道能不能走路。左脚不敢用力，稍微一动就很疼。
叶芜早几天就安排送来了复健用的器械和拐杖，阮程明试了试，只能用右手拄拐。
医生拿着片子过来，说骨头愈合的很好。又叮嘱他复健也要循序渐进，注意休息和饮食配合。
阮程明很高兴，他一直都很配合治疗，卧床三个月也只是因为医生说这样保守治疗更有利于他的恢复。
他恢复的越好，叶芜就能少自责一点。
医生走了，阮程明交代护工把他的床换掉。
叶芜过来的时候，阮程明正躺在床上，试着把左臂弯起再伸直。
"感觉怎么样？"
"特别好。"阮程明说。
叶芜坐在他旁边捏他的手臂，问他疼不疼。
"不疼。"
叶芜摸了摸手术留下的疤痕："等你好了再把这个去掉。"
"不用，会淡的。"
"我看着难受。"
"那就去掉。"
叶芜陪他聊了会儿，然后扶着他起来，撑着拐杖试着来回走了一趟。
"老师。"门开了，是夏遥。
阮程明示意叶芜扶他坐到床边。
"好了吗？"
"嗯。"
叶芜出去了，经过夏遥的时候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考完了？"
夏遥仿佛没听见阮程明问他，只看着阮程明的腿："可以碰吗，会不会疼。"
"不疼。"
夏遥看着坐在那里的阮程明，高兴又难过："不疼就行。"
左手被抬起来，夏遥捏着他的手臂，就像以前每天都做的一样。手里的肌r_ou_明显感觉比右边僵硬许多，左腿也是。
"老师。"夏遥站起来看着阮程明，"我明天还有考试，先回去了。"
"去吧。"
夏遥把桌子上散着的习题资料都带走了，留下一把他家里的钥匙。
复健的过程很痛苦，但是阮程明甘之如饴。腿上比手臂要费劲一些，好不容易能双手拄拐，阮程明出院了。
是叶芜送他回去的。母亲本来想要跟着，被他劝罢了。
屋子里和他出事前没什么不同，只除了他房间里有些细小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