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端,曹俊双目红肿,抬手掐住了自己脖子。
好像有只无形的手正紧紧绞住了他的脖子,他被推上了十字架,所有丑恶的负面的东西一并刺进他跳动的心脏里,血液一瞬间停止流动,从头到脚都是冰凉冰凉的。
“他喘不过气了!”陆宜南大喊,“快看看他!”
不用他提醒,张大夫已经率先发现了,赶紧冲了上去。
曹俊的喉咙里发出嘶吼声,面色由红转白,四肢挣扎着想抓住什么。
他再次急x_ing呼吸衰竭,并且心跳骤停。
几人手忙脚乱给他急救,然而还没开始,就被张大夫一手拨开。
“你们出去!”张大夫扭头吼,“赶紧的,出去!”
“?”几人根本没反应过来,他们为什么要出去?不是要救人吗?
渝雪松先行明白过来,沉默的一手拽一个把两个学生带走,又回头喊曹家妹子,“跟我出来,不想他死就赶紧出来。”
陆宜南被他拉着手臂离开,在外面窗口往里探,看见张大夫正就地取材的给曹俊做气管c-h-a管。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给SARS病人做气管c-h-a管是一个极易引起医护人员感染的cao作,但显然,这比看着曹俊窒息而死的cao作好多了。
陆宜南愣愣的被拽到了隔壁房间,和曹父曹母共处一室。
几人此时正面面相觑。
曹母紧张坐了起来,问他们发生什么了。
没人回答她。
这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赵方歇神色凝重说,“如果真的是冠状病毒,刚才张大夫给他做气管c-h-a管岂不是……”
他没说出下面的话,但几人都明白。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陆宜南问。
“很快,”渝雪松低头看腕表,“张大夫那里不会有问题,市里医院的结果很快会出来,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耐心等一等。”
几人只得安静的等着,静静的听夏夜里的虫鸣,此时,毫无节奏的鸣叫声听起来并不悦耳,反而惹人心烦。
作者有话要说: SARS引起呼吸衰竭做气管c-h-a管、这个cao作容易引起医护人员感染,这两个知识点是我在网上查的一些医护人员写的文章里看到的,不知道是不是对的。还有前文的一些医学相关知识,也是我闭门造车翻资料弄出来的,可能有很多错误的地方,有医学院的妹子看到的话,求指正。
第13章 第 13 章
更倒霉的是,像应景似的,曹父的病症在这个时候发作了。
镇静剂也无法平复他的疼痛,八尺高的黑壮汉子在床上辗转反侧,五官皱在了一起,冷汗浸s-hi了衣服。
陆宜南急忙找来杜冷丁给他打进去,再多的也无能无力了。
折腾了好一阵,总算是缓过去了。
几人松了口气,就着地板坐了下来,彼此看看。
陆宜南心想,回去一定要好好学习。
曹母沉默的坐在一旁,她已经流干了泪,眼眶干涩,说不出话。
女儿曹敏握着她的手,两人小声说话。
“没事的,妈,一家人在一块儿,什么也不怕,”她一边安慰,一边紧紧攥着母亲的手,也不知道是安慰对方还是说服自己。
曹母呆滞的转了转眼珠子,望了望她,“敏儿,有时候妈觉得,这些事都跟在梦里似的,你哥哥摔断腿,你爸爸得病,现在你二哥也……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妈……”曹敏咬着唇,“没事的啊,妈,你听我的,咱们都会没事的。”
曹母继续神情麻木的絮叨说:“我当时应该拦着你大哥,别让他去和姓赵的要那八万块钱,那是你二哥愿意给,咱们有什么好拦的呢,拦来拦去,成了仇,还让人打断了你大哥的腿……要是没有那个事,我们也有钱给你爹治病……这都是命啊,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拆了……”
“别说了,”曹敏攥着她的手,说不出别的,只能一个劲的让她别说了。
陆宜南低着头,大家都在一个屋,这些话他不得不听到。
他在心里勾勒出了这家人的故事。
二儿子喜欢上渣男,把存款拿给渣男娶媳妇,大儿子去把钱要回来,却被人家打断了腿,家里为支付医疗费花光了钱,因此已经没法负担给父亲治病的费用。
概括一下:倒霉催的。
他小声和渝雪松评论说:“师兄,这家人真是太倒霉了。”
渝雪松看了看那家人,也悄悄赞同了他的观点,可不是太倒霉了吗,一环扣一环的。
命运就是这样,顺利的时候觉得光y-in飞快,未曾珍惜,不顺利的时候则像垒石头似的,一层一层压下了,非把人的生命力都榨干了不可,这种时候,就度日如年了。
渝雪松垂下眼睫,整个人沉默下来,此时的他,正经的、不正经的表象都淡下去,某种更加深沉的东西流露出来。
他在想,他是医生,希望救死扶伤,但他力有不逮,能做的很少。
其实从他选择牙科开始,就是在选择一种轻松的、不必直面血淋淋生离死别的道路。
这是非常明智的,x_ing价比极高。只是在面临这样的场景的时候,他不由得也会自我质疑。
他还能做什么呢?
他刚年近三十,算不上什么稳重大成的时候,不过刚刚从动荡的青年期走出来,他也还在摸索成长。
“师兄?”陆宜南轻轻的用手指戳了戳他,“你怎么了?”
渝雪松问他:“为什么是临床?”
陆宜南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哦,这个啊,我没想那么多,我哥是外科医生,所以我也选了这个。”
渝雪松轻轻点了点头,保持单纯,跟着直觉,反而能做出不错的选择。
“挺好的,”他赞许说。
陆宜南一脸懵逼。
“啥?”
“没事,”渝雪松说,“让你好好学习。”
陆宜南刚要开口问,就听见渝雪松的电话响了。
那边是一个低沉浑厚的男音,渝雪松喊了声爸。
陆宜南觉得听人家讲电话不太合适,自觉地往赵方歇那边挪。
哪知道赵方歇一脸贼兮兮的,在他耳边说:“我想起来一个八卦,你知道你这位师兄亲爹是谁吗?”
陆宜南眨眼,“谁啊?”
赵方歇一点都不卖关子,直接答:“咱们渝院长。”
陆宜南哦了一声,这样啊。
“我本来还在想呢,你爸都不帮你,你这破成绩,毕业能不能上一附读研去,现在看来,您这大腿选的是真好。”
陆宜南又哦了一声,这回声音提的有点高了。
“我靠,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的学习能力?我非得走后门才能上学?我考H大分不比你低啊!”
赵方歇眉一挑,赶紧劝:“我劝你别忘想,你走后门肯定不行,”他抬抬下巴,朝渝雪松那示意,“你得让人家走后门,那还有点希望……”
陆宜南当即一脚踹他命门。
这什么人啊,还兄弟呢,呸!
渝雪松那,神情似乎缓和了下来,眉宇间淡淡的压迫感因为这通电话而放松了下来。
陆宜南看见了,等他挂了电话,便看着他,等他说点什么。
渝雪松望他片刻,朝他露出了一个笑。
陆宜南:“?”
渝雪松宣布说:“送检结果出来了,确实是由冠状病毒引起的重症急x_ing呼吸综合征。”
陆宜南:“!!”
中彩了中彩了,真的中彩了。以后打死不来大山里了,打死不碰野味了。
赵方歇却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发出好大声响。
曹家家人面面相觑,不能从这几个人的反应里看出消息的好坏,试探问道:“是……什么意思?”
渝雪松笑着捏了下陆宜南的脸,“别这表情,看你把他们吓的。”
陆宜南没缓过神,神情空白道:“我这是生死线走一遭,吓坏了。”
渝雪松一边笑,一边给人解除警报:“重症急x_ing呼吸综合征就是指非典,早在03年就研究出了治愈药物,所以不用担心,就当是一场感冒。这次直接发现从动物到人的感染,可以帮助进一步确定冠状病毒的基因链条,相信从学术上会得到一定的进展,我们也不算被白白糊弄了一遭。”
后边的话都不算人话,曹家人听不怎么懂,但那句‘就当是一场感冒’确实让他们放松了下来。
大悲大喜,劫后余生,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里都含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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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救护车的蓝光照亮了整个农家小院,几人被送往医院暂时隔离医治。
在医院住了几天,陆宜南和赵方歇的同班同学来了一茬又一茬,就在门外隔着玻璃,拿着长/qiang/短/炮……那倒没有,就是都端着个智能手机拍照,拍完修修图发朋友圈,到此一游。
他们宿舍三个算是在学校出名了,上村里做个志愿,得了非典回市里,不赔包赚,新鲜人生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