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面前这个人，像只是披着西林皮囊的毫无相干的人。
他声音和西林的不同，表情和神态也完全不一样，在大伯的记忆中，西林从来都低着头，很少和人目光对视，背脊也基本就没挺直过，他蜗牛一样缩着头，胆小又怯懦。
“……到屋里去，我不会让你大伯把这屋子拿去卖人的，它是你的，谁都别想拿走。”爷爷把西林往屋里带，在希凛进屋后，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大儿子。
“滚回自己家去，我孙子没妈，他爸也不想管他，你竟然还想把我从他身边弄走，你安的什么心，他又哪里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以后不准再踏进这个院子一步，你敢走进来，我打断你的腿。”爷爷说话毫不留情面。
大伯身边就站着一个过来看房的人，对方看老年人中气十足，似乎他们要是真耐在这里不动，就要拿一边的棍子打过来，他同大伯说了句‘我还有点事’，掉头就往院子外跑开了。
剩下大伯，还有四周一些围观的人，毕竟是他们的家事，众人不好劝说什么，只能远远看着。
希凛走到屋里，他站在门边，老人瘦小佝偻的身体横在门中间，意外间，竟然似乎变得特别高大。
希凛无声抬起手，右胳膊刚才被老人抓过，他低头眼睛微微眯着，一阵香甜味扑鼻而来。代表亲情的爱意泛着馨甜的香味，甜得让人心口都发颤，他指尖细细哆嗦着，从后面去碰老人的肩膀。
手落上去，老人以为他害怕，忙安慰道：“林林不要害怕，爷爷会把坏人赶走的。”
“还不走，还站在这里干嘛，等着我做饭给你吃啊，你想的美。”
爷爷对待希凛和对待大儿子，全然是两个态度。
大伯往门口方向走，他看着站在爷爷身后的希凛，男生脑袋歪着，梨涡渐深，他没有笑，可就是给大伯一种，他在嘲笑他的错觉。
那张脸犹如鬼魅，男生肤色雪白，不是正常活人该有的颜色。
“爸，他不是西林，你仔细看清楚啊，西林在医院躺着，别说站起来，这会能不能呼吸，都还不一定。他就是来骗你的，你不要相信他。”
“我不相信他，难道相信你，你刚刚带来的那个人是谁，他不是来看房子的。到底谁想要我的房子，你个孽子还敢血口喷人。他不是我的林林是谁，你说说，他是谁？”爷爷语速陡然加快，他喘着粗气，已经放弃了让大儿子帮着照顾林林，他就想和心爱的孙儿过安静地生活，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是有意见。
爷爷脖子四处转，看到不远处放着一个晾衣杆，他跑过去，弯腰就捡了起来。
随后大伯被爷爷拿着晾衣杆撵出了四合院。
“爷爷，不要和大伯置气，气坏身体就不好了。”希凛在爷爷把晾衣杆放下，进屋后，上前扶住他身体。
老人跑了一阵，现在一停下来，气都快喘不匀了。
爷爷在希凛的搀扶下坐在靠墙的一张木椅上，希凛在老人面前蹲下。
老人手掌捧着希凛的脸，他喘息着道：“林林，不要怨你爸，都怪那个女人，是她管着你爸，让你爸不理你的，你看他现在不也出钱给你做手术，他还是爱你的。你是他唯一的儿子，那个女人就是只不会下蛋的j-i，总有一天你爸会和她离婚的。”
“我知道，我相信爸爸，他都是不得已的。”希凛两手伸起来，朝着老人肩膀揽去。
老人将他一把揽进怀里，紧紧抱着。
希凛两臂绕到老人脖子后面，他盯着灰白的墙壁，眸光深谙，眼尾黑痣幽幽地开始变红。
五指摊开，掌心朝下，呈抓握状，一团黑漆漆的絮状物质从老人颈部后面冒出来，被抓在希凛手里，他一点点将老人对‘他’的爱意给抽离出体，嘴巴张开，絮状物自发蹿进他的嘴中。
等絮状物都进去后，希凛沉默无声合上嘴唇，他牙齿上下阖动，咀嚼着吃进去甜到牙齿都发酸的爱意。
一次x_ing把爱意全部都取了出来，因为以后多半不会再出现在老人面前，而医院的西林已经死去，让老人彻底断了对孙儿的喜爱，这看起来残忍，其实也未必不是一种仁慈。
起码系统认为，这是希凛的仁慈。
希凛虽然不会有常人的感情，他残忍冷酷，越是爱他的，他欺骗背叛得越深。
他从来不回头，去看过往那些人和事，所以他其实不知道，系统也没告诉他，爱意这个东西，是无限且永恒的，不是说被拿走，就真的没有了。
也许在某个时候，它又会再次产生，且强烈得令人震撼。
第3章 .第一张人面03
不过当然不是现在。
爱意被悄无声息从体内抽走，不等希凛往后退开身，爷爷原本环抱住他后背的手臂，已经先一步来到他的肩膀。
跟着一股大力传来，希凛被爷爷给一把猛力推搡开，希凛似乎全然没有防备到，他踉踉跄跄间，撞上后方的桌椅，发出一阵哐当的声音。
希凛脸色诧异，他盯着面前的老人，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回来干嘛？不是嫌我挣不到钱，离家出走吗？继续走啊，这个家不是你的，你的家在你爸那里，你去找他，不要再回来了。”爷爷顷刻间变了一个人似的，对希凛说着冷漠又刺耳的话。
希凛嘴唇颤抖着：“爷爷……”
“别叫我，我不是你爷爷，自从你住在这个家里，就没有一天太平过。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爷爷心里只有对希凛的恨意，他脑子里想的都是，不管刮风还是下雨，他都在外面摆小摊位，卖点早饭之类的，然而最近城市施行综合化管理，不准随便摆摊设点，他之后找过几个地方，结果还没有摆上几个小时，就遇上巡逻的执法部门相关人员。
到现在，已经有好些天没有外出摆摊了，家里那点存款，早就耗尽到不剩几个。
希凛父亲很有钱，住在高档小区里，希凛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有义务照顾他，而不是他这个年迈的老人。
希凛摇头，泪水在眼眶中晃动，随时要掉落下来，爷爷冷漠地盯着他，手臂往右边的卧室里一举。
“收拾东西，马上离开。”
“爷爷，不要赶我走，我不上学，我成年了，我可以出去工作，求你，不要撵我走，爸爸早就不要我，我没有地方去。”希凛试着走向爷爷，想撒个娇什么的，也许爷爷就不会生气，赶他离开了。
爷爷看他要过来，一声厉喝：“不许过来，你不想走是吧，好，房子给你，我走，我走，可以吧。”
爷爷说着转身就要跨出门，情绪太激动，脚没抬起来，拌到门槛，差点就那样一头栽地上，好在他慌乱中及时抓住了旁边门栏。
希凛冲上前，伸手去扶爷爷。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希凛手臂被爷爷大力打开，他皮肤细白，那么拍一下，顿时就开始发红。
“别碰我，不要把你的霉气传到我身上。”
爷爷以一种怨恨的目光盯着希凛，希凛抬起的手颤颤地落下去，他眼帘缓慢垂下去，不再靠近爷爷。
转开身，希凛到卧室里，拖出放置在墙角的行李箱，开始整理行李，往箱子里塞。
东西并不多，加起来也没几件衣服。收拾的速度很快，提着箱子，希凛到堂屋。
爷爷在对面的木椅上坐着，看到希凛出来，只眼帘掀了掀，面上没有一丝的挽留之情，厌恶之意倒是溢于言表。
希凛嘴角弯了弯，笑容说不出来的苦涩，他看着爷爷，依旧尊敬地道：“爷爷，我走了。”
爷爷挥手，赶流浪狗一样：“走走走。”
希凛深吸了一口气，扭过头，跨出房门。
他们的声音不算大，不过也不算小，院子里有人听到了，不过的确如同爷爷说的那样，西林就是个扫把星，到哪里，哪里就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因此他离开，大家就在一边看着。
这个世道，雪中送炭的永远没有锦上添花的多。
走出四合院，走到院子外，希凛站在院门口，左右两边都是空荡荡的巷道，面前一睹高大厚实的灰黑色墙壁，他低垂的眼帘一点点掀开，刚才还有的悲伤和难受，一瞬间就烟消云散，只剩一片满足和饱腹。
老人对西林的爱意足够浓烈，让希凛一次x_ing吃了个饱。他舌头舔着嘴唇，回味着那股馨甜美好的味道。
吞食爱意，满足的是他的灵魂，但身体还是觉得饿，腹部像是有万千只蚂蚁在啃噬，并钻来钻去，他该寻找能够饱腹的恶意了。
“这附近哪里有开放x_ing质的公园？”先前从右边来，一路过来都人口密集，希凛于是选择往左边走。
系统打开搜索，几秒钟后，找到了一个小型公园。
“离得不远，往南面走，约莫四五百米。”
“有特殊交易进行过吧？”希凛从巷道快步走出来，走到了平坦的街道上，把行李箱放下来，抽出拉杆，在滚轮滚动的声音中，抬头下来天，从太阳坠落的方向，推出南方位置，走了过去。
“特殊交易？”这个词让系统觉得挺陌生。
“就是皮.r_ou_交易。”希凛解释。
“哦，有啊。”系统愣了下，旋即答案肯定。
希凛默声。
系统跟着不吱声，希凛腿长，走得很快，眼看着就要走到公园边上，系统忽然像是才想到什么一样。
它惊讶地直嚷嚷：“难道你要去卖？”
离公园边界线还有十几米距离远，希凛停下了步伐，他将推杆摁下去，抬眸往茂密的灌木林里看，时间差不多七点，已经开始有人在里面晃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