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擎泽照样在公司忙忙碌碌比以前更充实,因为闲下来就会想苏北,想飞到他身边。晚上怀里少了个人,本来浅眠的他就更难入睡了。想着对方会不会和自己一样,估摸着苏北已经躺床上了,才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传来瓮声瓮气的声音“喂,擎泽?”
“你在干嘛呢?”
“我这房间隔音不好,躲被窝跟你说话呢”他用被子把自己罩的严严实实的,压着嗓子说。
季擎泽想象着他趴在被子里打电话的样子觉得一定很可爱,就发出了两声轻笑。
听着电话那端传来的笑声,苏北感觉心里被挠的痒痒的,虽然电热毯开的保温,但他已经觉得全身发烫了“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想的发疯“我来看你好吗?”季擎泽感觉某个部位的蠢蠢欲动。
苏北吓得赶紧阻止“别,你疯了?等过完年我早点回来好了”。
那边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苏北这段时间算是见识了季擎泽的另一面,原本冷漠锐利的形象正在心里崩塌,而这样的转变只有自己见过。
“我知道的,哎,能不和你分开就好了”
这天晚上他们一直打电话聊到睡着,大部分时间两人都不说话,却舍不得挂断,后来听着彼此的呼吸声进入梦境。
鼎兴行政部门提前半个月就放了假,季儒林已经先他一步回了老家。晋州的大家族盘根错节,很多已经在时代的洪流中被淘汰,只有宋家不仅百年屹立不倒最近反而昌盛的势头更猛。
季儒林当年还只是个中学老师, 宋玉淑因为他那身才气爱上了他。宋父并不看好季儒林,最开始是极力反对二人的,他们顶着巨大的压力结了婚。之后季儒林一心想做出一番事业给老丈人看,就选择了下海经商。好在他头脑还算灵活拿着自己的积蓄和宋玉淑给的钱,乘着改革的东风小赚了一笔。不过就这样宋父也没能转变对他的看法,不愿意承认他这个女婿,直到季擎泽出生后他的态度才算改观了些,试着让季儒林接手家里的生意往来。宋玉淑上面有两个哥哥,但都不是能成事之人,宋父眼看着家族就要毁在下一代,这时候季擎泽的出生给他带来了希望,大概是隔代亲这个外孙一出生他就很喜欢,一直带在身边也算是他亲自培养出来的。季擎泽的两个舅舅能力不怎么样,花花肠子却不少。鼎兴被季擎泽开创出一番新天地之后他们就没少发出不公平的呼声,吵着要分家。宋父是坚决反对分家的,季擎泽就只好将一些尚好管理的副业交给了这两个舅舅,但就是这样他们接手后这业绩也是只退不进了。由此,想到每年回家总免不了要各种应酬,花心思跟他们打太极周旋就难免心生烦躁。
宋玉淑提前知道了儿子要回来,这两天才显得开心了些,早早安排好司机去机场接人,又嘱咐张妈做些季擎泽爱吃的菜。
下飞机之后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如果站在山高处是可以看到一点宋府轮廓的,因着占地面积大,又是老式的建筑修得气派而不失内涵。整条街就这一户人家,在这儿你要找宋府是没人不知道的。门前三级台阶两侧坐落着威猛的石狮,一扇雕花大铜门,檐下用颜体字篆刻了一块牌匾上书“宋府”二字。
司机推开门请他进去,偌大的宅子平常居住的人却很少,除了他姥爷和母亲就只剩下些帮忙侍弄花Cao生活起居的工人。两个舅舅早就拖家带口的搬到大城市去了,嫌这里不够繁华过于沉闷住不舒服。每年都是临到年跟前他们才姗姗来迟,季擎泽反倒觉着清净。
这宅子太大了,两个大厅四个偏厅主卧次卧十来间,再加上尽头处工人的房间和没费心去数过的回廊。园子里的造景维护得很好,宋老爷子没事儿就提着鸟笼子绕着园子转悠,这里的每一块砖瓦都能有他的回忆。
季擎泽径直走到 “沁香园”,这里是她妈妈最爱的地方,是一个温室,常年开着各种各样的花Cao。他掀开厚重的棉布帘子,果然看见母亲正坐在躺椅上打盹儿,怀里窝着一只三花猫,被惊醒后瞪着琉璃般的眼珠子看向他,然后“咻”的一声跑掉了。这猫只亲宋玉淑,见其他人就跑,不知道是害怕还是讨厌。
猫咪突然的动作也弄醒了宋玉淑,她睁开眼看见季擎泽站在门口就招手让他过去“去看姥爷了吗?”
季擎泽稍微有些失望,对方没先问些关于自己的事“还没,想先过来看看您”他蹲下身好方便与母亲交谈。
“嗯,去跟姥爷打个招呼一会儿就开饭了。”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只是直白的交谈着,这样的相处模式已经维持了几十年,他们都很习惯了。虽然偶尔季擎泽也会期待点什么,他又想起苏北的妈妈那样热情慈爱,对着儿子仿佛有数不尽的唠叨和疼爱。
“那我先去了”季擎泽起身走出去,门帘外铺面而来的寒冷和温室里面完全是两个世界。
他走后,宋玉淑却看着儿子的背影出了神??????
饭厅已经布置好,准时准点开饭是这儿的规矩,张妈从来没有失误过。季儒林走进去的时候看见妻子已经入座,宋父和季擎泽正从偏门一起走进来,看得出来宋德章见到了久违的外孙心情很愉快。
因为只有他们四人,所以特意摆了张小桌子,八菜一汤碗碟刚好铺满。姥爷小时候也是受过苦的,那段日子时局动荡,很多像他们这样的大户都被迫离开自己的家过得艰难,好在挺过了那段时间后房子财物也基本归还。宋德章很快振作起来从药材生意做起慢慢扩大,宋家这才又昌盛了起来。他如今已是七十多岁的身子,依稀还能看见当年那个坚韧不催的风骨。
宋德章挺喜欢在饭桌上跟家人交谈,了解孩子们的近况。他问季擎泽“我身体不好,你订婚也没能去,反正也不是正经的成亲嘛。不过听说已经和女朋友分手了?”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话给他知道了。
原本只是订婚而已,宋玉淑对女方不甚满意也就不是多看重,只说宋父身子不好自己也走不开,等正式结婚了再去罢了。季擎泽现在只好回答“本来也就是一个仪式,真结婚还是要来这儿请您过眼的。只没想到出了点事,让女方受到了惊吓,我觉得心里愧疚已经分开有段时间了。”
话是这样说但谁都知道这跟愧疚扯不上半点关系的“嗯,也好。我看你就没怎么说起过那个姑娘,怕也是感情不深呢”。
边边角角的消息宋德章听了不少,可从本人口中却从未主动提及过,想来也是早晚会走到这一步。
季擎泽眼角余光看见父亲夹了一块糯米藕放在母亲碗里,宋玉淑看了一眼,筷子却始终没往那个方向伸去的意向。
“爸,孩子都三十了,你还打听这些干嘛啊”宋玉淑也只有对着宋德章的时候方才显出一分活力,偶尔还会跟他撒撒娇。
宋德章笑了起来“对对,怪我管得太宽了哈哈哈哈”这顿饭在还算祥和的气氛中结束了。
腊月三十那天,宋府难得的热闹了起来。不管远的近的各路亲戚都聚集了过来,让这座寂静多时的老房子猛然接纳了几十个人,顷刻间变得喧嚣嘈杂,季擎泽那两个舅舅自然也带着亲眷赶回来了。
宋玉淑的两个弟弟老二宋锦荣和老三宋佩文,他们进门跟宋父打完招呼就加入了牌桌子。季擎泽虽然是他那一代出生最早的一个,但按说女儿生的儿子是不能作数的,只不过得了宋德章的偏爱大家也只能都认了他是宋家的长孙。季擎泽那几个弟弟都早早地成了婚,孩子都有几个了。宋锦荣两个儿子两个孙女。宋佩文一儿一女,儿子又生了个小公主小名叫珠珠,五六岁的年纪长的可爱圆润,很会讨宋德章的欢心。
此时季擎泽正坐在揽月亭的二楼看着大厅进进出出的众人,恨不得立刻拂袖而去。
楼下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一个俏丽的身影走了上来。
“大哥!”
原来是宋佩文的女儿宋昭和,27岁未婚,单身主义者,工作能力还不错。要说这家里除了季擎泽还有谁能担大任的这得算一个。不过宋佩文大男子主义很重,觉得女孩再优秀也比不得男人,所以还是一门心思地去培养那个扶不起的儿子。
“昭和出落得越发好看了啊”跳出了女孩子的青涩,摇身变成了成熟x_ing感的女人,眉宇间的傲慢反而加深了她对男人的吸引力。
“大哥难得夸人”她走到季擎泽跟前笑道“还是这样讨厌热闹?”
季擎泽无奈的摇摇头,这哪里是热闹,苏北家即使只有三口人可依然让人觉得温暖,那才叫热闹。这些人算什么呢,闲人罢了。
宋昭和看四处无人,小声说“听说大哥和处了十来年的女朋友分手了?”
连她都在问,这难道已经人尽皆知了吗?不过下一句话倒是引起了他的警惕。“真是因为一个男孩儿?”
问话的人看来并不确信,说出口也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因为季擎泽这个人除了工作手腕狠一点,平常作风却是个很正的人,实在不敢相信别人的谣传。
“昭和下次再遇到谁嚼这种舌根子,一定要告诉我,我好让他体会这辈子口不能言的痛苦”季擎泽轻笑着说,言语里漫不经心的冷厉却吓到了宋昭和,愣怔间他却已经下了楼。
他和冯苏莉分手并不能说是因为苏北,只是他心不坚定罢了。自然不能让苏北在还没进入大家视野之前就背上这种莫须有的名声。
走廊里大门前都挂上了红绢布灯笼,天将黑时就亮了灯,显得喜气洋洋的。傍晚两个大厅全摆上了桌子,大家长幼有序的坐好,等着宋父致辞。一些调皮的小孩儿也被父母责骂后乖乖坐了下来。宋父入座后举杯说了些老话,每年就这些忆往昔望今朝的,他的声音苍老却带着力度,所有人都恭敬地听完,然后举杯共庆。
晚饭进行了一会儿宋德章觉着累了,宋玉淑就先扶着他离了席,季儒林尾随着妻子也走了,本来他跟宋家这些亲戚也不热络,不想久呆。桌子上剩下的人这才完全放松下来互相走动,孩子也挣脱了桎梏满场疯跑。许久不见的人坐在一起谈着生意或政治上的事情,说不定有什么买卖就这样达成了。也有不少人来敬季擎泽的酒,大部分他是不喝的,也没人敢劝他。只有两个舅舅拉着他一杯接一杯的满上,这种日子长辈敬的他自是不好拒绝,好在这点量他还不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