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铭,你可以来接我一下吗?”她低声问道,并不抱太多希望。
果然,那边也没有给她什么希望:“现在吗?现在不行啊,我刚到饭局上呢,今天有……”
“好的,我明白了。”她打断这段不值得一听的“解释”,盛启铭听她主动放弃追问,也不费事儿了,虚虚地安慰敷衍“我晚上回早点回家的”、“好好吃饭”,就想挂电话了。
她却又突然开口问:“盛启铭,我们结婚,好不好?”
那边蓦地顿住,静默片刻,有些不确定地反问:“怎么突然提这个了?你不是,不着急吗?”
楚文锦闻言,张了张嘴,委屈和质问冲到喉咙口,却生生卡在那儿,再出不了口。
她和盛启铭有多少年了,不刻意回想数一数,自己都记不清。这么长的日子里,她确实从来没有主动提过结婚,甚至没有表现得想结婚,但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不想和自己爱的人结婚呢?除非太清楚自己爱的人,根本不够爱自己。
这点她一直明白,只是年少时心存侥幸,等了一年又一年。然而至今,依然没有改变。对她来说,这是比沾花惹Cao更可怕的事情。它没有转机,也就意味着自己的期待和盼等不会有结果。
卡在喉咙口的一切终究化作一声轻叹,她淡淡地回:“是啊,我不着急,因为我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吧。启铭,我们到此为止。今晚你不用回来了,随便去你哪一位妹妹那儿就行,这两天有时间的话,就来收拾一下你的东西。”
盛启铭发出一声惊叫:“小锦!”
楚文锦按了电话,盛启铭的尾音被电波彻底切断。
她平静地打开手机相册,调出其中一个有密码的,一张一张划过里面的照片。那全部都是盛启铭和别人的亲密照片,其中也包括蒋锡辰那天在停车场见到的小艺人。这些都是熟人偶遇抓到拍给她的,仅仅偶遇,数量已经足够可观。
她一边看,一边删除,删掉最后一张时,心里有种两清的轻松。抬头再望眼前,感到潮平两岸阔,前路宽敞得很。
蒋锡辰回到剧院,行政班的人早已经下班。一般来说,这个时候演员也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没再进去,只给谢梧打了个电话,问他走不走。
谢梧的心情听起来还是闷闷的:“走,现在就走。你在哪儿?一转身就不见人了,可把你叔我急个半死!”
心情郁闷还能嘴巴裹蜜,蒋锡辰被逗得笑出来,连忙配合地回了一嘴糖,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说着,谢梧就从剧院出来了。远远看到他的车,才挂了电话。
这时,蒋锡辰发现微信里进来了一条信消息。
“小辰,以后让我继续做你的经纪人吧。”
第三十六章
谢梧似乎有些累了,上了车来,起初还问蒋锡辰突然跑回公司是什么事,结果听话听到一半就靠在椅子里,眼皮耷拉几下,有闭上的趋势。蒋锡辰从后视镜看到他这样子,便停了口。
他却反应很快,用力眯了一下眼睛,转头过来:“嗯?怎么不说了?然后呢?”
“你眯会儿吧,有的是时间说。一会儿我路过超市就下车去买点东西,你正好可以多睡几分钟。”蒋锡辰说着话,伸过手去握住他的手腕,拇指轻轻地在他脉搏处来回摩挲,力道不深不浅的,让人很舒服。
谢梧搭上另一只手跟他握在一起。
人累的时候可能格外容易依赖身边的力量,谢梧刚刚还说着要听下去,这么双手握在一起,就有点松懈的意思,叹息着呼了口气,有些含糊地说:“那就回去再说吧,我还有点别的事情想问你的……”
蒋锡辰手上加了点力气做回应,他便安然睡过去。
结果,这天终究没有把话题续上。
他一觉睡得特别沉,中间被蒋锡辰叫醒的一小段时间,只够他从自己家楼下走到卧室的,最后连晚饭也没吃,直接睡到隔天凌晨。自然醒来时,世界一片安静,身边意外的空荡。
刚刚睁开眼睛的霎那,意识到蒋锡辰不在,心下十分诧异。他自认是个睡觉非常规矩的人,此刻自己只乖乖占了半边床,分明意味着旁边原本有人。有点不相信地伸手扫了一下旁边,摸出点曾经有人的迹象来。
人果然是在过的,只是走了。
明白这点,他心里忽然狠狠一凉,接着有种幽冷滑腻的情绪从四面八方向他攀来。这种情绪在他记忆中只出现过一次,那是林怡离开半年后,他幡然领悟到这个母亲真的不再属于他们和老谢这个家庭了,不会回来了。
知道一件事情和体会到那件事情的意义,是两种心境。
他遇到后者那一刻,感受到了难忘的恐惧和难过,头脑中只要一想到“没妈了”三个字,心里就又慌张又痛,怕,不敢想。
记不得那是出现在怎样的情景里,但那份心境刻得太深,眼泪也流得太惨,标记实在太重,以至于如今一碰到就能追溯和对应。现在他不会轻易因为一份心情而流眼泪了,但能够清楚地看清这份心情的本质。
——蒋锡辰对他而言,比想象中还要重要一些。
他一个人生活了许多年,和太多人暧昧过,也有过不少短暂的关系,然而因为一份确认的关系安稳到在对方身边沉沉睡去,仍然是今天之前想都没有想过的情况。可它偏偏不知不觉发生了。
他对蒋锡辰承诺过的一切,突然都在这一刻变得非常具体。无论当初说出口时,是因为自以为是的责任,还是不由自主的感情,现在都成为具体的、关于未来的模样。
“现在握着你的手了,就冲着尽可能长久去冲着长久去。”这话是他说的,他得捍卫这份愿望。
这么一想,他心里有种立刻去见蒋锡辰的冲动。
他按亮床头柜的灯爬起来,下了床发现拖鞋整齐地摆在床前。走出客厅,又看见在桌上最醒目的地方放着一个砂锅,打开一看,是一锅三鲜粥,锅还不是他自己家的。
饿是有点饿,但没有饿到想吃东西。只是确认蒋锡辰真的没有留在这里,心里便更加空、更加急切,立即就想去敲对面的门。而成人本能具备的理x_ing又告知他,无论如何,三更半夜敲人家门都不礼貌。
于是他打开自己的家门,悻悻看了对面好一会儿,到底还是退回来。
无所事事,夜不成寐,只好洗澡。
水温偏低,皮肤触感微凉,本想冷静冷静。洗了几分钟,心里却越洗越躁,想去敲门的想法在脑子里始终挥之不去,澡也越洗越潦Cao,最后胡乱抹了抹水就披了件浴袍跑出来。
他打电话,一边听着耳边的“嘟嘟”声,一边去对门等人。
蒋锡辰电话接得很快,听起来有些疑惑:“醒了?”
谢梧站在他家门口:“醒了,你呢?”
蒋锡辰的回答带着点笑意:“还没睡。”
“那开门。”谢梧道。
“啊?怎么了——哦,好吧,你等会儿。”那边反应过来,接着就听到门内有了动静。
谢梧挂了电话,不一会儿,面前的门就开了。
蒋锡辰站在门里有点好笑地看着他,那眼神有点像大人看小孩子胡闹时的无奈。也许是因为夜里安静,人的感觉比平常敏锐。此时此刻,谢梧有种格外清晰的年龄对调的感觉,然而他对此心安理得,并颇有些享受。
蒋锡辰笑道:“你怎么了?像小孩儿做噩梦醒了找妈妈似的。”
“我不找妈妈。”谢梧吸了一口气,盯着他,说,“我找你。”
那眼神灼人。蒋锡辰的视线和它一碰上,心里就明白了。
他探头看了看对面的门,轻声提议:“还是去你那儿吧。”
哪儿都无所谓。谢梧默然地把他拖出来,顺手关上他的门,接着带人回到自己的地盘。
没有言语,甚至没有多余的前戏,他们窝进了谢梧客厅那张堪堪够宽的沙发里,彼此都很快有感觉,然后进入角色,喘息在偌大的客厅里清晰得惊人。
交往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这方面一直中规中矩,做起来得到的快感总是心理强于生理。然而这凌晨偶然得来的激情似乎格外高涨,在过分静谧的环境中倒是终于放飞自我,把能尝试的都尝试了,悍然麓战到彼此都没有力气,天边现出破晓之光。
好在由于蒙姗衫辞演的风波,原定今天开始的《低温》全戏排练被推迟了,他们也不必早早进剧院。谢梧凌晨里把自己折磨得狠,接下来睡得也狠,又是一觉沉沉睡到九点钟,等真起床时,整个精神状态积极得发光。
蒋锡辰前半夜几乎没睡,后半夜费了一身力气,看起来精神劲儿倒也不比他差。
“年轻人就是精力好啊!”谢梧绕到他身边,燃气灶上正小火温煮昨晚没吃的粥。晚饭没吃,身体还大动干戈,这下是真的饿出食欲来了,三鲜粥的香味儿便特别迷人。
蒋锡辰冲他吐吐舌头:“你去洗个澡吧,一会儿就能吃了。”
谢梧摇摇头:“吃了再洗。”
蒋锡辰不语,上下打量他,眼神看着别有深意:“你一身乱七八糟的脏东西,这样能舒服?”
谢梧浑不在意,轻哼一声:“你嫌自己的东西脏?”
蒋锡辰耸耸肩:“随你,反正不洗澡你别靠近我。”
呸。谢梧揽过他的后腰,低头亲过去,舌尖沿着他的唇缝舔了一轮,撬开牙关贯进去,另一只手臂撑在灶台上,把这个吻钻得特别深。蒋锡辰起初还有点烦烦地抗拒着,没多久就放弃了,两人黏黏糊糊地纠缠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