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褐色的衣橱表面镶有漂亮的落地镜,我慢慢褪去宽大的睡衣,看着镜中的自己,有种隔着玻璃正注视着陌生人的感觉,镜中人有着秀气的脸庞,少年青涩的身体,以及完全不搭调的深深浅浅的伤痕和冷然的眼神。透过明亮的镜子,我意外地注意到了明的目光。
“上面的人是不是都老眼昏花了?我看上去很象那样的男孩子吗?”
我侧过头,轻轻抚过颈侧的一条长长的伤疤,虽然已经被岁月的潮水冲洗德只剩浅浅的痕迹,但是与肤色的不协调还是在不断提醒着自己。
“我想,他们很有眼光,比我想象有眼光得多。对某些人来说,伤痕的出现也可能是因为一些小小的嗜好。”
“这么说来,可能今天晚上不会太轻松了。”看着镜中的年轻脸庞皱起了眉头,我想起了一个问题。
“我需要怎么做?”转过身,靠近了明,手臂慢慢地环绕着他的颈,轻轻地把自己贴合在他的身上,静静地注视着他的黑色眼睛。
“你并不需要怎样,没有人能在你琥珀色的眼睛注视下还能保持冷静。”
仍然冷漠的声音说出口的话语却不怎么让我满意。
那你呢?我试图去探索明的一丝情绪波动,可惜总是失望,漆黑的眼眸仍旧深邃,没有涟漪。
我,看不懂眼前的这个男人,明。
轻轻把自己的唇贴上他的唇,感觉柔软的触感,略高而显得温暖的体温透过皮肤传递过来,突然好想就这样静止,沉没在怀抱里,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想。
曾经看过恋人们这么做,代表着某种意味,但是,之后呢,我不知道,所以,我放开了他的唇。
一瞬间,有什么从明如同深井般的眼神中浮现,又迅速沉了下去。
企图抓住什么的我,下一刻就天旋地转发现自己仰卧在写字台上,面对明逐渐放大的脸,黑色的眼睛仿佛要把我吸进去一般,连从不知道什么是害怕我,都突然想要逃开。
手臂被明牢牢的扣住,前一刻还留有我余温的唇瓣狠狠地吻上了我的唇,撬开了我的齿,掠夺我的所有。
直到无法呼吸,明再放开了我,坐到背光的椅上,只留下仍然在喘息的我,浮现的潮红还没有褪去。
“现在满意了吗?”隐藏在迎面直射而来的阳光,看不清明脸上的表情。
衣服非常合身,尤其适合早春出门享受阳光的洗礼,至于在明的衣橱中为什么会有这样完全不符合他身材尺寸的衣服,我并没有什么兴趣去追究。看着落地的明亮镜子中的自己,一瞬间有一点陌生的感觉。果然,人还是要靠衣装,可惜,再漂亮的灯光都和我不搭调,最适合我的,还是永远和煦的阳光,只有在沐浴在阳光的时候,才会感觉暖和,好象整个身体,就连心的最深处都温暖起来。
左看右看,我还是决定把几乎及肩的浅赭色头发放下来,虽然我讨厌风中凌乱的头发,但是薄薄的衬衫已经遮不住延伸到颈侧上的伤痕。
披散柔软的浅赭色头发到肩头,开始觉得最近的皮肤白得不象话,看来才几天没见阳光了,辛苦晒的浅麦色又消失殆尽了,叹了口气,我提出了最后一个疑问。
“怎么脱身?”
“掩护就在对面的房间。”
既然明这么说了,那看来就一定有万全的把握了。
“出门的话把这个带上吧。”
于是纤薄的装饰了彩色的丝带的珍珠白的手机静静地躺在了我的口袋了,而声音的主人离开了刚刚的谈话地点,回到了他的工作中去,好象刚刚的一切只是我的妄想一样。
当握上门把手那一刻,身后传来完全公事公办的话语。
“记得把门带上。”
“……”
“还有,你的睡脸很漂亮,但是,最好不要再让别人看见了,我也一样。”
一切如他所愿,我忿忿地甩上门,把由于自己缺乏警惕轻易被人靠近没有察觉而招致的轻嘲关在门的另一边,一半因为他的语气,另一半则是因为对他完全没有戒心的自己。
呼吸着城市不算纯净却有着一丝早春的清冽空气,感觉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新生一样,叫嚣着,感觉早在沐浴在阳光下的一刻开始,就已经游离。
随便地坐在路边座椅,我开始饶有兴趣地观察来来往往的行人,顺便享受美好的日光浴,感受温暖柔软的气息环绕自己,慢慢将意识淹没,即使溺死也甘愿的温柔。
无法改变自己的爱好,从见到第一缕阳光开始,我就无可救药地迷恋上了美丽的日光,喜欢看日出,喜欢晒太阳,不管情况多糟,只要想到日光的温暖就觉得其实什么都算不了什么。
一意孤行地保持着这种嗜好,虽然常常会被嘲笑操着活在夜晚见不得光的职业也会眷恋阳光,但是我却完全当作耳旁风,反而认为保持昼伏夜出的习惯并不是作为杀手的必要条件而加以嘲笑他们警匪片看得太多。
感觉身边越来越多好奇的眼光,我只好睁开眼睛,动动松弛发软的四肢,打算换个地方继续我的日光之旅,一边感叹现在的人的好奇心真是强,连晒个日光浴都有无数人的目光关爱。
百无聊赖之中,觉得还是该到处走走,熟悉熟悉这座昨天印象还只是一个名字的城市。
穿梭在街道与街道之间,感觉就象穿梭在各个时代之间,新旧交替的建筑,有无数抽象而冰冷的银灰色大厦林立,同样也有不少老式的爬满藤蔓植物的安详的旧式洋房,从低矮围墙内垂落的柔软的常春藤,从布满青苔的红砖缝隙悄悄探出头的不知名小花,以及庭院里美丽的球根花卉,开着与季节不相称的绚烂的仿佛在燃烧的花朵。
“喜欢吗?”醇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是搭讪吗?
“很漂亮的花,可惜熬不过夏天。”
“只要现在好看就够了,明年的景色,实在不是我关心的范围。”要是有钱人的话,完全可以换一批花来装点这虚伪的美丽,想要把北欧的景色照搬到气候完全不同的城市,不是钱多到花不完就是疯了,如果说固执也算一种疯狂的话。
路人甲显然不是很赞同我的观点,他摇头的动作使他的微卷的长发带起一层细密的波浪,一瞬间,我居然想到“麦浪”这个词。
“那些花并不适合生长在这里,它们的家乡在荷兰,离开适合的环境的结果,就象离开水的鱼,只有短暂的异常鲜活,然后彻底枯萎。”
看来是个爱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