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霄问:“柳氏母女可是去了益阳城?”
“咦?你知道?”灵婆诧异。
陆离霄又问:“前辈可知她们投奔那位亲戚名姓?住在益阳城中何处?”
灵婆想了想,摇头说:“那么久的事了,谁还会记着不认识的人的名字?住在哪里便更不清楚了,不过似乎是益阳城的大户。”
“前辈可还记得柳氏母女名姓?”
灵婆道:“那女人冠了夫家的姓,原名方珮吟,女儿单名一个眉字。”
方珮吟,柳眉。
陆离霄记下这两个名字,站起身,“今晚多谢前辈……”
“等等,你就这么走了?不再问点别的?”灵婆浑浊的老眼在陆离霄腰间挂着的钱袋上打了个转。
陆离霄道:“前辈还记得关于柳氏母女的何事?”
灵婆道:“柳氏的事老婆子知道的多了去了,但大都对你估计没什么用。倒是素村长,听说你们住在他家?老婆子知道些关于他家的秘密,你不想听听?”
“哦?”陆离霄唇际带上分似笑非笑的弧度,“前辈若有兴致细细道来,晚辈洗耳恭听。”
“嘿嘿……有兴致有兴致,这些话除了你们这些外来人,老婆子也无人可说了!素村长的妻子王氏你们知道吧?”灵婆反问。
陆离霄颌首,“略有耳闻。听闻素村长夫妇鹣鲽情深,村长夫人离世这许多年,村长仍旧不肯续弦。”
“呵……”灵婆嗤笑,“乡亲们都被素村长做出来那副样子给瞒骗过去了!王氏生前与素村长几乎便是对挂名夫妻,哪里来的鹣鲽情深哦!”
陆离霄俊朗的眸子微微细起。
“这可是王氏生前亲口告诉老婆子我的。王氏从附近县城嫁入村子,娘家虽算不上福贵,但勉强也是书香门第。王氏自小身子孱弱,生了素瑾丫头后更是经年卧病。那时村人不若如今愚昧,都还相信老婆子我,一日王氏登门请我为她算一卦,你猜她卜的是什么?”灵婆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对陆离霄诡异的笑,“姻缘!王氏在卜姻缘!”
陆离霄面色无波,却是周子若抬了抬耳朵。王氏成了亲女儿都生下来了,居然还卜姻缘?
“卜姻缘的对象便是素村长。老婆子给她卜了一卦,卦象不佳,她悲从中来哭哭啼啼不止,老婆子嫌她哭得烦人,丢给她个稻Cao人偶让她倾诉,便出去了。谁知我忘了东西回屋里拿,正好听见她对稻Cao人偶诉苦,说素村长与她成亲后便待她冷淡疏离,行房甚少,尤其瑾丫头出生后更是根本不碰她了!她怀疑素村长心中有别人,娶她只是为了给素家二老交代!”说完“嘿嘿”笑,“你们想,素村长可能在王氏去世后思念她到连续弦都不肯么?”
周子若点点头,这么一看果然有古怪。但这又跟三十年前段鹏的死能扯上什么关系?段鹏可是死在青阳山上的。雪球越滚越大,反而离他们的目标越来越远了。
陆离霄问:“若当真有个素村长心中记挂的女子,前辈可有何想法?”
灵婆摇头,“这便不知了。素村长做人倒是老实守礼,从未见他跟村中哪个女人暧昧不清。不过十多年前……大概是素村长成亲前那几个月,他曾花了十两银子求我给他找些灵砂灵墨,那次可真是折腾死老婆子了!”
“灵砂灵墨?”
“是啊。你也是玄门中人,清楚灵砂灵墨作出来的画有很大可能通灵,所以老婆子猜测素村长拿那些灵砂灵墨去画他心念女子的画像去了!”
画像!
陆离霄和周子若对视,不约而同想起了早饭时的事情。
夜深人静,整个稻禾村除了灵婆的屋子,灯火早已完全熄灭。素村长家中漆黑一片,万籁俱寂中,轻微的“吱呀”声细细响起,刚爬到门边的小蜘蛛急忙八条腿齐齐摆动,才险险逃脱了被一脚踩成烂泥的命运。
素村长将脚步放轻到无声,缓缓进入素瑾的房间。床上即便在睡梦中也死死抱着被子的少女就像被打下了烙印的奴隶,奴隶主一旦踏入感应范围,身体里那可怕的奴印便响应恶魔的呼唤焚烧了起来!
素瑾蓦然大睁的双眼布满了屈辱与恐惧,素村长用布团堵住她的嘴,在黑暗中将她抱起,掩上两人的房门,看上去就像父女两人仍在各自房中熟睡。
素村长抱着满面绝望与悲伤的女儿离开家里,未曾发现沐祁君藏在虚掩的房门后,目睹了这一切。
第47章
素村长抱着素瑾走上村中一条偏僻的小路, 这条路上的屋舍全部都空了,没有半分人气,使得脚步声听上去格外诡异。
差不多快要出村子时素村长忽然停下脚步,回身用y-in鸷的目光细细扫过后方几栋孤零零的房子, 半刻过后开口道:“出来吧。”
屋舍自是纹丝不动,寂静的深夜中虫鸣依旧。
素村长眯了眯眼, 正欲上前,忽见一只灰皮老鼠从个破旧的大酒桶后窜出来, 飞速钻入旁侧的木屋后,他沉默了少许,转身离开了村子。
躲在酒桶后的沐祁君缓缓的长长出气,冷汗已经不觉间从额际滴了下来。他屏住呼吸靠住身后的酒桶等了半晌,没有任何声响传来,确定素村长应该是真的走了, 才小心翼翼的将半个脑袋伸出去看了眼。
前方已空无一人, 沐祁君扶着酒桶起身, 追出村子四处张望,眼前除了小树林便一马平川一目了然, 他毫不犹豫的跑向小树林。
树林中光线昏暗, 根本不见素家父女的影子,沐祁君胡乱的找了许久, 耳中忽然隐约听到了啜泣声。他凝神细听,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去,拨开重重树丛, 前方有片不大不小的空地,月光稀疏的零落下来,流淌在那具伏地哭泣的纤细躯体上,凌乱衣衫间片片光裸的肌肤上遍布的触目惊心的痕迹清晰可见!
沐祁君急忙跑过去将地上的人扶入臂弯,灰白色的乱发下那张长满了深色印记的脸清楚露了出来。
尽管已有所猜测,沐祁君仍旧震惊了:“素瑾?!”
盖在素瑾身上的衣服滑开,她伸出干瘦的手臂推抵沐祁君,沐祁君拉起衣物将她严严包住,握住她的手腕严肃道:“你别怕,我不碰你!我现在就带你走!”
素瑾摇头,被深色印记覆盖的脸上唯一清楚的五官——双眸中布满了恐惧,她张口,细若蚊呐的声音剧烈颤抖道:“快……快走……”
沐祁君察觉了事态不对。
素村长对女儿犯下如此恶行,必然是不敢让任何人发现的。为何他把浑身遭受过凌虐痕迹的素瑾单独留在树林中——
仿佛回答般,一层y-in影笼罩下来,沐祁君回头霍然大惊,只见素村长举起一根粗壮的木棍,满面凶狠的打了下来!
沐祁君急忙将素瑾按在怀中,用自己的头与后背去接这一棍,然而这猛力的一棍并未落下,旁侧寒气如冰,剑鸣清啸,锋利的长剑将素村长手中木棍从中斩断!
“陌!”沐祁君又惊又喜。
冷陌手腕翻转长剑一扫,素村长快速退出几丈远。冷陌看了眼沐祁君与他怀中的素瑾,冷冷看住素村长:“没想到你是这般人面兽心的败类!”
素村长只是个普通乡野读书人,面对仙门精英弟子冷陌本应抱头就跑,而他却没有丝毫逃走的意思,反而扔掉断了半截的木棍,大辣辣的立在那里。
沐祁君与冷陌均意识到了素村长的反常。
空地上寂静下来,夜风卷起,隐约送来恶鬼哭嚎般的呼啸声,面对前方满面y-in沉的男人,一种近乎可称之为不详的预感自两人心底油然而生。
同一时间,陆离霄轻轻推开素村长家的大门。
周子若一眼便注意到沐祁君的屋子房门开着,他进去看了眼,出来道:“死肥……我哥他不在!”
陆离霄刚刚将冷陌的房门掩上,说道:“冷师弟也不在。”
素瑾的房间也是空的,陆离霄站在素村长房中,毫不意外的发现这里也空无一人。
周子若惊恐道:“这么晚了,他们四个不可能一起出去!难道被‘它’……”
“别急,有冷师弟在不至于出太大的乱子,况且也不一定与鬼怪有关。先找那幅画。”陆离霄将房中蜡烛点燃。
室内灯火通明,床铺都整整齐齐,不像经历过打斗,周子若放心了些。
“霄哥,一幅画真的能生出鬼怪么?”周子若问。
陆离霄正在检查素村长的床铺,“并非画生出鬼怪,而是人的意念太过偏执,汇聚在画中使得画有了灵x_ing,俗称画魅。事实上只要是寄予了强烈意念的物体,都有可能生出灵魅,例如雕像、佩剑、佩玉等。这种灵魅可正可恶,端看诞生它的意念如何。青阳山的典籍中记载有不少古时灵魅诞生的真实事例,素村长以灵砂灵墨作画,生出画魅的可能x_ing更大一些。”
“灵婆可是说了村子里没有不许在墙上挂画的习俗,素村长极力否认挂画的存在,心里肯定有鬼!那画魅大半夜来吓唬我,跟‘正’肯定是沾不上边了,看来素村长也不是看上去那么老实的人!”周子若撇嘴。
陆离霄搜完了床铺,直起身,周子若没站稳从他肩上摔下来,急忙抓住床幔荡到了床边立着的一人高大花瓶上,然后脚下一滑滚进了瓶口。陆离霄伸臂拉住了一条小短腿儿,周子若倒挂在花瓶里,借瓶口透进来的光,看见一卷画轴靠在瓶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