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对晚辈的期待,晚辈绝不会忘,也绝对不会让前辈失望!”湛明双手抱拳,神色灼灼道。
小老儿笑着捻须点了点头,他另一只手在半空中虚虚一划,便见半空中出现了一个白绢布,其上朱砂点点,符文繁复,正是主物之契的契书。
湛明神情一震,握了握拳。
那小老儿倒也干脆,直接从自己眉心逼出一粒晶莹的水珠,化入了那白绢布之上,温声道:“此乃小老儿灵珠,若是有违此契,必当神形俱灭,化为飞灰!”
湛明心中不由一震,器灵的灵珠乃是器灵之魂,以此为契,可见此人诚心。
他也不扭扭捏捏,指尖一动,从眉间逼出一滴精血,也打入那面白绢,朗声道:“这是一滴我的心头血,若是有违此契必当心神俱灭永不超生!”
湛明话音刚落那空中白绢便突然化作两个红色符箓,分别朝着湛明和那器灵飞起,转瞬便消失在他们各自的眉心之间。
那老儿看他如此行为,不由大笑:“好好好!果然是爽快之人,从此以后,小老儿便听从你的指令了!”
说着他便将一物扔向湛明,湛明眼疾手快急忙接住,却发现是一枚白玉令牌,脸上不由有些疑惑。
小老儿倏忽间却又飞到了湛明的眼前,笑着道:“这枚令牌之中有使用我的方法,也有我的老主人给来人的寄语,你且看看吧。”
第38章 寄托
湛明接过了那枚令牌, 他轻轻皱了皱眉, 这个不仅是令牌, 更是一块传递消息的法器,而且等级极高,这种品相的, 湛明也就只在寺中几位长老那儿见过。
湛明分出一丝神识,探了进去,只是为了小心起见, 他还是在神识外加了防护法咒, 生怕出什么问题。
湛明的神识一进那个令牌,突然就有无数玄妙文字铺天盖地而来, 他的神识差点被这些东西给挤出去。
湛明咬着牙顶住了这一波冲击,只是他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变成了惨白, 神情十分难看。
那小老儿却依旧浮在半空,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 此事他是知道的,不过他却是故意不告诉湛明,若是连这点冲击都扛不住, 那又何谈日后成就大道?
随着湛明慢慢缓过劲来, 那些玄妙文字对于湛明的冲击也慢慢平缓了下来,他的脸色也开始转好,许久之后,神情间却是有了思索的模样,他突然发现, 这些玄妙文字,不仅是关于这个法器的使用,还有许多关于炼丹和炼器的知识。
而且这些知识,不同于那些大路货,比之朝晖寺的藏书还要丰富许多,湛明甚至看见了几种只在传闻中出现,现实早就失传的丹药,他原本平静的心也不由得一震!
只是还未等湛明说些什么,原本平静玉简中突然有一个清越的声音传来。
“来者何人?”这声音没有半分强势之意,反而就像是一个温文儒雅的文士,语气中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柔和。
但是湛明却不敢有丝毫小觑之心,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肃声道:“晚辈朝晖寺湛明,见过前辈。”
“朝晖寺?”那人似是有些惊讶这个答案:“湛字辈的,你竟然是小如一的徒孙辈?”
经历了之前那小老儿的洗礼,湛明现在已经能够平静面对他对自己师祖的称呼了。
“如一老祖正是晚辈师祖。”湛明神色坦然。
那声音却似有叹息之意:“没想到竟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就连小如一也有徒孙了。”
湛明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且问你,万阕山这些年可还好?”那人感叹了一声之后,却也并未纠结,而是转而问道。
但是湛明听他的问话却是有些疑惑,他思索了良久,终于谨慎的开了口:“前辈所说的万阕山是何处?可在东海吗?晚辈出下山门,见识浅薄,却是从未听过这个地方。”
“什么?”那声音一下子猛然拔高:“你不知道万阕山!”
湛明被他如此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求救般的看了那小老儿一眼,却只见他神色沉沉,眼底似有悲意。
湛明一下子福至心灵,突然明白了,这个万阕山只怕就是这个凋落的上古门派,而这位前辈并不知道自己的宗门已然不复存在。
湛明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难道真的要让他自己来将这个十分不愉快的消息告诉这位前辈吗?
但是湛明也并未为难多久,那小老儿先开了口。
“主人。”他原本讨喜的脸,如今看起来却是带着几分苍凉,而他的声音却隐隐带着颤意。
“若青?”那声音有些犹疑不定。
“主人,是我。”小老儿原本圆滚滚的眼睛,此时却好似含着泪珠,看起来十分可怜。
“若青,你告诉我,我们万阕山如何了!”他并没有听出小老儿的语气,急切的问道。
小老儿此时眼泪却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他就好像是一个失去了某种寄托的孩子,坐在半空中嚎啕大哭。
“主人!万阕山已经没了,万阕门早就给人灭了!”他的泪水顺着他沟渠一般的褶皱流了下来,苍白的须发也在隐隐颤抖着,悲痛不已。
“自从您封印神识坐化之后,我便尊着您的吩咐,隐藏起来,但是没想到那小混蛋贼心不死,几次三番来万阕山讨要您,掌门尊者不愿您死后受辱,便没告诉他您去世的消息,但是那小王八蛋贼心不死,竟然将小清月掳了去想要逼您出面,掌门不得已,便告诉了他,没想到他知道之后魔x_ing大发,竟然心魔入体,在万阕山彻底魔化,之后真魔降世,离火洲大乱,万阕山也成了人魔大战的修罗场,掌门、长老,小清月都死了,万阕山的弟子也都死光了,只有小如一逃了出去,他师父整日里喝酒不管他,但是最后却用了舍身,护住了他一条x_ing命,小如一走前哭着扯着那老和尚的袖子,那老和尚却扇了他一耳光,小如一脸肿的老高,还不撒手,最后是被老和尚一脚踹出去的,我都看着呢,主人!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这小老儿此时就像是一个诉说委屈的孩子,哭的肝肠寸断,话说的毫无逻辑,但是言语间的悲凉之意,却让湛明这个旁听之人都心有触动,而且他也万万没有想到,原来十几年万年前的那场灾祸,竟然也有师祖的身影。
而他的那个主人自然是比湛明的心情更要深刻,他粗重的喘气声,让人隐隐心惊。
但是在小老儿说完之后,他却许久都没有说话,整个空间里,只有小老儿的嚎啕大哭声,让人心神悲切。
“若青。”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了,语气中的悲意,让湛明而又忍不住叹息。
“你说的可是真的?”他的嗓音还是如以前一般温平,但是湛明却从这音色中,听出了一丝颤抖之意。
他问出了这样的话,却也并没有等候小老儿的回答,而是自顾自的道:“若青,我知你自来顽皮,但是却也不该撒这样的谎,师兄修为高深,如何会死呢?那老和尚早就练成了万佛之光晋级大乘,就只等渡劫,又怎么可能被逼到用舍身?你可莫要哄我,他之前应了我的,要好好的照看着万阕山的,他不可能失言,他说过的,答应了我的话,都算数的。”
这话说到最后已经变成了低低的呢喃声,也不知他想要说服的是别人,还是他自己。
而小老儿听了这话,眼里的泪却越发汹涌了。
“就是说!就是说!那小子明明答应了主人的!我还以为他是个好人,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混账!我心中不服气,让小如一带着我去找他,可是他已经不是他了,他被真魔占了神魂,我问他为何要如此,他却说是您先打破了誓言,他最后还将我封印进您的药炉中,这许多年,我都一直在这儿那儿都去不了……”
那小老儿明明是个老头的模样,之前与湛明说话也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但是此时他却像是个孩子一样,对着这个声音告状。
可是他抱怨的话还没说完,那个声音却打断了他:“若青!”此时的声音却已经称得上严厉了:“你,你莫要胡说,你让阿越过来见我,他不可能……这不可能……”
湛明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心生叹息,他望着那块玉简的方向,听着他近乎于崩溃的话语,温声道:“前辈,事实如此,概莫能辨,若是自欺欺人,虽然心中好受,但又怎么对的起亡魂?”
“亡魂?亡魂?哈哈哈哈哈!”那人突然又哭又笑:“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师兄也罢,老和尚也罢,清月也罢!都是我害死的!我不该一时心软,这才造就如此大错!这世上之人,我又对得起谁!九泉之下的亡魂,我又有何颜面再去面对!”
他语气悲恸,一番话说的肝胆俱裂,就连湛明也忍不住心生悲意。
泱泱大派,一夕之间灰飞烟灭,如此惨绝人寰之事,不论是谁遇上,都不会太过好受。
湛明原想劝一劝,但是最后却还是没能说得出口,如此惨事,又如何能轻易放下。
这般想着,湛明也不再多嘴,只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只是湛明虽然不说话,但是那小老儿却根本闭不上嘴,他听着主人如此自责,急忙道:“主人何必如此,这些恶事都是那小混蛋做的,与您何干?他自甘堕落修行魔道,您对他一如既往从不斥责,他却得寸进尺酿成如此惨祸,怪不得最后会神形俱灭永不超生!”说到最后,小老儿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
但是玉简中的那个声音却在此时微微一顿,片刻之后,终于语气颤抖的问道:“那孽障死了?”似是有些不太确定。
“当然是死了!”小老儿却十分得意,幸灾乐祸的笑了:“是小如一杀了他,当年那老和尚死之前,将自己的一身修为都转嫁到了小如一身上,小如一为了报仇勤修苦练,不过二十年便有了练虚修为,他与主人长得相似,我便助他化成主人的样子,趁那魔头血气虚弱之时,乱了他的心神,又借了那老和尚死前给小如一的诛仙杖,一举碎了他的神魂,让他永世不能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