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幻影于此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依旧瘫倒在原地，而沈慕离手上拿着一枚黑色的晶体神色莫测。
“乔薇。”他唤她的名，语气一如千年之前。
乔薇不知怎的眼角一酸，她早便知道那人是他了，即使气质全然不同，可是那股遗世独立的冷清与孤寂，他从未有去掩藏。跨越了千年，其中种种坎坷，又岂是他人能道。
沈慕离的脸色很难看，透着死气的青白。他看着乔薇，忽而神经质般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你在怜悯我吗？”所谓怜悯，所谓同情，都不过只是一种居高临下。因为未曾经历而对经历不幸的人的高高在上。
乔薇无言，错开沈慕离的眼。
“不过一段记忆碎片！不过一段时光投影！竟然敢！它怎么敢！”沈慕离止住笑，表情愈发地狰狞，语气咬牙切齿。与此同时，他手中那块散发着无数恶意的黑色晶石碎成了粉末，笼罩在整座校园内的黑气疯狂向他的身体里涌去。
乔薇惶然地望着被黑气包裹着的沈慕离。
沈慕离却并未如乔薇所想那般为魔气入侵，或者可以说这所谓的魔气也只能是沦为他的养料。他可是……超越了神魔的存在啊。这样想着，确是无比怅然。
“果然记忆是最不可靠的东西。”他原来忘记了这么事情。在意也好，不在意也好，在无尽时光面前，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曾留下。他都已然将这个世界发生的忘却，又为何偏偏以这样的形式让他想起来。
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正是这个世界妖孽横行之时，人类祈求反抗的力量，于是他将修行之法传了下去。这个时候的沈慕离也还没有到一心求死之时，虽然也相差不远了。他几乎是倦怠地创立了沈家，倦怠地收养了几个孩子，嫡亲后代什么的，沈慕离从来不可能拥有，孤苦伶仃颠簸流离才是他的归宿。然而心底仍然抱着一线希望，或许有能打破他命运轨迹的时候了。这个声音这么微弱，他几乎将他忽视；这个声音又是这般强大，驱使他做下许多事情。
最终的失败，他也没有多意外，早就习惯了不是吗？无论他是怎样的姿态降临，无论他怎样做出怎样的决定，无论他是正是邪，是好是坏，他都会站在世界的对面。将记忆割舍，是一场意外，也是因为心底的厌倦，他太想要结束一切了。
他并非有多在意这个世界所发生的一切，顶多是有点意外。他走过太多世界，难免会忘记很多东西，无论愉快亦或是不愉快，所以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可他厌恶被迫想起一切，就仿佛一根名为命运的红线牵扯着他这个木偶。他厌极了这种迫不得已。
他居高临下看着乔薇，眼中是积淀了无数光y-in的恶意，就在乔薇愈发脸色苍白之际，他却收回了气势。若是消除了乔薇记忆，不就是承认他自己懦弱，不敢面对过去吗。就算有人知道零星半点他的过去又能怎样。这样想着，他的神色恢复了正常，愈发显得高深莫测起来。
“需要我扶你起来？”过了许久他道，语气满是嘲弄。
乔薇到底只是一个普通人，如何能够面对沈慕离的恶意分毫不伤，一不小心就被引发出无穷无尽的梦魇，还是沈慕离的一句话将她拉回了现实。从梦魇中清醒过来，乔薇的脸色已经没有了血色，眼神更是不敢再看他一眼。
明明阳光如此炽热，她感受到的却只有深入灵魂的冰冷。她颤抖着站了起来，才发现自己的内伤竟然已经好了。她心中迟疑，沈慕离有这么好心吗？
沈慕离却不会管她心中是如何百折千转，径自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下一句“记住你的承诺。”
……
沈慕离觉得这个世界还真是不幸，竟然两度被自己降临；也真是幸运，两次都没有被自己折腾坏。他毫不怀疑世界对自己的恶意，然而奇怪的是很多时候他又觉得他是被“偏爱”的，尽管他厌恶这种“偏爱”。
现在他真的是一点儿也不想要再这个世界呆下去了，每一分每一秒都令他感到耻辱，恨不得就让它这么毁灭掉了。
可是……他还想要再等等啊。他想要看到沈馨面对他送的“礼物”时的表情。为此稍微付出一点代价也是值得的。沈慕离笑得无比缱绻，却令人骨头都发冷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件事解决啦，慕离很不高兴，又被算计了，还是被自己算计，还成功了（具体经过就是有人起邪心被慕离记忆利用，所以才说超出背后人控制，因为为大boss换人了呀，慕离记忆就是为了找死，不然一直被天道封印也很无聊的，天道灭不了他又不能任他妄为，慕离记忆与慕离之间共通点挺多的）。他现在还有点儿理智在，都是因为沈馨在。
慕离的一半人生说来说去，就是重复这种套路，被背叛被与世界为敌，但是这一切都有原因的，暂时不剧透，大家可以放飞想象，很套路。
我终于回来了，这一章有没有很肥，^_^。以后晚上八点更吧，其余时间基本是捉虫。至于日更什么的，我只能说是尽量。
谢谢
(*~︶~*)缱绻 浅醉风陌 风中摇曳的百合 迟蘅 云卿 几位小天使的地雷了，一直都不知道怎么复制，所以蠢作者只能这么做了
☆、百鬼夜行（完）
沈慕离轻而易举解决这件事之后, 他的名字迅速在圈子里传开。鬼王之名终于得到广泛的承认，虽然他自己不怎么在意就是。而乔薇却是再也不想和沈慕离在一起了, 虽然因为沈慕离的那些过去而不会对他产生过分的恶感, 但是也绝对生不起亲近之心。可自己承诺的事情总是要达成的，因而乔薇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再度和沈慕离会和, 地点便是那遗忘的小镇。
听说小镇闹鬼的消息, 乔薇也不敢直接让那些普通人前来解决，自己任劳任怨地去捉鬼。她很确信那两只鬼是沈慕离的手笔, 不过听说了小镇的人的所作所为之后，她一点儿也没有任何怜悯之心。拐卖人口是她最讨厌的事情了, 没有之一。她自己也是女x_ing, 更能够明白这些事情对女x_ing的伤害。
脑海里再度响起沈慕离的话, 口口声声说着妖魔的人类自己比妖魔更加可怕，更加险恶。乔薇不得不承认沈慕离说得对。然人x_ing有最恶之处，却也有其美丽的一面。这才是乔薇愿意去保护的人类。她的心平静了下去, 心智愈发坚定。
沈慕离看了乔薇一眼，眼中略有些惊讶, 却什么也没有说。他本就没有打算在这个世界久呆，也就不想掺和这个世界的事情了。
两人行走在乡间的小道上，一身气质完全不像是这种闭塞的小镇里出来, 当即引起了本地人的注意。两人并不是那种看上去十分强悍的人，甚至比较柔弱，因而倒是没有引起极度排外的人的警惕。因乔薇生得太艳丽，反而引起了某些人的邪心。
乔薇的观察力一向敏锐, 如何没有察觉，她面对过这样的眼神的经验实在是比较多，虽然心里仍然不怎么舒服，却也没有暴跳如雷。这个社会对女x_ing从来不公，乔薇从来知晓。心底对小镇的评价再度降低，无论怎样秀丽的风景，也掩盖不了它罪恶的本质。
即使多年未见，但对于自己的造物的两个鬼，沈慕离仍然保持有完整的掌控权。分了点心思出去，很快锁定了她们所在的位置。沈慕离眼角微挑，面上带上了些许戏谑。果然还算李老三家比较受欢迎啊。
乔薇蓦然心底一寒，探究地看了沈慕离一眼，无果。依旧顺着沈慕离的脚步同去。
两人的速度并不慢，很快到了破旧的老房子前。李母本就年纪大了，又有两只鬼魂不停捣乱，在沈慕离回来之前，早就驾鹤西去了。某种程度上而言，也是一种幸运。而李老三则是出去干活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李老三家成为两只鬼的地盘也就不奇怪了。十余年过去，两只女鬼虽然看起来单薄，但实际上气息、力量强大了何止一倍。造物主的力量很大程度上决定了造物的潜质，沈慕离的力量绝对算不上弱。因而给了两只女鬼为非作歹的能力。一直以来也不是没有道士来收她们，但都被化为了她们的养分。她们为这座小镇的怨气滋养，根本就难以清除。真正有点道行又有底线的人是不会轻易c-h-a手此事，种什么因得什么鬼而已。更甚至她们背后显然有高人，一般人也不会想得罪她们身后的人。剩下的那些有的年轻气盛未看清因果，有的便是见利眼开，想要借她们扬名了。c-h-a手此间事本就与她们结下因果，而她们也并非良善，是以双方冲突唯看谁的手段更好耳。
因而感受到两股与上次来招惹她们的家伙有些相似的气息，两只女鬼的眼睛亮了亮。可想而知撞上自己的创造者时的尴尬。
沈慕离只是扫了她们一眼，便对着乔薇道：“她们并未犯下什么大过，便饶她们一命吧。”虽是商量，却更像是命令。
乔薇当然不会拒绝沈慕离。做他们这一行的自有自己判断的依据，乔薇也不觉得以沈慕离的骄傲会在这种事情上欺骗她。她又不是老古董，对待非恶鬼还是比较宽容的。
况且她此时的心神被这破败的地方给占据了，很难想象如沈慕离那样高高在上如坐云端的人是出自这里。唔，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对方前世不知活了多少年。那一身风骨礼仪是刻在灵魂里的东西。
故地重游，沈慕离却完全没有半分怀念欣喜之类的情绪。他象征x_ing地问了一句两鬼愿不愿意离开，得到对方沉默许久之后的摇头。她们不同于那些由人变成的鬼魂，这座镇子是她们存在的根本，根本无法割舍。沈慕离也料到了这个答案，于是吩咐两个女鬼不要打乱他接下来的安排之后，便准备离开。
等到走出去一段不远的距离时，乔薇忽而开口问道：“她们……”
“你看出来了。”沈慕离肯定了乔薇的猜测。
“果然她们并非纯粹的鬼魂。”乔薇皱眉，“那么等到事情尘埃落定，她们会迎来怎样的终局？”
乔薇听见沈慕离轻笑的声音，带着他特有的讥诮之意，“你还真是滥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