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家脱离了“商人”的行列后,并没有刻意抹杀这点。
顾家的老祖宗是个商人,顾家从不避讳这点,说句大不敬的话,赵氏的开国皇帝还曾经路Cao为寇过呢。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经过几代人的努力,顾家人退去了“大字不识一个”的粗鄙,四代为官,顾家的人口并不繁茂,但是顾家的人却不乏读书人的风骨。
读书人的风骨,可以被解释为正气,不畏强权,敢于直谏,这是内里,外表上,读书人的在自己和世人的认知里,至少要斯文而秀气才对。
单薄和苍白,才符合世人对读书人的注解,特别是在顾家这个书香门第的百年世家,对于这一点,连奴才都长着一双挑剔的双眼。
在这种情况之下,就可想而知,顾家二爷变成了一个大胖子,走出青园的震撼情景。
从青园走到外院顾长华他爹顾泰的书房,在这一盏茶的时间里,见到顾家二爷的女婢小厮莫不是先张大嘴巴,眼睛因为受到惊吓而睁大老大,要不是看到跟在后面的小厮,满顾家的奴才简直不敢想相信,眼前真是就是他们家的二爷。
少见多怪,后边的青衣嘟囔了一句,随后又闭上了嘴巴。
幸好,顾家的下人规矩很好,微微一愣,就会慢慢的低下头,这让顾长华少了很多的烦恼。
顾泰,二十五岁入仕途,以不过不惑之年任徐州知州,从五品的中品官员,虽比不上自己的大哥贵为正三品的户部侍郎,但也算得上是官运亨通。
顾泰颇有自知之明,他自知能力有限,一州之地已经是他的极限,这还有他出生顾家的一部分原因,在他致仕之前,最多只能在升上两个品级,就已经是幸事了,所以他全部的希望的都寄托在自己的儿子身上。
顾泰至今有四子,庶出的大儿子顾长亭,嫡出的二儿子顾长华,庶出的三儿子顾长辉,庶出四儿子顾长苏,三儿子和四儿子一个还流着鼻涕,一个还不会爬,暂时是指望不上了。
唯有自己的大儿子和二儿子,被他寄以厚望,两个人也没有辜负自己,今年一个二十一岁,一个十九岁都已经是举人了。
此时知州府书房内,顾泰对着自己的大儿子仔细的叮嘱。
“虽说你上科没有考上,但也是时运不济,以你的才学只要是临场发挥的好一些,定在二甲之列。”顾泰坐在书桌前,蘸着笔墨书写一封书信,“你的才学为父倒是不必担心,让为父忧心的是你的身体,上科一场风寒致使你名落孙山,今次恩科你务必小心身体,考试之前时常温习功课就好,不要日夜苦读,好好吃饭,注意添衣,入夜之前一定要关好门窗。”
顾长亭听得羞怯难耐,上次恩科明明是自己才学不够,自己落第之后,对殷殷期盼自己高中的父亲难以启齿,只好在京城修书一封给自己的生母,让自己的生母代为转达,哪里知道生母却告诉父亲,自己带病上场,因而落第。
自己自京城回到家中,已是半年后,事已成定局,再解释也是图惹事端,顾长亭只得默认了,只是此时听到顾泰的话,分外羞愧。
顾长亭长揖到地:“您不要担心,孩儿这次一定会慎重行事,万事小心的。”
“这封信带到京城交给你们的祖父,信里我已经写清楚了,你今年二十有一了,婚事不能再拖了,不管你高不高中,都请祖父为你做主,寻觅一知书达理的女子为妻,我只是盼你高中了。”顾泰幽幽地说道。
“我明白的,我只盼未来的妻子温柔贤良,教育儿女孝顺二老,别的就不多求了。”顾长亭话说的好听,但心里未尝不是明白高门嫡女和寒门庶女之间的区别,岳家的砝码和助力,他心里也是门清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拖到现在还没有成亲,要知道世家男子,少有二十岁没有成亲的。
男子二十岁,就要举行冠礼了,代表着男子已经成年了,自顾长亭加冠后,迟迟不肯成亲,外界已经有了风言风语,说顾泰宠妾灭妻,为了庶长子的婚事,拖延了嫡子顾长华的婚事,连在京的祖父也来了数封书信,从一开始的询问到最后的言辞斥责,顾长亭知道父亲受到了多大的压力,一拖再拖祖父的忍耐也已经到了极限。
只不过是因为他们远在登州,祖父鞭长莫及而已,他们这次进京,就是父亲不写这封让祖父为他定下婚事的信,祖父也会为他做主,这点顾长亭心知肚明,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份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弟弟,顾家唯一的嫡孙顾长华今年年满十九岁,即将加冠。
庶子当然比不上嫡子,更别说为了庶子耽误嫡子的婚事了,哪怕他在父亲的心目中与嫡子无异,他的待遇也与嫡子比肩,但是庶子就是庶子,从他的婚配上就可以让他看得很明白。
这就是庶子的命运。
顾长亭,是顾泰的妾侍杨氏所出,杨氏并不是寻常的妾侍,她是顾家的老夫人柳氏的亲外甥女,也就是顾泰的嫡亲表妹,两个人青梅竹马的一起长大,原本两个人才合该是夫妻,只是杨氏家道中落,杨氏的父亲因贪污赈灾款项,事败畏罪自杀,杨家全家则被贬为贱籍。
罪臣之女自是不能娶为正妻,身为贱籍,连纳为贵妾都不可能,顾泰只能另娶了顾长华的母亲为妻,只是年少情分,致使顾泰对杨氏宠爱异常,把一贱妾抬到了二房太太的位置。
只是顾长亭身为庶子,哪怕他的父亲是五品知州,爱屋及乌的待他与嫡子别无二致,顾长亭始终是庶子,也没有大家嫡女愿意许配给他,顾泰不忍心委屈顾长亭,把他的婚事一拖再拖,置之流言蜚语于不顾,违逆老父的意思,也只能拖到现在了,他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些了。
现在他能盼他高中,然后飞黄腾达。
“长亭,莫让为父失望。”顾泰的语气了饱含期待。
顾长亭眼眶一热几乎要掉下泪来,“父亲,长亭不会您再失望一次的。”
第4章 偏心的顾泰2
顾长华穿过花园走到了书房门口,就听见了这段句话,一时间对这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情景,却生不出半点波澜,连以往的不平都没有。
事到如今,他连讥讽和不平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前生他就已经知道他的父亲把所有的期盼都给了顾长亭,他有时候会想,要是顾长亭和他顾长华换一换,顾长亭遭遇了他前生的经历,父亲对待他这满心疼爱的长子,是不是也恨不得掐死他?
有时候他恶毒的想,要不然他把顾长亭扒光了扔到龙床上,试试看,那发展,那结局,想必是很好玩的。
是不是看到顾泰用同样的眼神看自己心爱的长子,自己能痛快一点?还是看到顾长亭得到的待遇与他截然相反,而愤愤呢?
前生他差一点就付诸行动了。
现在——
罢了,他已经把这条命还给了顾家一次,他不在再顾家什么了,更不欠他顾泰什么了,今生他只是顾长华,而不是顾家的顾长华。
放下心底深藏的那一点的慕孺之情,只把顾泰看成一个有血缘的陌生人,当顾长华对他没有“父爱”的期待的时候,再看他与顾长亭的父慈子孝,顾长华抱着旁观者的心态,也就很容易了。
顾长华心里已经不在把顾泰当成自己的父亲,面上依旧要尊敬这位父亲,一个不孝的帽子,他背不起,这足以断掉他人生的所有前程,无论是为官的还是为人的。
他轻轻地敲了敲门。
“父亲。”顾长华走进书房,任面前的两人打量他,面色和心中都十分的平静,尽管他是真是不想看见眼前——前辈子在他头上填土——的两个人,现在,顾长华只认一个亲人,就是他的母亲。
“长华?”顾泰双手撑在书桌上,身子前倾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白胖子。
“二弟。”顾长听表现的比顾泰还要激动,在看清楚走进来的小胖墩确实是他的二弟后,哆哆嗦嗦的手,就弄翻了手里的茶盏,翻滚的茶盏就落在了顾长华的脚边。
“小心,二弟。”顾长亭见状立即想要拉开顾长华,在即将碰到顾长华衣角的时候扑了个空。
他好像没有看错,二弟一闪的是厌恶,顾长亭看着顾长华抚了抚自己的衣袖,又看看自己的手,没有脏东西啊。
顾长华笑道:“多谢大哥,茶水没有溅到我。”
顾长亭觉得自己真是眼花了,二弟怎么会厌恶自己呢。
“二弟,真是对不起了,只是我——,我见到你太惊讶了。”顾长亭说。
“知道。”顾长华点头,“不怪大哥,是我变化太大了。”
顾长亭暗舒一口气,你知道就好,他真怕会被自己这个记仇的二弟暗中记上一笔,在他七岁的时候他就知道,顾长华是那种睚眦必报,能把一件小事记到棺材里的人,这源于一件让他记得根深蒂固的小事。一次晚饭,上了一道蒸鱼,身为哥哥的顾长亭好心的把自己的鱼r_ou_,塞到了还是n_ai娃的顾长华嘴巴里,好心办坏事,那一块被他仔细挑净鱼刺的鱼r_ou_里,偏偏还有一根小刺,小刺扎到喉咙,当即顾长华哇哇大哭,灌进了半碗醋才把那鱼刺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