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树木挺多的,估计夏天也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邵昕棠开口说道,打破车里的沉寂。
于战南轻轻的“嗯”了一声,听了他的话觉得好受点儿了。只要邵昕棠不嫌弃这地方就行。
这段路车开的非常颠簸,路上不平。一直开了一个多小时,邵昕棠才远远的看到那一片冒着炊烟的低矮小土房。远远的,孙德全和很多的士兵已经站在那里焦急的伸长了脖子,看到他们的车,大声的欢呼起来。
不过此刻于战南可没有他们的好心情,他注意到邵昕棠看到这里的状况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才稍微放下心来。
车缓缓的停在众人的面前,原本吵闹兴奋的一群人突然都不说话了,睁大了眼睛看着邵昕棠从车上下来。每个人心里都在感叹,这个就是司令一直找的人啊!
很多不理他们司令这么英勇神武怎么会喜欢男人的于战南的手下,在看到邵昕棠的一瞬间也有些理解了。毕竟,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气度,甭管他是男是女,遇上了就不能放过啊。
“大家好!”邵昕棠下了车,落落大方的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于战南见几个手下眼睛都看直了,心里酸的要死,没好气儿的骂道:“都看什么看,这阵子活儿都给我干明白了吗?没做好的,都等着挨收拾吧!”
几个手下也都是皮惯了,看于战南虽然语气不好,可是眉眼间尽是喜气,一点儿也没有平时y-in郁的神色,也就大着胆子哄笑起来。
“你们就皮吧,把司令惹急了,可别哭爹喊娘的。”一样一直站着笑的孙德全开口说道,热情的跟邵昕棠打招呼:“邵兄弟,咱们可真太久没见面了。”
“是啊。”邵昕棠笑着答应。看孙德全明显比自己走那几年还要胖了,整个人红光满面的,一看就是日子过得很舒心。
“走,快进屋,我媳妇炖了j-i,马上就开饭。”孙德全笑的贼兮兮的撞了一下于战南的肩膀,说:“司令我可想死你了,今晚儿必须多喝点儿。”
几个人勾肩搭背的往屋里走,屋里的小方桌上已经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回到了自己的地方,大家都很高兴,像是心终于放在了肚子里,虽然这儿穷山恶水的,但是这里是于战南真正的地盘,他的兵,他的兄弟,都在这儿。
“快睡去吧,床我媳妇儿都给你们铺好了。”孙德全大着舌头催促着他们。
几个人都喝了不少的酒,于战南勾着邵昕棠的脖子出了门,往他的屋子走。感觉一出来,风还很凉,吹在身上都变长了冷汗,就不自觉的把怀里的邵昕棠紧了紧。
简单的洗漱了下,两人就双双倒着那铺足足几米宽的大火炕上。于战南是半夜被火炕烙醒的,迷迷糊糊的一翻身,手就搭在了旁边的一具温软的身体上,他猛地睁开眼睛,看着从破旧的窗户照进来的朦胧月光,在邵昕棠那张精致的睡颜上形成灰色的光斑。看着邵昕棠热得红扑扑的小脸儿,于战南轻轻的拍了拍他,低声叫道:“昕棠,起来。”
邵昕棠极其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嘟囔了一句:“干什么啊?”
“给你铺床被子。”于战南把自己身子底下的褥子拽起来,把邵昕棠推到一边儿,然后把自己的褥子也给他铺上。这么火炕是又硬又热,于战南心想这烧炕的也是个没数的,也不知道多铺几层褥子,邵昕棠这细皮嫩r_ou_的,还不给烧坏了。
铺完了,于战南躺在单薄的一层褥子上,邵昕棠的身下已经有了三四层。他把邵昕棠拽过来搂在怀里,沙哑的声音说道:“睡得惯吗?”
邵昕棠翻了个身,一巴掌拍到于战南的嘴巴上,嘟囔着:“你怎么这么多废话。”然后翻个身就睡着了。
于战南在朦胧的月光中抱紧怀里的身体,黑色的眼睛深邃的像是这荒野的天空,无穷无尽的……
第80章 山里的生活
佣人都留在了上海,现在照顾他们的就一个五十多岁的婆婆。
“明天再去城里买两个佣人。”于战南说道。
“不用。”邵昕棠洗完脸,把毛巾拧干搭在架子上,说:“这六年我都是自己照顾自己,也挺好的,现在兵荒马乱的,你这儿吃饭的人够多了,可别再添人了。”
“那也不差伺候你的那几个人。”于战南皱着眉头说:“这火炕这么硬,你睡得惯吗?”
“说不用就不用了。睡得惯。”邵昕棠笑嘻嘻的过去拽着他的胳膊,说:“你可别瞎cao心了,我在这儿挺好的。走,吃饭去,我都饿了。”
饭又是孙德全的媳妇儿做的,做得真不错,虽然样式不够精致,但是吃起来真的不比城里的大厨们差。
孙德全的媳妇叫小蕊,今年二十一了,看着还跟个小女孩儿似的,跟邵昕棠说一句话也会害羞得小脸儿通红。小蕊不像城里的姑娘那样浓妆艳抹,清秀的小脸儿,穿着也朴素,可是就是那股子淳朴的感觉,让她像是山谷里的黄色小花儿,透着一股子别有意味的清冽,吸引着人。孙德全比她大了九岁,没事儿了就围着他小媳妇儿的屁股后转悠,倒是非常的宠爱她。
听他们说,孙德全以前一直喜欢的是于战南的二姐于欣雅,直到二十六七了还没娶妻,就在邵昕棠离开的那一年,于战南被上面急召到了天津,然后日本攻打东北,东北这些将士接到了上面的不抵抗政策。这就是导致东北迅速沦陷的原因,孙德全在那时救了家破人亡的小蕊,小蕊没地方去,孙德全看她可怜收留了她。这是个好女孩儿,每天不声不响的伺候孙德全的起居,不爱说话,却处处贴心。两年后于战南给他们主持了婚礼,隔年两人的大胖小子就落地了。
孙德全的儿子才两岁,小名叫做小石头,走路还不是很稳,天天晃晃悠悠,留着口水的小样子,跟他父亲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邵昕棠本来就喜欢小孩儿,看到他肥嘟嘟的小脸儿,就想到了于一博小时候可爱的小模样,更加喜欢,没事儿就抱着他教些字儿和唐诗什么的。虽然孩子太小,但邵昕棠觉得这时候教他些东西,就是隔天就忘了,也对小孩儿的记忆力有好处。而孙德全和小蕊看了他这样对自己的孩子,简直不知道怎么感谢他。
邵昕棠就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住下了。于战南害怕他闲着没意思,每天找些士兵陪他玩牌九。可是事实上,邵昕棠忙得很,一点儿时间也没有。
孙德全他们有时候中午从营地回来,到了吃饭的点儿,邵昕棠还是呆在于战南他俩的屋子不出来,他问小蕊,小蕊就无奈的说:“我已经去催过几次了,邵先生说还忙完,让你们先吃。”
几次下来,孙德全就忍不住问他在忙什么,于战南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样子。邵昕棠天天捣鼓他那些玩意儿,让备受忽略的于大司令很不满意。
“有一些题材的稿子要写,还要翻译些外国的着作,我们中国现在太缺少国际文化了,很多好的着作没人翻译,就很不利于老百姓思想的进步,也不利于我们国家的发展。”吃饭的时候,邵昕棠笑着跟孙德全解释。
“你还会翻译?”孙德全听得目瞪口呆,他是个直x_ing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直接问了出来:“你之前不是个戏子吗,怎么会这些?”
小蕊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口无遮拦的孙德全。
邵昕棠知道他的x_ing格,根本不会跟他计较,笑着答道:“都是后学的。”
“后学的会精通六个国家的语言,你可真是天才。”于战南在一旁不冷不热的说道。
于战南在找到邵昕棠的第一时间,他这六年生活的点点滴滴也同时形成资料,自然有人向他汇报。他听着他这六年来的作为,简直不能相信别人口中这个时代国家顶尖的知识分子,会是自己当年看上的,在戏台上只会唱戏的小戏子。可是事实摆在眼前,有些事儿容不得他信与不信,邵昕棠确实有过人的本事,确实能一杆笔、一张纸,在背后用犀利的言语刺醒很多麻木的中国人民,也能不留一丝余地的揭露日本人侵华的罪行,还能站在世界化,国家化的角度,来客观的分析侵华战争将对世界造成怎样的影响。
邵昕棠这六年来所写的文章论着不过几十篇,却篇篇精辟锱铢,几度被爱国者拿出来当成反侵华的素材楷模。他还翻译过四本美国名着,一本法国学术论,还有德国恩格斯的《共产党宣言》。
他的这些作品,于战南都彻夜的认真翻看了,越看越心惊,从这些铅字中,他能看到有血有r_ou_的一个精神高大的时代倡导者,能看到一个不屈睿智的灵魂。
这里面的邵昕棠,是一个他不认识的邵昕棠,在那里,这个人不是他能掌控了的,他那里,他是一个领域的王者。
他得承认,这样的邵昕棠,让他更着迷,让他着迷发疯。可是,这个他从来不了解的邵昕棠也让他惶恐,让他觉得完美的不真实,虚幻的不可能属于自己……
自己现在是一个躲在山沟子里的落魄的军阀头子,说实在的,处境并不会比那些山上的绿林土匪好上多少。那些绿林土匪虽然没他们威风,可是他们自由,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不像是自己带着这么大的军队,想要有军粮,就得听上面的。如果说上面的人都是为国家好的人他也认了,肝脑涂地的为百姓死也行,可是事实并不总是尽人意,那些手握大权的中央集权的大佬们,哪个没有私心,有几个顾得了百姓的死活?整天没日没夜的勾心斗角,玩弄权术,说穿了,自己和这大队的军马,不过是他们手里的棋子罢了。这一点,从那年于战南被他们囚禁在天津,眼睁睁的看着东北三省沦陷,他就看的清清楚楚了。
相比自己这个朝不保夕的军阀头子,邵昕棠简直比他不知道强了多少倍。跟着自己,好像只能在这山窝窝里过苦日子,然后等着哪天开战了,再面对未知的危险。于战南每每想到这里,心里都难受的要死,一想到让他放开这个人的可能,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的扼住了他心脏,让他痛得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