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声音刚落,他便听到抱着他的男人好似叹了口气。
随后,惊人的一幕拉开了。
豆腐西施不慎手滑,本该砸到地上的豆腐滞在半空,街道上本该追赶调皮幼子的悍妇陡然静止在原地,连天上坠落的鸟屎也悬在人群上方纹丝不动。
整条长街,似是空气都已然静止。
“咦?”苌夕惊愕万分,不明白为何一息之间只有他与美人两个可以动弹。
难不成,他的妖术已然到了这样登峰造极的地步?心中想想便能施法?
苌夕心中狠狠夸赞了自己一番,自学成才的骄傲感油然而生。暗暗思忖,回去定要在首南那老鸟面前显摆显摆。
偷偷瞄一眼抱着他的美人,却发现他并未意识到这一诡异现象,仍是目不斜视地抱着他一步一步朝家里走。
唉,傻美人,这么明显的变化你怎么都没看出来呢?
还是说——他方才施法的时候,顺便给美人也丢了个咒,让他发觉不了周遭变化?
啧啧,苌夕啊苌夕,你真是太厉害了!
某狼美滋滋沉浸在自己炉火纯青的妖术美梦里,下意识啃着拇指指甲,不让自己笑出声。
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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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晚膳和热水皆准备好了,先用膳还是先沐浴?”沭炎将苌夕抱回府时,墨章正在门口迎接。
沭炎嘘了一声,看了看怀里,不知什么时候呼呼大睡的人。
墨章会意,垂下头低声道:“属下马上去准备公子的换洗衣物。”随后留意到苌夕右脚踝的血迹,补充道,“还有伤药。”
“不必。”沭炎一边轻声说话一边抱着人朝卧房走。
墨章道:“难不成,您又要用仙元给公子疗伤?”
沭炎嗯了一声。
墨章着急往前一步,“可是之前公子从万劫山回来,您已经渡了他许多仙元。这几日您又接连布雨,属下担心——”
“——在你心中,孤的法力便如此不堪一击?”
墨章的背拱的更厉害,沉默了片刻,悻悻道:“......属下逾越,愿自行受罚。”
是“愿自行受罚”,不是“望主子恕罪”,沭炎不喜旁人多话,能在沭炎身边待上百年,少言多行的力度他拿捏得向来很好。有时难免过了度,也很识趣地甘愿受罚。
“下回多话,便不是自行受罚。”沭炎将呼呼大睡的人放上卧房小塌。
墨章垂首,“是。”
沭炎广袖一挥,道:“先下去。”
墨章道:“是。”
随后关上房门。
东海龙王敖广,是出了名的寡言少语,即便天帝召见也不会多说一个字,除了木着脸还是木着脸。
而慕夕城的沭炎,却会唇角惯有上扬的弧度,会话语里始终带着如温泉水般的柔情,会因为某些不可言述的事情自己跟自己赌气。
认识他几百年的上神都不曾见过这些情绪,究其因,却也简单——只有在那个不谙世事的苌夕面前,沭炎才会是沭炎。
“哇咔咔!你这绿妖精好生嚣张!看你苌夕爷爷不扒了你的皮!”睡梦中的苌夕手舞足蹈,一边舞一边叫。
“哈哈哈——本妖灵法力无边,怕了吧!”
沭炎无奈摇头,伸出两指轻轻在他眉间一点,那人便瞬间乖巧沉静。轻扣住他受伤的脚踝,掌心生出一团淡蓝色光焰,化成千万丝的光线注入伤口。没多久,那脚踝便完好如初了。
沭炎生的气,与其说在气苌夕,不如说在气他自己。
三百年前,那场石破天惊的噩梦,他无论做什么都没办法挽回。万幸今日苌夕伤的只是脚踝,若是再有什么不测,他即便跑遍六界,也委实寻不出办法。
将人抱到屏风后头,放到太师椅上。试了试浴汤的温度,不是很满意,遂拿了掌心催热几分。
低腰蹲在苌夕身旁,伸手解开他的腰带,准备把他剥出来。然掀开衣襟之时,
“嚓沙!”
一条万分眼熟的赤红色带子便滑拉而落。
沭炎一愣,眼眸中漾出的情绪,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
将苌夕鬓角的碎发别至耳后,深深望着睡熟了还不忘撅嘴的人,万分痛苦道:“小东西......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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苌夕走后,苍林,竹君殿中。
白葶无视眼前递过来的白巾,自行拿手擦去唇角的血迹,声音宛如腊月寒冰:“谁让你来的!”
“有人在我的苍林闹事,身为竹君,出来看看有什么不妥么?”子期收回手,挥手摒退下人,广袍一旋,坐上王座,居高临下道:“还是说,伤了你的情人,心疼了?”
白葶狠狠偏头,道:“他跟我没关系,你别乱猜。”
“没关系?”子期冷笑,“不巧啊,你们在林间的谈话,恰好被我听了个七七八八。你好像对他的话,异常的在意。”
“你窃听我们!”白葶眼中闪过怒意,陡然起身,“真该让百兽千妖都知道,他们认为的儒雅君子,实际有多龌龊不堪!”
竹君唇角上扬,道:“这话你昨晚在床上说过了,换一句。”
白葶眼中闪过羞愧,咬牙道:“无耻之徒!”
竹君从王座起身,在怀中掏出一个黑色透光的精致小瓶,吹开瓶塞,凑到白葶唇边,“吃药。”
白葶狠狠剜他一眼,咬紧牙关别过头。
“不听话?”子期一手掌控住他的后颈,直勾勾逼近他,狠戾笑道:“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听。你知不知道,媚到骨子里的妖精,他越装作清冷,便越勾人?”
白葶不满被威胁,陡然抬手,将那瓶子扫落在地。
瓶中的银白色药汁霎时飞溅四周。
“......很好。”子期的笑意更加狰狞,没有再说一句话,径直将人拖到寝殿。
不多时,朱帘颤动,时不时传出一声让人面红耳赤的口申口今。听出它的主人想极力抑制,却还是会偶尔泄出一两声呜咽。
白葶眼中水汽氤氲,红唇妖豔如血,双臂被赤色的绳索禁锢,不能动弹,只能怀揣着无边仇恨与屈辱。
他死死攥着身下床单,声音似坠入地狱般绝望,在幽森屋梁上百转千回地盘绕:
“父亲不会原谅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从来不发刀子的我,你们不爱的吗
☆、同居(一)
苌夕打心底觉着遇到美人简直是他八百辈子修来的寰昊大运。
因为美人不光长得好看,还会医术!
总是不知不觉,就把他的伤都尽数治好,仿佛学了医的海螺姑娘,从来都是默默做事,不张扬不闹腾不矫情。看什么都是云淡风轻,不食人间烟火。
“美人,你怎么这么厉害!”某狼戴着他千辛万苦抢回来的抹额,屁颠屁颠在沭炎身旁转悠,“我的伤口那么深,竟然转眼便痊愈了!”
沭炎在宣纸上落下几笔墨,而后上下打量刚作好的画卷,颇为满意。侧首好整以暇看向苌夕,道:“我何时不厉害了?”
“那是!”苌夕万分狗腿地狠狠点头,而后若有所图道:“美人,你是不是有什么家传良药哇?多给我配两瓶好不好?我总是磕磕碰碰的,不是伤这儿就是伤那儿。”
沭炎将笔置入洗盅清洗,一团黑墨霎时便在清水中晕开,淡然抬起眉头,悠悠道:“不好。”
“为什么?”苌夕挠头。
沭炎气定神闲地开始他的胡编乱造:“祖传秘方,不传外人。”
苌夕啧啧摇头,然表面上还是不能逆着美人,便还是点头笑道:“美人说得有理,既然是祖传秘方,应当保护好才是。”
只是心中的小算盘嗒嗒作响:得赶紧将美人娶过门,那样便不是外人了!到时候,一定要每天都在美人吹弹可破的肌肤上,印下十万八千个吻!
看沭炎洗笔觉着没意思,苌夕转而在书房里蹦哒来蹦哒去。倏地,一处矮机上的古琴撞入眼帘。
琴身为通透玄色,瞧不出是木是玉。琴形偏窄,尾部微收,修长且精巧。琴尾嵌了一弧龙形青玉,龙眼中似有熠熠光彩,十分有□□。
不知为何,苌夕第一眼便觉着与这把琴有莫大的渊源,心尖好似被一只手狠狠扒拉了几下,对这琴喜爱得紧,恍若上辈子就见过一般。
像极了见到糖果的幼童,苌夕哇的赞叹一声,眼睛里布满了整条星河般闪烁。蹑手蹑脚跑过去,盯着琴尾的龙形青玉爱不释手,叹然道:“美人,你什么时候有这么个好宝贝啊......”
沭炎唇角扬起一笑,道:“此琴唤为‘遗琼’,算得上极品货色。是家父送与家母的定情信物,家母去世之后,我便一直带着。”
苌夕咽了口唾沫,道:“极品......是比上品还好么?”
沭炎点了点头,“嗯。”
“哇......”苌夕谨小慎微地,拿一块指腹摸了摸琴身,而后又生硬问道:“它,它叫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