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大的罗盘,霎时间,被黄色光辉覆盖。
左青眼珠中的血丝仿佛要破裂而出,嗜血的快感勃然爆发,“你还有什么话说?罗盘的光强如此刺眼,你还敢说你与阳巅没有干系!”
群中顿时炸开了锅,众狼亦开始议论纷纷,稍激进些的,已然开口唾骂。
“咄!当年看他伤重命危,才大发慈悲,让他住进赤谷,没想到,竟吃里扒外!”
“谁知道他盘算什么?说不定,早跟狼王大人串通好,一同勾结阳巅,换个修法的宝物之类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他平时文质彬彬的,城府居然这般深沉!”
“得亏跟他关系浅,不然什么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
骂声四起,嗡嗡响动如蜂窝被捅。
旦逍脸色愈发y-in沉,一股窝火在胸腔越发旺盛,他上前,凌视台下滔滔不绝的众狼,喝道:“都给孤住口!”
狼王的威严还是在的,一声吼出之后,群中随即鸦雀无声。
他眼神如锋利刀刃,横扫了众狼一圈,字句铿锵,道:“孤一日在位,尔等皆是臣。想在孤的面前指手画脚,有胆子爬上孤的位子再说!”
左青上前,y-in沉道:“莫非,狼王想包庇这j-ian细?”
冰火痛感交织,首南将舌尖咬破,拿疼痛唤回理智,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左青愤怒地指向罗盘,又愤怒地指向莫首南,高声道:“饶你再如何狡辩,板上钉钉的事情,你也颠倒不了黑白!”
首南一只手死死摁住心口,脊背弯曲,说话声虚弱了许多,“罗盘异样,并非因为在下勾结阳巅,而是在下,身中阳巅咒术,至今未除。”
左青啐了口唾沫,道:“事到如今,你自然有的是借口诡辩。旦逍包庇一个细作在身边伺候这么多年,自然也逃不了干系!”
首南倔强地仰起头,道:“要自证清白与否,还有的是办法。在下便另有个法子,不过......需得与长老打个赌。”
左青不屑,道:“本长老不需跟你这细作打赌,直接便可定你得罪。”
莫首南抬眼,道:“莫不是长老不敢?毕竟你这法子漏洞百出,经不起推敲。用在下的法子,再验证一次,岂不更能服众?”
左青冷哼,“你想死,本长老便成全你!说,赌什么?”
“若在下,证明自身与阳巅并无瓜葛,狼王大人......自然没有包庇一说。”指甲生生抠进掌心,向来镇定的人,眼珠子都在不停颤动,“若在下证明了......彼时,长老需在众族人面前,给狼王大人,磕头赔罪。”
左青眼睛一虚,语气高深,道:“若是你证明不了呢?”
首南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狼王易位。”
现下看,这委实是一招险棋了。
“好!”左青正中下怀,未等旦逍答允,便自顾自面向全族人,高声呼道:“众人听着,今日尔等都是见证者,若证实莫首南与阳巅有瓜葛,本长老便削王位!”
“好!好!好!”他带的几十个手下高声迎合,那些看热闹的众狼也连连点头。
左青仿佛胜券在握,狞笑道:“莫首南,本长老可提醒你,夸海口,是要付出代价的。”
赌注下得大,输赢直系了生死。
首南嘴唇惨白如纸,道:“在下......也送长老一句话。”
“讲。”
“扮猪吃老虎,除了一嘴毛,其他什么都咬不到。”
“你!”
首南浅笑,这句话,还是当初苌夕总结出来的。看来有些时候,粗俗的句子,威力也不比斯文的句子小。
他又将舌头咬破,一口一口将鲜血吞下,喉间一阵腥味。他似是想到什么,在原地怔了许久。
末了,又堪堪放弃。
许久之后,苌夕才得知,首南顿的那一下,是想回头再看一眼旦逍。但又一想,如果看了这一眼,便断然舍不得。
便又作罢了。
万分释然,蹒跚往前行了几步,面朝众狼,高抬下巴,道:“在下的法子很简单,以死......明志。”
下头一阵吸气声。
左青沉怒,道:“你说什么?”
莫首南又抽搐了一下,道:“在下愿......交出内丹,自毁真身,魂飞魄散。拿x_ing命,证明我的清白,证明狼王大人的清白。左青长老,这个法子,可还算公正?”
旦逍听后,万年不变的木脸闪过惊愕,双腿不自主地迈上前。
然则,欲出口阻止的话语,却被下一句生生堵在喉间。
“——小妖自己的命,向来自己说了算,旁人有c-h-a手的,我生生世世不会原谅!”
脚步便在那一刻凝滞,眼前的身影在月华下那样单薄,那样不堪一击。
y-in尸咒发作得愈发剧烈,若没有内丹护体,不出一刻,他便灰飞烟灭。
但只有这样,旦逍在失去妖灵弟子之后,才不会失去王位。
再没有一丝犹豫。
合上眼帘,默念咒语,泛着隐隐蓝光的内丹脱体,落到左青手中。
左青毕竟混迹多年,看穿了莫首南想用命保住旦逍王位的计谋,脸皮上的r_ou_狠狠一抽,道:“莫首南,你以为这样,我便会放过旦逍?”
首南的意识开始模糊,y-in尸咒造成的疼痛已然感觉不到什么,只是一双眸子,仍旧清亮,“众狼为证,长老不可......出尔反......尔。”
左青狠戾一笑,高抬双臂,一手拿着罗盘,一手拿着内丹,道:“众人听着!旦逍害死妖灵,又与莫首南串通一气,勾结阳巅,残害狼族。此罗盘便是证——”
他话还没说完,手中的两样东西便被一抢而空。
半空传来一句厉声唾骂:
“证证证,证你的臭屁股!”
只见原本旦逍、莫首南、左青三人站的高台,陡然一道赤光闪过,出现了那个在左青口中,已经“命丧天劫”的苌夕。
左青见东西被抢,反手便是一记狠掌。苌夕接下之后,退了十几步,扔直直站着。
左青一惊,若在平时,这一掌,足够让那不成器的妖灵一个月下不了床。
苌夕稳下步子之后,便将手里的内丹,速速输送回首南体内。
“是小嘲月?他不是死了吗?”
“什么死了?不是活生生站那儿么?”
“妖灵还活着!”
“先前左青长老说狼王大人没好好教他的话,就是唬人的吧?”
“这样一来,狼王大人岂不是被咱们冤枉了?”
“不对不对,那莫首南仍旧是j-ian细,狼王大人也包庇他了吧?”
狼群一阵嘈杂,惊呼、议论、争辩,此起彼伏,乱得像一锅烂粥。
旦逍低身,让昏厥的莫首南躺在他的臂弯,默不作声擦去那张清瘦脸庞上的冷汗,确定没有大碍之后,方不做声地舒了一口气。
左青回头,下意识唾骂:“放肆!”
论起骂街,苌夕可是一把好手,他没等左青下一句出口,便迎面怼了回去,“你才放肆。你不仅放肆,还放屁!”
左青一口气闷在胸口,指着苌夕,“你!口出脏语!没有教养的东西!”
“我又没胡说,方才离你近的都闻见了,装什么装!还有,你屁都敢放,还不让人说了?”苌夕两手叉腰,气势汹汹,标准的骂街架势,“你不是说我死了么?你才死了呢!还是被臭屁臭死的!”
“我不与你胡扯!”左青气得胡子直翘,竭力回归争辩的正题,道:“你师傅勾结阳巅,你既没死,便要懂是非,莫挡我为狼族除害!”
苌夕冷哧:“我师傅勾结阳巅?你眼睛长屁股上了吧?凭什么这样说!”
“凭他包庇莫首南,莫首南勾结了阳巅。”
“首南勾结阳巅?你又凭什么这样说?”
“凭你手里的罗盘!”
“哦,这玩意儿啊?”苌夕拿着,像甩抹布一样甩了甩,“不是说阳巅的东西靠近会发光么?”他大步流星走近左青,拿罗盘在他胸口拍了拍,冷哼道:“现在在你身上,亮不亮?”
众狼一怔——黄光不减分毫。
苌夕悄无声息地用法术催动罗盘。随后跳下高台,走到狼群中,随意拍到一个狼妖身上,问那陌生的面孔:“亮不亮?”
“亮不亮?”
“亮不亮?”
随后,又拍另一个,问完再拍下一个。靠近一个便问一句,亮不亮?
众狼避之不及,唯恐勾结阳巅的罪名落到自己身上,到后来,试的人多了,才发现,那被吹得玄乎其玄的罗盘,自始至终的光芒,皆未减弱一星半点。
空气逐渐沉降,压迫着胸口,不敢大口呼吸。除了让首南的y-in尸咒发作,那东西似乎没什么用。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左青不可置信地望着罗盘。
苌夕跃上高台,先前吊儿郎当的模样瞬时褪去,化作满腔怒火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