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脚杯放在一旁,还有半寸高的余酒。
酒瓶却空了大半。
柯以淼走过去,把酒瓶拿起来摇了摇,“你大半夜喝这么多酒?”
尤东南缓慢地转头过来,眯起眼睛看他,只“嗯”了一声。
柯以淼一看就知道他已经醉了。
冷风还在源源不断地吹进来,柯以淼凑过去,单膝跪在沙发上,去握尤东南的手,凉得像冰一样。“走了,回去睡觉。”他作势要牵尤东南。
尤东南不理他,俯身拿过杯子,扬起脖子一饮而尽,杯底“咚”的一声,撞击在茶几面上。
“你别喝了!”柯以淼弯下腰,直接要扯着他回去。
尤东南被领着手,迷迷糊糊地冲着柯以淼笑,“你是谁啊?”
尤东南仰起头,认真地端详他的脸,还没等柯以淼说话,他便说,“你是尤青,我弟弟,你不要骗我。”
他彻底喝醉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一下子小了十几岁。
柯以淼无可奈何,实在无法跟醉鬼争执,便拿外套披到尤东南身上,垂着头为他捂手,“我给你时间,不是让你买醉的。”
尤东南把两只手都放进柯以淼掌心之后,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现在胆子会大一点。”
他的睡衣微微敞开,露出一小片蜜色的裸露着的胸膛,柯以淼替他把衣服敛了,怕他冷,尤东南乖乖地没动。柯以淼再一次重复,“我是柯以淼。”
尤东南听见这三个字,偏过头,直勾勾地看着他,与柯以淼对视着。
人的外表不一样了,但是总有什么东西没变。柯以淼垂下头,露出一小块白`皙的脖颈,玉一般。
尤东南安安静静地坐了一会,去握住了柯以淼的手,指尖从他的指缝中穿过,十指紧扣着。
“你为什么不信呢?”柯以淼抚摸他指腹上的薄茧。
过了很久,尤东南侧过身,抱住了柯以淼的背,他凑到柯以淼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我只是害怕。”
他眼睛望向落地窗旁——
柯以淼的轮椅仍然停在那。
第28章
尤东南的睫毛低垂着,柯以淼看着他的侧脸,竟然有些出神地想:他真好看。
他的脸颊蹭过柯以淼的耳垂,炽热的温度染到了尤东南的唇上。这个人真的是醉了,竟然埋首到柯以淼的肩窝,深深地呼吸,轻吻他的锁骨。柯以淼偏过头,与他耳鬓厮磨,“我是柯以淼。”
他想了想,捂住了尤东南的眼睛,“这样就好了,你看不见我。”
说罢,就将唇缓缓贴过去。
尤东南仰起头,那双水一样凉的手放在眼睛上的触觉太过明晰了。柯以淼咬住了他的下唇,它是柔软的,唇齿间仍然带着一丝红酒甜涩的味道。
被咬到的时候,尤东南往后躲,柯以淼要追上去的时候,就看见尤东南笑起来,声音显得低沉。报复似的,柯以淼用另外一只手在尤东南肋间戳了一下,又用力地啄了一下他的下唇——那里刚刚被他咬出了一个小口子,赤红的血液顺着唇纹蔓延。
轻微的痛感却刺激了被酒精麻痹了的神经。
尤东南蓦地回过身抱住柯以淼,紧得几乎让他透不过气来。
只是他回应的吻却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的,仿佛是害怕不小心就打碎了一个梦。
柯以淼用舌去舔尤东南的嘴唇,在他张口的时候趁机探入尤东南的口腔,与他唾液相溶。
这个吻显得漫长极了。
柯以淼一下一下地抚摸尤东南的后背,像安抚紧张的一只大猫。
尤东南靠在了沙发上,困意逐渐升腾起来,他还被捂着眼睛。手的触感与温度,身上的沐浴露味,全都是熟悉的那个人。柯以淼揉揉他的头发,声音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去睡吧,我陪你。”
“好不好?”
话音刚落,就听见了眼前人缓而重的呼吸声。
柯以淼愣了一下,才笑着起身,立刻去把窗户关了。他有些发愁地看着睡着的尤东南——尤东南看着身高腿长,其实一点都不瘦,常年健身,身上的肉都很结实。
他还真没试过能不能把尤东南抱起来,从来都是尤东南轻轻松松地抱着他。
柯以淼把衣服掀开,看了看自己没一点肌肉的身体,有些一筹莫展。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腰,才俯下`身体,单手穿过了尤东南的膝下,猛得吸了一口气——
差点眼前一黑,终于成功地把尤东南抱了起来。
等把上辈子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才艰难地把尤东南放在了床上。
尤东南已经睡得很熟,将脸埋在枕头里,头发也已经乱了,翘得乱七八糟的。
柯以淼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他的睡颜,眼睛已经完全适应黑暗,甚至能看见尤东南额头和眼角上零散着的、淡而细的皱纹。
柯以淼想,如果他之前没有自杀,那他和尤东南都早已迈入而立之年。
不知不觉,他竟然已经爱了尤东南将近二十年。
……今天居然还达成了一个一直以来的愿望——公主抱。
他站在窗前,吻落在尤东南的额头上。
轻声道:“Buenas noches, mi princesa.”
第29章
柯以淼睡在尤东南身侧,钻进被子里面,脑袋枕在他小臂上,背也与尤东南的胸膛相贴。他的呼吸缓缓扫过他的颈,柯以淼很快得以安眠。他一向浅眠,在夜里忽然觉得身后人发起抖来的时候 ,便立刻惊醒。
时钟滴滴答答,四点整。
柯以淼翻身过去,见到尤东南的脸颊酡红着,双手变得冰凉,被窝里却是热的。柯以淼坐起身,立刻用手摸尤东南的额头,它是滚烫的,尤东南张口呼吸。
“醒一醒,”柯以淼俯身下去,轻轻抚摸尤东南的脸颊,“你发烧了。”
尤东南睡得并不安稳,他紧紧皱着眉,嘴唇张阖了数下,是气音,柯以淼没听清楚,便将耳朵贴过去,“什么?”
入耳的是粗重地呼吸声,柯以淼只好隔着被子,安抚似的拍拍他。
尤东南像是已经陷入了梦魇之中。
他紧紧地抓着枕头,用力地将脑袋埋在里面,手上青筋暴起,看起来痛苦不堪。喉咙里也发出了一声模糊而压抑着的嘶吼,以婴儿在母亲子宫中能够受到保护的姿态,蜷缩着身体。
柯以淼握他的手,说,“你醒醒!”他慌张地用唇触碰尤东南的额头。
这一触碰,尤东南就抓着他的手不放了,甚至把他的手往自胸口贴。
距离足够近了,这回他说出的话能让柯以淼听清楚,像有一把尖刀来回割尤东南的声带。
他嘴里叫着的是,“淼淼……”
柯以淼听见尤东南叫的这名字,忙低下头去吻他唇,“我在这。”
尤东南粗重地呼吸。
柯以淼又低声重复,“我在这。”
——尤东南被惊醒了,蓦然睁开眼睛定定地望向柯以淼,双目猩红着,里面复杂的情绪几乎汹涌而出。柯以淼担心地回望。
过了很久,尤东南的喉结才上下滑动了一下。他像是在辨认眼前人,一瞬间记忆出现了混淆,过往一切事变得模糊不清。
再开口时,嗓子抖得厉害又沙哑,“柯以淼。”
柯以淼心里蓦地发酸。
他慢慢俯身下来,额头贴着尤东南的额头,它汗涔涔的,“我是柯以淼。”他单手捧住尤东南的脸,急迫地再一次重复,“……我是柯以淼!”
尤东南闭上眼睛,终于平静下来。
柯以淼松了口气,为他量了体温,竟然已经到了39.5℃。
他甩甩体温计,“我打电话给萧医生。”尤东南仰起头,半睁着眼睛望向柯以淼,轻微地摇了下头,嘴唇也干燥开裂。
柯以淼为他倒了杯温水,喂着他喝了,“温度太高了,不能这么烧,我现在叫他来。”
尤东南却固执地摇头,“……我吃点药就好了,你现在不要找他。”他一向鲜少生病,但是每次发烧都来得又急又重,又不容易好。
柯以淼没办法,只能妥协。
他让尤东南吃了药之后,就用物理降温,从医疗箱里拿出酒精棉,为尤东南擦拭额头。尤东南病中一向讨厌这种酒精味,立刻皱着眉躲开了。
柯以淼心里忍不住着急,“山里的晚上本来就寒重,你回来还要开着窗户喝那么多酒。”尤东南像是不爱听,偏过头。
柯以淼无可奈何地扒开了他的睡袍,又用酒精给他擦了擦前胸,“我去给你做点粥吧。”
他刚要站起身走出去,腕上就突然一凉,被尤东南死死地拉住了,手上力气大的惊人。柯以淼立刻跌坐在床上,腰也被抱住了。
他的体温很高,额头和后背又全都冷汗涔涔,柯以淼想捋了捋他汗湿的额发。
尤东南埋首在他颈窝,他不再动了。
有些不对头。
柯以淼轻声问,“怎么?……你刚刚做噩梦了么”
尤东南“嗯”了一声,紧接着柯以淼又问,“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