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又要哭。
“不是我的。”宁也擦了擦鼻涕,“小满的。”
隋阮咽了咽口水,忐忑地问宁也:“不好?”
宁也示意她打开:“您看看吧。”
隋阮倒吸口气,也是定了定神才敢打开看。她不太懂低分化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看到后面的:癌。
薛小满年纪太小了,几乎整个人生还没有开始就沾上这种大病,隋阮也是眼前一黑。
宁也一把扶住她:“妈。”
“没事。”隋阮摆摆手,拿着报告走了几步到沙发旁,扶着沙发扶手缓缓坐下来,这才问宁也,“她知道吗?”
宁也摇头:“我刚拿到,谁都没告诉。”
“通知你叔叔阿姨吧。”隋阮叹了口气,冷静下来,“不管怎么样,都得告诉小满她爸爸妈妈才是。该复查复查,至于要不要告诉小满,怎么告诉小满,这不是我们能拿主意的事情。去,给小满她爸爸妈妈打电话去吧。”
薛小满她爸妈特别忙,时间排的满当当,哪有空一起出来跟宁也见面。宁也不太想电话里告诉他们两人这样的消息,于是又先约了薛东翰。
薛东翰有空,也没在意电话里宁也声音低沉,还以为宁也感冒了呢,美滋滋的跟宁也商量哪里来了新厨子,哪里味道不错可以去尝尝鲜。
宁也没心情跟他讨论这些,约好第二天下午见面,随便敷衍了几句就挂了。
薛东翰来的时候还带着个妹子,十一月的天气了,榆城平均温度零下五度,冷的要命,这妹子上身穿羊绒大衣,光着腿穿靴子,进了咖啡厅把大衣一脱,里面搭的是无袖蕾丝连衣裙,十分勇猛。
宁也看着她心烦,示意薛东翰打发人走。
薛东翰漫不经心的:“别介,晚上哥们儿还有活动。”又搂着妹子亲了口,“我俩谈点儿事,你到隔壁商场逛会儿。”
那妹子本来挺不乐意的,含娇带嗔嘟囔了句:“就会打发我走。早说人家就不来了。”
宁也心情本来就差到极点,耐心更是消耗殆尽:“赶紧走,想买什么随便买,过了今天再就没这机会了。”
因为职业关系,宁也平时不是说话这么不客气的人,看不起人的意思十分明显。薛东翰诧异地看了宁也一眼,这才觉得宁也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于是两句打发妹子走人,问宁也:“怎么了你?”
宁也把体检报告推给他。
薛东翰拿起来看着上面的名字,薛小满。
他是知道宁也每年威逼利诱带着小满去体检的,薛小满那一柜子的包大部分都是宁也付的款,搞得他们全家都以为宁也从高中开始就追小满呢,其实还挺乐见其成的,从来都没反对过小满跟宁也一起出去玩儿。
“怎么今年给我看我妹的体检报告了……”薛东翰心里有点发毛,嘴上还硬,“怎么……了。”
他看到了放在最上面的那一份,愣住了,把后半截话吞在了肚子里,反复盯着那张薄薄的纸看了好几遍。
“我知道约叔叔阿姨一起出来很难,但是我也不想把这个消息从电话里告诉他们。”宁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特别特别的飘,“只能先告诉你,由你回家转告家人吧。要不要去复查确诊,要不要告诉小满,我都转交给你了。”
薛东翰半低着头,撩起眼皮看了看宁也,眼中似有s-hi意。
他很快垂下视线,抿着嘴,过了会儿长长叹了口气:“谢了。那我先走了。”
说着他站了起来。
“你去哪?要不要我送你?”宁也跟着站起来。薛东翰太镇定了,镇定的他有点害怕。
薛东翰却摇头,拍了拍宁也的肩膀:“我是他哥,我不能乱。你放心吧,我会慢慢儿开的,我还得陪着小满去复查呢,这种时候把自己弄进医院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先走了,大恩不言谢,我们家记着你这份恩情,回头再约。”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宁也看着他的背影。来得时候还是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儿,走得时候已经步履沉稳仿佛能负重。宁也突然莫名其妙地想,是每个人都有这样不为人知的多面x_ing吗?
他重新坐了回去,从心底渗出凉意来。
这一次,薛小满到底迟不迟?
晚上宁也还是回家住,但是他吃过饭就回屋了。
宁正朝昨晚没回来,在电话里听隋阮说了,也很惋惜。今晚宁正朝回来了,见玄关有宁也的鞋,但是没见一楼有人,示意楼上问隋阮:“小六回来了?哭了?”
隋阮点头:“昨天今天都在家里住。我快二十年没见他那么哭过了,差点儿吓死我。”
宁正朝沉吟。
隋阮和他多年夫妻,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你别瞎想了啊,我告诉你,他喜欢谁你都不许管了,听见没有!”
宁正朝瞪眼:“喜欢女孩儿我管个屁!”
“男孩儿也不许管。”隋阮压低声音跟宁正朝吵架,“万一小满有个三长两短,看小六那架势估计快要疯了。他们公司那个男孩儿你不知道啊,差点儿跳楼,这才半年他身边儿死两个人,要是谈恋爱你还像过去那样管着他,你不怕他也变成那样儿啊!我告诉你宁正朝,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敢把他给我逼疯了,我跟你没完!”
宁正朝被他老婆气的张了张嘴,又说不出来话,憋了半天:“哪儿就那么脆弱了,动不动抑郁啊寻死的,我们老宁家没这么怂的种。”
“你放屁!”隋阮竖着眉毛跟他吵,“咱们现在也就是个揣测,他跟那个姓齐的关系好,也未必就是谈恋爱了,也许就是个好朋友。那个姓齐的要是个女孩儿,那么优秀,你能不能娶到那么个儿媳妇还难说呢。我知道你好面子,怕别人背后指指点点的说你儿子是个同x_ing恋,咱们这样,明里反对暗里也就随他们去,我呢提点提点他,让他们别太过分,大不了别人说你儿子三四十了还单身,笑话你抱不了孙子就完了。回头让小六去国外搞代孕去,一抱抱俩都行。现在人家流行黄金单身汉,咱们小六只要单着,谁敢笑话你说儿子找不到女朋友啊?咱们就跟小六互相心照不宣给对方留个面子,再过个二十来年咱俩差不多也该入土了,他们随便怎么折腾就折腾去吧。你可别现在把他折腾出个毛病来,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宁正朝理解不了,也不想理解。
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往歪路上走呢?谁听说教育孩子还能把孩子教育出毛病来?
隋阮见他的表情就像不同意,说哭就哭:“老宁啊,要是能,我也不乐意这样。这段时间我就在查这个了,同x_ing恋是天生的,改不了,你非让他娶个姑娘回来那是害人家一辈子。你真以为娶个女人回来就能生孩子啊?咱们家坦荡了几代人了,你总不能现在为了面子,昧着良心做事情对不对?行,你说不娶老婆也行,一辈子让小六打光棍儿去,你说你缺德不缺德啊?逼着自己儿子一辈子单身,没人疼没人爱,咱俩百年之后谁跟他一起过下半辈子啊?等咱俩死了,他五十了,五十了你让他去哪儿找个伴儿去?”
宁正朝打心眼儿里觉得隋阮说的不对,但是他又反驳不了,她还哭,一哭他就更没办法了:“行行行,以后再说吧。说不准小六喜欢的是小满呢,你不说小六知道小满生病了,哭得快崩溃了吗。”
隋阮抽泣着擦了擦脸:“小满得这病啊,我也算是看透了。还没小六大呢,受这罪。”她说着又想哭,“小满她们也算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一想到要是小六成这样儿,我死的心都有了。他想怎么样就这么样吧,谁知道哪天老天爷看不过去,要跟咱们找点茬呢。何苦逼孩子,不偷不抢不犯法不妨碍社会,他想干嘛就干嘛去,怎么开心怎么来。”
宁正朝听着隋阮这话,完全的三观不正,刚想反驳,又看她擦眼泪,叹了口气没说话。
宁也呆在房里,躺着也睡不着,随便看了会儿电视,有心想给薛东翰打个电话,又不知道他们家现在是什么情况,怕给人家添乱。
电视节目上还是挺热闹的,娱乐圈人来人往,纪少衡下了头条,有更多的人前仆后继地跟上,甚至有不少人嫉妒纪少衡能一连好多年呆在新闻首页不下来。
至于新闻是好的还是坏的,那都不重要。
宁也看着新闻,想,纪少衡如果不是被家里逼的太狠了,大概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下意识地想到了上一世的自己。
今天抱着他妈哭的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现在回想,才觉得原来极度伤心的时候,最想去的地方是——家。
只有家里,可以毫无顾忌不用思考,不用斤斤计较步步为营,不用提防明枪暗箭,不用担心,不用害怕。只有家才能给予自己绝对的安全感和温暖。
这时,宁也的电话响了。
是齐煊楼。
第92章 命运之手
昨晚宁也很早就关机了, 今天早上起来收了齐煊楼好几条信息, 还没来得及回复就又接到他的电话。
宁也心情不好,随便敷衍了几句就挂了。
恰好齐煊楼今天非常忙, 中午抽商务餐中间的空隙又给宁也打了个电话, 问了个吃没吃饭、吃什么了之类的,也没说几句。
晚上他又给宁也打过来。
不知怎么的, 齐煊楼总觉得今天的宁也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奇怪。
他不太喜欢这样不可控的感觉。
宁也看着手机上闪烁着的名字,齐,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