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远宸,我非常怀疑罗伊斯公爵夫人主动接近你,不是因为你是顾昭庭喜欢的人,不是因为他们认为你是太子妃的合适人选,而是他们发现了你的身世。你想想看,皇帝和皇后的婚姻原来是因为一场y-in谋才得以缔结,这就给了皇帝足够的理由和皇后离婚,还可以废除顾昭庭的太子之位,毕竟他原本就是因为皇帝特别的诏令,才从继承序列的后面提到了前面,被封为了太子。
“一个没有母亲,又和母族结仇的非婚生子,是一个多么好的工具,通过一场废后、废储和恢复你合法身份的闹剧,皇帝完全可以搅乱现在的局势,借此夺回他放弃的权力,而至于你,他也有足够的理由和借口剥夺你的继承权,把皇位交给他和新皇后生的真正合法的继承人。”
“远宸,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渴望亲人和家庭,但是血缘关系绝对不是可靠的保障。
“不过,也不是说你就不能接近他们了,就算他们抱着利用你的心态,我们同样可以利用他们,把太子之位夺回来。”
韩逊单膝跪在他的脚边,仰着头望着他:“你不是孤独的一个人,你还有我……当然,还有沈洛钧。我们都会站在你的背后,你想要平静的生活,我们就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你,如果你想要那个位置,我们会拼尽全力,为你铲除前路的所有阻碍。”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宁远宸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让房间内的智能声控系统开了灯,对着镜子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脸。
他看起来糟透了,表情难看,目光犀利而愤怒,嘴角向下,脸色发青,简直和医院待解剖的尸体一模一样,就好像他刚刚从一场噩梦里逃出来,一点生气都没有。
宁远宸生吸了一口气,用力的拍了拍脸,对着镜子挤出一个生硬的微笑。
放松一点。他闭上眼睛,努力去想一些让人开心的美好的事情,然而浮现在眼前的,却是母亲的笑脸。每一次经过一段漫长的几乎毫无尽头的等待后,在那套形同牢房的别墅里,他就能看到母亲,看到她激动的笑容和喜悦的泪水,感受她大力的拥抱和热烈的s-hi漉漉的亲吻,她美妙的声音如同音乐在耳边萦绕着,呼唤着他:“我最可爱的小宝贝……妈妈最爱的小乖乖……”
那曾是他一年里最快乐的时光。
“cao!”宁远宸猛地睁开眼,一拳挥向眼前的镜子,哗啦以上,蛛网一般的裂缝瞬间蔓延开来,碎片和鲜红的血滴一起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房间内的生命监控扫描系统在下一秒立刻发出了警报声,宁远宸不耐烦的大声喝道:“闭嘴!”
他快步的走向朝着自己飞奔而来的保姆机器人,从它的托盘里拿出治疗仪贴在手上。伤口上了立刻传来愈合时麻痒刺痛的感觉。他再一次闭上眼睛,抬起头,深深的吸气,呼气。
暴力的宣泄和伤口的疼痛让他心里好受很多,就好像刚刚将他包裹成行尸走r_ou_的裹尸布和棺材被这一击击碎了一般,他依然感到愤怒,仇恨的怒火在体内绵延而灼热的燃烧着,但是他又恢复了他的控制力。他转过头,面对着窗户玻璃上自己的投影,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就好像刚刚暴怒的杂碎一个镜子的人不是他,而他的手也从来没有受伤流血。
十几分钟以后,重新收拾妥当的宁远宸来到餐厅,他无视韩逊担忧的凝视,来到罗伊斯公爵夫人身边,任由她亲密的挽住自己的手臂,就像个普通的温顺听话又有些羞涩的孩子。
穆景风同样注意到了宁远宸的异常,他时时刻刻注意着宁远宸的动向,自然发现了他和晚宴更衣前那点细微的差别。他同样注意到了韩逊的目光。
他不能确定宁远宸的异常是因为自己还是韩逊,只能把一切焦虑隐藏在心里,只能希望能尽快找到机会为他解决问题。
而穆老爷子同样也而在观察着自己的孙子,他自然发现了穆景风一直在偷偷的关注着宁远宸。老爷子心里暗笑,一边回想着当年自己年轻时谈恋爱的羞涩岁月,一边跑去找聚会的主人,趁着正式开宴入座以前,偷偷改了座位次序。
于是,等到宁远宸入座后,他发现自己坐在穆老爷子和穆景风的中间,而罗伊斯公爵夫人坐在了穆老爷子的另一边。
罗伊斯公爵夫人见状,立刻拉长了脸:“老穆,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这是为远宸在军部的发展考虑。”穆老爷子振振有词的说,“于私,景风是远宸的学长、前辈,于公,景风是远宸将来的上级,远宸既然要来军部,自然要多多向前辈请教,和上级提前搞好关系,不然将来怎么升官发财,是不是?”
罗伊斯公爵夫人被他逗笑了,摇着头说:“你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来,远宸,别怕,坐我的位置上来,我来好好跟元帅阁下交流一下你的前途发展。”
最后宁远宸和罗伊斯公爵夫人换了座位。穆老爷子虽然失望,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任何收获。非常健谈的穆老爷子一直抓着宁远宸说个不停,从书法到军部趣闻,从现在各大高级将领的信息和私人好恶,到穆景风幼年的糗事和成长经历,他从坐下来起就讲个不停,一直讲到完全结束大家又回到客厅继续聊天,最后直到到了就寝时间。
宁远宸对穆景风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确切的说,是听到穆景风的事情就觉得恶心。但是穆老爷子本人却是个很容易让人产生亲近感觉的老爷爷,而且他说的与穆景风无关的事情非常有意思,也很有用。宁远宸不想因为穆景风的存在就放弃进入军部的想法,因此他还是非常认真的把穆老爷子说的话都记了下来。
回到客房内,浴室里打碎的镜子已经被换掉了。宁远宸洗漱干净在床上躺下,一丝睡意也没有。
他的客房位于这座凹字形豪宅的两翼处,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对面客房的窗户。宁远宸一直盯着窗外,一直到对面所有的房间都熄了灯,已然夜深人静的凌晨时分,依然无法闭上眼睛。
他坐起身跳下床,来到阳台,趴在栏杆上,望着楼下的花园和喷泉,还有半空中漂浮着的荧光的鲜花。这是一种最新研制出来的植物物种,它可以像萤火虫一样发光,房子的主人把它们一丛丛的c-h-a在小巧的悬浮玻璃花瓶里,一入夜,这些花瓶便不知道从哪里被放出来,围绕着房子漂浮着,好像一群有生命的幽灵,一会儿散开,一会儿又聚集在一起。
宁远宸从阳台伸出手,抓住一个花瓶拖过来,从里面抽出一朵鲜花别在胸口上,这才松开花瓶。花瓶迅速的飞走,回到自己既定的轨道上。
整座豪宅已经深深的入睡。宁远宸望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小湖,忽然心中一动,随即披上睡袍,转身离开房间下楼,离开了房子,来到湖边。
深夜,十一月s-hi润而冰凉的空气让宁远宸打了一个寒颤,也让他好像煮沸的浓汤一般混乱的大脑平静了下来。他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下来,整理着今天从韩逊那里听到的一切,最后把脸埋进手里,长叹了口气。
他该怎么办?
系统里的五个世界早已让他筋疲力尽,实际上,他想要的,不过是舒适的随心所欲的生活,他不想再为了什么营营汲汲、患得患失、cao劳辛苦,他所求不过是幸福和安定,有点追求,却也不是一定要实现,潇洒自在,无忧无虑。
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没有这么复杂的身世,如果那五个男人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没有来打扰他,那么系统奖励给他的钱,足够他过上他想要的生活。
然而现在一切距离他最初预定的目标越来越远了。
有脚踩过Cao丛的沙沙声从身后传来。宁远宸猛的坐起来回头一看,穆景风手臂上搭着一件大衣站在他身后的不远处。
“已经很晚了。”他走过来,把衣服搭在长椅的靠背上,“小心不要感冒了。”
宁远宸冷笑一声:“不装了?”
穆景风没有说话,手c-h-a在裤兜里,微微低着头,望着身旁的湖面。
“元帅阁下,这幅深情款款的样子并不适合你。”宁远宸用两根手指捻起搭在长椅上的衣服,好像捏着什么垃圾一样,扔在了地上,“我还是更习惯你铁血无情的样子,比如说,大半夜的让刘管家把我捆了,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不让我带,直接把我扔回南馆。”
穆景风的脸上立刻露出痛苦的表情:“不是这样的……我没有……”
然而宁远宸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就这样吧。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突然改变了想法,不过一开始,你是不打算和我有太多接触的,我说的没错吧?”
他站起来,一边后退一边说:“请你务必回到过去的状态。你对我好过,不过最后你也把我卖了,我也用死亡偿还了。上辈子的事就是上辈子的事,我们谁也不欠谁的,就像你一开始想的,当个陌路人吧。别来烦我。”
他忽然想到什么,从空间芯片里掏出什么扔了过去:“还给你。”
穆景风伸手接住一看,是他用过的半军用机甲,“远宸,”他声音低沉,隐隐透着一丝被伤害的难受,“这个机甲对你用处很大。”
“一想到那个驾驶舱是你躺过的,我就觉得浑身难受。”宁远宸道,“说真的,我也不是一定要进军部。”
他转过身匆匆的回到房间里,把穆景风留在身后。
穆景风看着他的身影一直消失在门口,这才弯腰捡起外套,也回了房间。
他刚刚打开门,就听到隔壁房间的门也打开了。穆景棠穿着睡衣走了出来,在他身边停下:“你干什么去了?”
“没什么。”穆景风不想多说。
“哥,你疯了吗?”穆景棠轻声道,“那可是未来的太子妃。”
穆景风没有说话,打开门就走了进去。穆景棠紧随其后,死死地盯着他的表情,又故作欢快道:“好吧,如果你非要他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毕竟你不仅要和太子挣,还有沈三少,听他宿舍的人说,沈三少经常给他送东西呢。啊,可能还得加上一个韩逊侯爵阁下,悄悄告诉你,听说宁同学周末的时候和韩逊也一起约会过呢……她可真是受人欢迎,景风你不谈恋爱则已,一谈就选了个难度系数最高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