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倾盖如故
杨松家原来离赌场很近,只是穿过两条街,便到了宅院。
黑漆漆的大门,竟只是虚掩着。
冷秋魂熟门清路推门走了进去,院里很静,没有人声,甚至连虫鸣声都没有。
傅凌衣也不知为何,心里突生一种不妙的感觉,这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夜色已深,院里又无灯火,身旁的楚留香却似感受到他此刻的情绪转换,“怎么了?”
傅凌衣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若说出来怕楚留香也要想多了,于是摇头道:“没什么。”
大厅里,烛芯早该剪了,宽大的厅堂,昏暗的灯光,不觉有一种凄凉神秘之感。
傅凌衣刚刚舒开的双眉又一次拢了起来,总觉得很不对,以杨林的身份来说,家宅里竟没有仆妇丫头伺候吗?
冷秋魂道:“杨师叔素来睡得早,他一睡下,家里的下人就要偷偷溜出去,尤其家师不在的时候,这些人更无法无天。”
这个解释倒是合理,傅凌衣双眉微微舒展,但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还是使他不能完全放心,两个人又随着冷秋魂绕过大厅,走向后院。
后院里更静,西边的厢房里,竟隐隐有灯光透出,冷秋魂道:“奇怪,杨师叔今天难道还没有睡”
冷秋魂正要穿过种满梧桐的院子,然而,一滴水落在他肩上,他不经意地用手一拂,后窗里透出来的灯光,照着他的手。
鲜血,他手上竟有鲜血。
傅凌衣在看到那点殷红后,脸色变了,因为他看到了梧桐树上似乎有人在对着他们招手,他身子一起,便如一片紫色的云一般飘到了树上,优雅、缥缈,却又快到极致。
傅凌衣闪电般扣住那只手腕,但那只是一只手。
没有别的,只是血淋淋的一只手。
楚留香和冷秋魂也看到这只手,两个人脸色也顿时变了。
冷秋魂失声惊呼,“师叔!师叔!”
厢房里却全无回应,死一般的寂静,冷秋魂正要冲进厢房,傅凌衣却比他更快,只见他迈出一步,整个人便消失在院子里,轻功身法简直如幽灵般诡异。
即便是此刻,冷秋魂和楚留香也不由为之动容。
生来急x_ing子的傅凌衣一袖拂开房门,冲进了厢房里,只见床上一人似乎睡得很熟,身上盖着棉被,只露出颗灰白头的头颅。
屋子里却是说不出的凌乱,床旁边的三口樟木箱子,也整个都翻了身。
傅凌衣一把掀开棉被,在看到眼前状况时傅凌衣顿时愣了一瞬,因为棉被里只有个血淋淋的身子,已失去了手足。
“五鬼分尸,这难道是五鬼分尸……”
却是刚刚进来的冷秋魂,他像是已冷得发抖。
傅凌衣回身看他,“五鬼分尸?”
“我要再看看。”冷秋魂忽的转身冲了出去,不多时,立刻回来,手里拿着一只滴血的手。
杨松惨遭分尸,显然还不出半个时辰。
冷秋魂嘶声道:“朱砂门与五鬼素无仇恨,血煞五鬼为何要下此毒手”
傅凌衣道:“你怎么知道是血煞五鬼下的手?”
难道杨林或者朱砂帮与血煞五鬼有什么仇怨?
却见冷秋魂一脸恨恨道:“五鬼分尸这正是他们的招牌。”
他说的太过言之凿凿。
楚留香不由提醒道:“招牌有时也会被别人借用的。”
楚留香说的委婉,傅凌衣就不行了,他对于冷秋魂的智商表示无语:“开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血煞五鬼既然与你们素无仇怨又为何跑到这里杀了杨林?吃饱了撑的过来杀个人消消饱?”
冷秋魂张了张嘴,话糙理不糙,傅凌衣虽然说的不怎么好听,但理确实是这样,杀人无非是或为仇、或为财、或为权,静下心想想,若为仇,血煞五鬼与杨师叔无仇无怨,若为财,这屋子里的贵重物品不曾少了一件,若为权更不可能了,因为血煞五鬼本就是江湖散人。
冷秋魂咬牙道:“若不是血煞五鬼,那会是谁?”
“谁知道。”傅凌衣广袖一拂,将地上的箱子翻卷起来,他挨个看了一遍,一会,看向楚留香道:“信不见了。”
楚留香叹道:“果然不见了。”
冷秋魂脸色更苍白得可怕,他突然厉声道:“你们和此事究竟有什么关系?”
被怀疑成杀人凶手的傅凌衣十分不爽:“怎么?你怀疑你师叔是我们杀死的?”
楚留香看着冷秋魂的脸色不由抚了抚额头,他知道傅凌衣说话跟刀子似的,直来直去,但这样不委婉也太拉仇恨了。
果然,冷秋魂脸色越发y-in沉难看,他沉声道:“你们来的这么巧,容不得我不怀疑。”
傅凌衣突然一笑,“是吗?”他脚下一动,一个人突然变成了数十个人,竟似因为轻功太过灵动缥缈导致出现了幻影,那数十身影似慢似快、似退似前、似慢实快、似退实前,莫说让人琢磨透了,能看到其身法一二便是不易。
冷秋魂张大了嘴巴,这种身法实在是诡异至极,完全超脱了他的认知。
而楚留香亦是一呆,可随后他忍不住微笑,有此轻功,傅凌衣即便再拉仇恨也无妨了。
顷刻之间,幻影重叠,最后只有那一袭紫衣的青年负手而立,他面容冷漠,凤目生的艳丽而魅惑,但他眼里的神色却是宛如冰雪,于是生生将那点勾的人心向往之的艳色压了下去,换作不敢直视的冰冷高傲。
傅凌衣冷冷道:“你记得,我若想杀一个人,犯不着拐这么多弯。”
他的轻功虽然不是最快的,也不是最好的,但他的轻功却是最诡异的,因为这是他自己根据影子研究出的最适合他的轻功。
很少有人能拦住他,因为他们甚至从没见过这样的身法所以又怎么能应对自如?
何况,他身上那三十三种武器也不是用来装饰的。
冷秋魂目中流露出一种敬畏的神色,这样诡异的身法加上那手剑术,傅凌衣若想杀人,的确是不用拐那么多弯。
此时,冷秋魂已经信了他们与此事无关,他缓缓问道:“师叔大概是为了那封信而死,但那封信既已丢了我们谁也不知道那信是谁写的,信的内容是什么,又怎么能知道谁是杀人凶手?”
傅凌衣面色不变,没有丝毫为难纠结的神色:“带我们去你师父的房间看看。”
冷秋魂低头想了想,掌灯走到东面的厢房,门并没有锁,这孤僻的朱砂门长老,住屋里竟是四壁萧然,简单到了简陋。
但壁上有幅画,画上既非山水,亦非虫鸟花卉,却只是一个女子的半身像,画得眉目宛然,栩栩如生。
楚留香不由多瞧了两眼,越看越觉得画上的女子风韵之美,竟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的。
不过这女子虽美,但楚留香也不是没有见过比之更胜半筹的人,若说起来,傅凌衣才算他见过最美之人。
也不知怎么,他眼前突然闪过初遇时的那个月夜,傅凌衣俯身看他,那个艳若桃李的笑,他左眼下的泪痣真的很漂亮。
想到这里楚留香不由转目看向傅凌衣,他这才发现傅凌衣也在看他,只是眼神很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