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温馨的氛围里,茨木忽然开口道:“我听说,源赖光的人最近在排查我从前的住处。我想起来有几份境外军火商的档案忘在了那间宅子里,没人守着,我想趁今天去拿回来,以防万一。”
“他们的人还没去那一带吧?”酒吞咬了口面包随口问道,见茨木点了点头,便没有阻拦,“那你当心点,注意隐蔽。”
茨木望了一眼墙上的钟,把孩子交给育婴师抱着,起身披上外套:“不出意外中午能回来,挚友等我?”
“本大爷等你。”酒吞望着他的背影回应道。
然而茨木那天中午并没有如约回来。
酒吞拨出去的手机号被告知关机,这是茨木平常在外断然不会做的事情。他旋即召来茨木最亲信的下属,对他从前住处周围和一切可能出没的地方偷偷展开了地毯式排查。
一行人动用种种关系筛遍了那一带,甚至连一个街角的摄像头都不曾放过,可不幸的是,一整个下午过去,得到的消息还是毫无踪迹,茨木仿佛从出门那刻起就蒸发在了半道上。
临到傍晚,一阵突如其来的铃声打破了酒吞书房里千钧一发的寂静:
“尊主!源赖光的人放话说,理事长已经被他们控制了,要您去西海岸一个地点谈判。可是他们早就买通了杀手,消息百分之百可靠,现在怎么办?”
酒吞银白的眉头越蹙越紧,却在听见“杀手”二字的时候若有所思地松开。
“告诉我他们的原话。”他说。
“源赖光的人说,理事长和继承人的x_ing命只取决于他们的命令,尊主如果不去,就……”电话那头的声音透着绝望的气息。
酒吞望了一眼身旁摇篮中熟睡的孩子,脑海里忽然闪过昨晚在地下的工作间中撞见的那枚颅骨和比照制作的人皮面具,嘴角慢慢勾起了一抹了然的笑意。
“让你们的人准备吧,”酒吞回应道,“时候到了,这不是我该逃避的场合。”
黑色的劳斯莱斯穿过城郊的旷野,疾驰在昏暗的树影里。乌云蔽月,唯有夜风从车身外呼啸而过。
车里的男人安静地靠在精细的皮质椅背上,镀银的面具在手机屏幕的微弱的映照下泛着冷白的光,将一切表情埋藏其下,勾勒着一抹蓄势待发的沉着。不断跳出的信息汇报着前方不妙的征兆,源赖光雇佣的杀手虽有半数被解决在路数,漏网之鱼却悉数赶往了那场鸿门宴。
层层灌木的遮挡甩在身后,前方黑漆漆的建筑轮廓渐渐从地平线上升起。
黑色的车身孤零零地停靠在深蓝的穹幕下,腥咸的海风里,斗篷覆盖下的身影独自穿过一座锈蚀的铁门。那是一间已经停工的油料厂,锈迹斑驳的管道上蒙着灰尘,然而当酒吞穿过其间,仍会瞥见几处磨光的阀门上被手指沾去落灰的痕迹。
会面的地方是走道深处一间空置的厂房,余光望去,高及四五米的建筑中布置着一圈铁皮铸就的隔层——是与茨木被人暗算那回相同的布局。
沉着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水泥墙面间,三两步后,利落地停驻在建筑中央。
“启明者的舵主还真是守时的人。”彼端响起的话音属于源赖光。他从昏黄灯光下的y-in影里抬起一对历经岁月之后沉下y-in翳的眼眸,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黑色的斗篷与傀儡般冰冷的银面具仿佛掩盖了他的全部,他甚至连信息素也一并掩藏起来,如同一个仅留下影子证明存在的幽灵。
源赖光打了个手势,四围上方一阵s_ao动,鲜红的激光点便落在了酒吞的胸口与额头上。
“这就是你的对策?”变声器下空洞的金属音响起,“费尽周章,用尽下三滥的手段,只是为了直接杀死我?”
“杀死你当然是我的最终目的,有没有人质都与此无关。”源赖光的语调听来颇有胜算,“我控制了那个怀着你继承人的Omega是另一个用途,因为你死之前,总要拿出点诚意来解决你惹的事。”
话音落处,源赖光身后的人走向酒吞近前,举起的手机屏幕里是一幅监控器拍下的画面——挺着八九个月孕肚的黑发男人毫无觉知地坐在别墅客厅中,窗前的狙击手却早已埋伏就位。
面具之下的目光静静望着屏幕中的一切,金属铸就的面容藏住任何一寸细微的神情。
许久无声的反应下,对面的人忍不住重新开口:“要我提醒你该怎么做么?一个月之内,我要看到你们在政界的那帮走狗靠栽赃弹劾我家族的丑闻。这件事,是交换你没出生的儿子x_ing命的条件,你的人做了,我会放他出生,至于他将来能不能活着长大,要看他识时务的能力,不过你今晚无动于衷的话,这个怀着他的Omega现在就会死在你面前。”
“你们调查得这么仔细,会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空洞的嗓音带些戏谑地问道。
“他是谁,并不能威胁到我,”源赖光不以为然道,“他是启明者分舵的理事长,我当然知道他对你的意义。可我哪知道这么巧,偏偏是他怀上了你的孩子,能让我一箭双雕呢?”
“一箭双雕?”变声器下发出一声冷哼,“他是能为我献上x_ing命的人,这种时候,他只会选择牺牲自己,而不是让我为他做出妥协。”
对面的眼底猛然闪过一丝惊愕,目光短暂的交锋下,源赖光看见了一双绝无动摇的眼睛。
十余秒的对峙过后,他几乎切齿地低吼出了“动手”二字。
屏幕中一阵翻天覆地的s_ao动,玻璃破碎的声响利落地传出。谁想大肚的身影却在这时猛一侧身,闪过子弹,敏捷地藏进餐桌之后,一个滚地逃过追来的s_h_è 杀,迅速掩入s_h_è 程外的走廊里。
“里面的人怎么是个Alpha?!”彼端响起一阵质疑的惊呼。
这头源赖光眉头蹙起的一瞬,却听警笛的蜂鸣也从监控中由远及近地传来。埋伏的警车迅速堵截了别墅前狭窄的过道,红蓝相间的警灯在镜头前激起炫目的光晕,也将对面三人原本沉着的目光搅得慌乱起来。
酒吞喉中发出一阵低沉的冷笑:“雇人夜闯民宅谋杀无辜公民,源赖光,你的‘政绩’里又要添上这笔么?”
他说着,缓缓踱出两步迫向对方,仿佛毫不介怀在狙击枪瞄准身上的光点:
“我忘了告诉你,理事长一个月之前就已经生下了我的继承人,昨晚还和我睡在一起,所以收到消息说你们在他住处控制了他和肚里孩子的时候,我也很纳闷。”
“……这难不成是你的人算计好的?!”
“你手底下的人少说也是精英特工,居然能认成Alpha怀上了我的孩子,总不能全怪我们算计你吧?”酒吞冷峻的话语里不经意地蒙上了一层激将的色彩。
源赖光的眼神里显然成功烧起了怒意,语气也变得更加狠戾:“但你不是替身,我知道,你亲自是来寻死的。”
“我不来,你能来么?”酒吞淡淡地回问道,“你知道只有你亲自来,才有把握利用人质出牌逼迫我。你这么不信任你手底下的人,我又怎么好意思派替身来敷衍?今晚,说白了就是你我之间的一个赌注罢了。”
“赌注?那你恐怕已经输了。”源赖光逞着自己最后的胜算,“从你踏进来的一刻,至少你的x_ing命已经在我手里了。你的把戏耍得很好,只可惜,这是你最后一次耍我。”
话音落处,他朝两侧高处猛一挥手,对狙击手下达了最后的屠杀令。
却听右边的楼板上轰然传出一声炸响,熊熊火光与浓烟旋即翻滚而出,猝不及防的肢体撕裂在焦糊的热浪中,甚至未及扣下手中的扳机。于此同时,左侧狙击枪的光点竟从酒吞身上猛地撤开,随一串致命的砰响,三发子弹稳稳s_h_è 穿了源赖光与手下二人的额头。
酒吞似是反应过来什么,敏捷地转身撤出门外,恰在这时,只听一阵s_ao动由远及近地包抄过来——是源赖光安设在工厂中的埋伏。千钧一发之际,酒吞掏出腰间的枪反身击破角落的油罐,油料的燃烧传遍管道,热浪炸开锈蚀的铁皮,将高几四五米的建筑瞬间吞噬在火海之中。
熊熊燃起的烈焰里,酒吞看见方才击毙源赖光的身影也从浓烟中仅余的寸许之地站了起来,他眼疾手快地s_h_è 断屋顶的钢丝,一块厚重的铁板便轰然落在那人与身旁眼看要爆裂油管之间……
火焰燃遍了每一条残余油料的管道,整座工厂霎时淹没在了参天的火光中。源赖光手下的哀嚎响彻四野,酒吞却已循着来时的记忆迅速撤出危险地带。下意识地一回头间,他看见方才那个身影正以他熟悉的身手跃出火海,并追着他逃生的路尾随过来。
静谧的海岸线在夜风中掀起汹涌的浪潮。
漫天星光勾勒出沙滩上两个拉锯对峙的剪影,起伏的胸膛合着同样节奏的喘息,蓄势待发。
男人单手拉下保险栓,从黑色的斗篷下慢慢举起枪。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扣动扳机,只是以饱含威压的姿势逼迫着对方解除威胁。
腥咸的海风撩进男人的鼻息,卷来一阵他再熟悉不过的Omega的体香。
对面的人坦然地抛开手中的枪械,一抬手,将脸上那层栩栩如生的人皮面具连着厚重的假发和帽子一把撕扯下来。方才还陌生的面容之下,夜风扬起一头红发,远处灯塔扫过一缕微光,映亮了青年颊上黑色的纹身与一双熠熠生辉的金瞳。
“挚友。”他迎着酒吞的枪口跑上来,一把地扑进熟悉的胸膛,身后那只持枪的手便圈起臂弯,将他狠狠禁锢在怀抱中。
“够可以的,茨木,学会利用本大爷做你的诱饵了?”变声器下的金属音附在茨木耳边说道,话音不易觉察地轻颤着,尾字有些哽住,“你……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