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轲的思绪越飘越远,等回过神来时才发觉自己的脸有些凉意。他一愣,难道自己哭了?
他抬手错了搓脸,拿起手机没话找话地给宗锴发了条消息:谢谢你的娃娃。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特别想跟宗锴说说话,明明分开还不到两个小时。
隔了一会儿,宗锴回道:挺像你的。
姜轲看着这几个字,愣了一愣才明白,问他:它这么丑,怎么会像我?
宗锴说:它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很像你。
姜轲对着手机撇了撇嘴,不承认道:我这么乐呵,哪像不高兴的?
这次隔了好一会儿,宗锴回道:不高兴没什么不好,有不高兴的时候,才能在高兴的时候特别高兴。
姜轲把这话来回读了好几遍,随后笑了。他想,宗锴怎么这么能安慰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主要是姜轲的回忆~~
第19章 第十九章
这天下午姜轲办完事回到公司,刚进门就见迎面跑过来两个员工,一脸紧张地跟他报告刚才有质监的人来过。
姜轲心里一紧,“干吗来的?”
其中一个专门负责零售业务的员工抢先道:“说是抽查,拿了咱展厅好几盆花,这是抽样单,我签的字。”另一个又补充了句:“说是十五个工作日以后出具检疫结果。”
姜轲接过抽样单,心里直纳闷,质监那头不是前阵子才验过,怎么又抽查上了。他一面往办公室走,一面问身后跟着的两人:“秦子阳怎么说?”
“头儿没在,我们给他打电话没人接,给你打电话你关机了。”
“我手机没电了。”姜轲走到办公室门口,回头道,“行了你们忙去吧,这事儿我知道了。”
进了屋,他把门关上,给秦子阳打电话,忙音响了半天才接通。
“你在哪儿呢?”
“门口,马上到,怎么了?”
“你进来再说吧。”
秦子阳进屋以后,姜轲把抽样单递给他,简单说了一遍情况。
秦子阳略沉默了一下,问:“最近有客户投诉么?”
“我反正没收到过。”姜轲说。
“那就奇怪了啊,这单子看着可不像大规模抽检。”秦子阳费解道,“店里让人投诉了?”
“这才开张几天啊,总共也没卖出去多少。”姜轲觉得这个可能x_ing不大。
“那真见了鬼了。”秦子阳出去找员工又问了问情况,随后打了几通电话,再回来跟姜轲叹气道,“还真他妈让人举报了。”
姜轲一愣,“怎么可能?”
“我知道就好了,”秦子阳吐了口气,表情明显懒得再琢磨下去,“管他呢,反正咱也没问题,让他验去。”
当天下班后,姜轲照例跟宗锴在健身房碰面。憋了一晚上,直到回去路上他才跟宗锴提起这件烦心事。
“你们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依姜轲的描述,宗锴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不应该啊,”姜轲说,“我们这种小破庙能得罪什么人?又不是树大招风,再说根本也没有客户投诉过,谁那么闲得没事儿干?”
“如果没有过投诉纠纷,那确实奇怪。”宗锴推推眼镜,随口开了句玩笑,“总不会是你们公司内部出叛徒了吧?”
姜轲闻言愣了愣,忽然想起昨天的确有个刚来公司不久的新员工离职了。不过还没来得及往下细琢磨,车身打了个晃,他赶紧踩了刹车。
这段路窄,单向只有两个车道。姜轲一个恍惚,跟右侧一辆准备并道的车发生了摩擦。原本只是个各打五十大板的小事故——右侧的车抢行,可对方车头已经挤进来了,姜轲没减速避让——单看碰撞的位置,两方都有责任。
但对方司机降下车窗,张嘴就骂了一句不好听的。因为距离的原因,这句脏话很像是对着副驾上的宗锴骂的。
姜轲本来就因为公司的事堵心,见状顿时更来火了,当即下车绕到对方车头,语气也相当不客气道:“会说人话么?把你那嘴放干净点儿!”
“这么跟你说话够干净了!”两辆车挤在一起,那人的车门只能打开一条缝,他探出头肩叫嚣道,“你他妈会开车么?不懂什么叫让行是么?!”
“把你那手拿开,最烦人指我。”姜轲眉头一皱,“你他妈并道不打灯还有理了?”
对方自知这点理亏,转而指着倒车镜道:“你把我倒车镜刮了!怎么赔?”
“你还刮我车门了呢。”姜轲说,“我没空跟你耗,拍个照各走保险吧。”
对方却不同意了,非要等交警来处理,好像百分百认定了自己没责任。此时后面已经不停有车按喇叭催促。
宗锴是几个人里最平静的,隔着车门劝了那人一句:“这么堵着后面的车都没法走了,我看你车里还有孩子,再吓着孩子,各退一步吧?”
那人这才想起来回头看看,跟后座的小姑娘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一副吃了大亏的样子重新发动车子,临走前还不忘狠狠指了姜轲两下,“懒得跟你一般见识!”
“你再指下试试!”
姜轲刚要过去,宗锴叫了他一声:“行了,走吧,后面都堵上了。”
再次上路后,宗锴无奈笑道:“你怎么跟个小刺猬似的。”
“什么刺猬?”姜轲没反应过来。
“说扎刺儿就扎刺儿。”
话虽这样说,宗锴却并没有真的觉得这样把喜好全挂在脸上的姜轲有何不好。相反,这样的姜轲时常让他觉得松心。因为跟他在一起时,不管发生什么都不用宗锴去意会,去猜测。
最重要的是,姜轲自己这样随x_ing,对身边的人自然也没什么要求。宗锴在他面前不用一直绷着一股劲儿,不用随时想着自己是不是表现得足够好。换句话说,他这样的x_ing格难得不会带给宗锴压力。
“不好意思啊,我有时候就是控住不住。”姜轲笑得有些窘迫。
宗锴摇头笑笑没说话。他冷不丁想起初二时的一件事。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到不耐烦的、点火就炸的姜轲。
当时学校组织参观博物馆,班长统计人数收费。姜轲好像是忘记带钱了,门票其实就几十块钱,班长让他随便问谁借一下,收齐了他就直接交给老师了。可不知怎么的这句话让姜轲炸了毛。
“你老盯着我.干吗?我明儿交不行么!管那么宽!烦不烦啊!”
因为班主任只说周五之前都可以决定去不去,班长脾气又好,听见这话便讪讪地走开了。
宗锴当时很奇怪,不明白姜轲为什么好端端突然发这么大脾气,说生气就生气。他忍不住看了姜轲几眼,结果被姜轲瞪了回来。他记得那次姜轲到底也没去参加活动。
宗锴当然不会知道这天早上姜轲跟母亲要钱的时候经历了什么。那时候秦虹下岗没有工作,家里老太太又中风半瘫,正是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的时期。姜轲吃完早饭问秦虹要钱。秦虹都已经从兜里把钱掏出来了,又听老太太在里屋扯着嗓门含沙s_h_è 影。
“这个汤药以后可别买了,从军那儿累死累活一月也赚不了几个钱,我这土都埋到眉毛的人了,喝什么也是白喝,可别糟践钱了!”
秦虹当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救命的药咱都喝不起,哪有闲钱参观博物馆。她问儿子:“老师是规定必须都得去么?”
姜轲原本对这种参观文物的事压根不感兴趣,去不去都无所谓,但他听见他妈那副口吻就特别不痛快,又委屈又窝囊。他什么话也没说,甩手走了。再到学校时,班长无意中的问话戳痛了少年人那颗敏感的自尊心。
宗锴也不会知道,这类事几乎贯穿了姜轲的整个中学时代。他像个刺猬一样动不动就扎刺儿,不过是为了装成攻击的姿态来保护自己,顺便安慰自己:你没有受伤。次数多了,不知不觉就成了条件反s_h_è ,很可能姜轲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车子停到宗锴家楼下时,姜轲神经兮兮地逗了一句:“不请我上去坐坐?”
“你想上去么?”宗锴问道,一面解开安全带。
“呃,”本来是玩笑的一句话,被宗锴这么认真地一问,反倒让姜轲不知所措了,他犹豫了几下最后还是摇摇头说,“算了,不早了,以后再有机会的。”
“行,那我走了。”宗锴下了车,关门前又俯身添了一句,“慢点儿开车。”
到家以后,他从钱夹里翻出来上次一起吃饭时秦子阳递给他的名片。拿着名片斟酌了片刻后,他拨通了一个电话:“徐伯伯,是我……”
十五天以后,检疫结果出来了,却跟姜轲意料中的正相反:暂停营业,勒令整改。姜轲跟秦子阳都措手不及。
其实这个结果宗锴比姜轲知道得更早,但他不清楚姜轲公司的具体情况,便也不好c-h-a手。他只在姜轲跟他愤愤不平地发牢s_ao时,耐心劝了几句。有凭有据的检验报告摆在那里,他实在开不了口走这个后门。
“这肯定是有人故意找茬儿,别让我知道,知道了跟他没完!”
“你这点火就炸的脾气真得改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