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加班地狱的卫嘉行,并不知道自己懒得陪人去家具市场的“怕麻烦”行为,搁到淳朴善良的陈煜眼里倒成了“口是心非的大好人”,对方还为了回报他,在找工作之余,也努力帮忙做了许多家务以为回报。
不过工作找起来,倒真不太顺利。
陈煜文凭一般,又是学的名为“万金油”,实则啥都干不了的文科,在没有一技之长的情况下,工作经验和技能那栏总是只有空着,所以工作难找。
他在网上投了许多公司,简历都石沉大海,有极个别直接回绝他的倒还好,不用让他提着心抱着期望,那些“HR查看了你的简历,可能会与你联系,请注意”的提醒才最要命,总让他时刻关注着手机,生怕错过一个陌生来电。
有些坑人的挂着招聘实则是为了骗人交钱培训的机构就不提了,更让人防不胜防的,是似模似样地弄了完整的几次面试笔试复试流程,最后告诉他要交钱的所谓“大公司的分部”。
就这么忙碌了大半个月,除了每天早上做饭做家务以外,一点实事没干。
看着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卫嘉行天天早出晚归的规律生活,陈煜有些羡慕的同时也十分沮丧。
这种种复杂心绪他并未主动向屋子里的另一个人透露,也没好打扰正跟着同事在国外旅游的妈妈。不过正在他陷入沮丧情绪之时,收到了一条来自安靖游戏公司C市分部的面试通知。
安靖旗下的侠客行网络版是他大学期间玩过的一个在大学生群体中十分火爆的武侠网游,他大学期间都一直在玩,以致于才毕业就在网上投了安靖的一个岗位,可后来一直没等到消息,他便默认自己被刷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沉迷侠客行,才导致他大学都没有时间去考证或者去培训机构充实自己,所以在这时收到来自安靖的回复,让陈煜的心情有些微妙。但此刻除了去安靖面试也没有别的选择,尽管希望不大,好歹也要去试试。
只是当陈煜顶着下午两点钟的太阳,按着手机导航汗流浃背地找到安靖游戏公司的楼层,茫茫然跟着前台指引穿过一片格子间时,才发现希望何止不大:这里严肃安静的工作氛围和轻松惬意的工作环境交织成一幅奇异的画卷,每个人都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上全是游戏角色、场景或者他根本看不明白的画面。
他突然有些心虚,自己当初一时冲动申请的自媒体运营专员估计是没戏了。
而当笑得甜美可人的前台姑娘引着他和其他面试者来到一间会议室,发现那里还有一大片面试者的时候,陈煜越发紧张起来。
一个多小时以后,陈煜才跟另外两个面试者一起进入面试房间。
等结束问话的HR微笑着告诉他等后续消息的时候,陈煜点了点头道了声谢,接着退出了房间,然后丧了气——刚刚明明看见通过初试的人是当场就去另一个房间复试的。很显然,他是被婉拒了。
原路返回前台的路上陈煜走得很慢,一路留恋不舍地仔细打量这个自己向往了很久的地方直到再次经过了格子间。
这次他看到走廊边上一个房间里,背对门的位置有个穿着灰色连帽卫衣的瘦高背影似乎很是眼熟。只是那人大夏天穿着长袖卫衣不说,还把衣服上的帽子扣在脑袋上——虽然这里空调开得很低,但较之其他人的衣着,比如前台姑娘的无袖连衣短裙,就实在显得太过特立独行。
就只这么匆匆一瞥,陈煜并未成功勾连起记忆,可等第二天起床看见阳台晾着的那件灰色帽衫,他才恍然大悟:那人的背影确实跟卫嘉行很像!
想到这里,他对卫嘉行越发佩服起来:厉害啊,能在安靖工作!
3.
陈煜只觉得那天见着卫嘉行大夏天戴着兜帽,跟某本小说中沉默寡言又一年四季穿着连帽卫衣的主角很像,倒没料到这是对方积劳成疾的先兆。
卫嘉行的病实在来得迅猛,浑身没劲不说,一看到电子屏幕就恶心想吐,美工组的老大调侃他是不是想请假得很了,竟然编这么小学生的谎言。卫嘉行只能在心里骂了句国骂,有气无力地继续请假:“老板,要么你让我死,要么就放我假……”
陈煜在边上c-h-a不上话,等对方挂了电话,才继续劝他:“要不,还是去医院一趟吧?”
卫嘉行却一反高冷的常态,翻了个身,用背对陈煜的姿态给出了拒绝的答案。
陈煜被这家伙的难搞弄得有些头疼,却还是遵循良心,继续劝他,只是一不小心就用上了平常哄小表妹的语气:“我送你去好不好?一会儿就看完了。吃了药才好得快……”
卫嘉行细若蚊蚋地哼哼了一声,坚持用背部看人:“不想打针。”
陈煜闻言一下子破了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怕卫嘉行记仇,就重新一本正经道:“那我们不让医生打针,走,跟我一起去医院。”说着倾身伸出手来,去牵床上这个大型儿童。
卫嘉行挣开了陈煜去拉他的手,绷着脸道:“客厅的壁橱里有药,麻烦你帮我倒杯水拿过来吧。”
要搁以往,听到卫嘉行这么说话,陈煜难免要憋一肚子气。但现在卫嘉行发着高烧,脸颊绯红唇色发白,再加上虚弱的声音,实在让他心软。于是陈煜只好抿了抿唇,任劳任怨地去遵循要求倒水拿药。
可当他看到药盒上的日期都过了一年多,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人平常都怎么照顾自己的?也不知道该感慨他身体太好还是活得太糙。
药没吃成,卫嘉行又不配合去医院,陈煜只好去小区门口诊所问医生买了点感冒的通用冲剂,又买了一瓶酒精和一小袋纱布——他小时候发烧,他妈妈就拿的酒精给他散热。
卫嘉行等药的时候都睡着了,自然没有时间观念,所以并没有发现对方离开的时间有些长,只是迷蒙着眼睛被陈煜摇醒,然后顺从无比地接过杯子喝下了冲剂。
陈煜一边感叹卫嘉行的难得乖顺,一边用手背试了试对方的额头,发现果然有些发热,暗道自己买酒精是对了,接着就浸s-hi了纱布搁在了卫嘉行的额头上。
卫嘉行被骤然而至的凉意刺激得一颤,正想埋怨两句,但当他视线模糊地看见陈煜皱着眉头十分认真地叠着纱布然后往上浇酒精时,到喉头的话就拐了个弯:“谢谢。”
陈煜一愣,然后笑着答应:“不客气。”说完他呼了一口气,终于在找不到工作而引发的长时间自我厌弃中找到了一点生活的意义:自己来C市总算还是有点用的。
晚上卫嘉行又发烧了,跌跌撞撞出来倒水,却不小心踢到了凳子,让凳脚在地砖上发出难听的尖叫。
陈煜睡觉之前不知怎么想的,没关上书房的门——大约是出于一种直觉,觉得晚上会出事一样。他这晚睡眠很浅,所以一听到客厅的声音,就“噌”地坐了起来。到了客厅就发现了卫嘉行歪倒在椅子上,看起来病情比白天还要严重。
“卫嘉行,你还好吗?没摔着哪儿吧?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啊?”
卫嘉行被突然明亮的客厅灯光照得眯了眼,隐隐约约看见有个人影朝他冲了过来,对方试了试他的额头,嘴里嘟囔着一串句子,然后不知从哪儿掏出个体温计让他夹在胳肢窝里。
过了一会儿,陈煜拿出体温计来一看,38度5,还好没到危险程度。只是这下说什么他也不敢让卫嘉行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了。
“小心点啊,我送你进屋。”
扶着对方进了卧室,陈煜又怕影响对方休息,便只开了个小台灯,就着苍白的灯光,扒了卫嘉行的睡衣睡裤,给他各个关节处敷上浸了酒精的纱布。
虽然过程中卫嘉行仅存的理智让他抗拒了片刻,但毕竟在患病,体力远比不上因为照顾的病人不乖而上火的健康人陈煜。于是他就只好闭上眼睛,刻意不看自己被扒光的画面,让残存的羞耻心暂时下了线。
这一晚卫嘉行热醒了无数次,但是每次都迷迷糊糊地看到身边有人,对方不断地换下他身上已经被体温暖热了的纱布,一丝懈怠也无。
第二天卫嘉行醒来,闻着满屋子的酒精味儿皱了皱眉头,但当他发现床一侧趴着额头汗s-hi的陈煜时,眉头便展开了。过了这一夜,他除了身体还有些疲惫以外,精神好了许多。对于陈煜自己舍弃空调和风扇来将就他的照顾,心里说不感动自然是假的。
按说这大半个月的相处下来,俩人关系并不十分近,但对方却这样尽心尽力地照顾他,卫嘉行越发觉得,之前为了防止不必要的感情发生而刻意疏远不知情的对方实在有些过分。然后他想,说到底对方是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关照对方才是应该的。
陈煜发现,那天过后,卫嘉行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还时不时关心他工作找得如何,说些让他不要丧气之类的话。陈煜这才感觉自己在C市不再像是空中漂浮的云朵,也终于踏实了些。于是他便更加卖力地讨好自己寓所的主人——每天找工作之余,还要研究菜色,比如消暑的酸梅汤之类。
然而卫嘉行对他有了好脸色,陈煜又发愁起另一件事来:他来这里住了半个月,除了买菜花点钱,其他的都可以说是蹭的卫嘉行的,而且卫嘉行还常常在网上买些生鲜,这时候他甚至连菜也不必买。
陈煜本身就是那种别人对他一分好,他要回报三分的老实人。原先卫嘉行对他冷淡,他还可以告慰自己吃人家的住人家的,受点气也是应该的;现在卫嘉行换了个人似的对他好了起来,等欣喜的余热过去,他冷静下来一想,越发不安。于是便在一些小地方越发注意:比如对方买的菜做的饭,他就少吃一点,尤其是卫嘉行喜欢的菜色,他几乎就只动那么一两筷子。
卫嘉行本不是粗枝大叶的人,自然注意到了这点,立刻在饭桌上皱了眉头:“怎么吃这么少?是不喜欢还是不合口味?”
陈煜呐呐道:“也没有,可能是苦夏吧,胃口不太好。”他总不能按实话说自己是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