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七个人,还剩二十一人。”唐无泽平静地说,“诸位是准备一个个来,还是一拥而上?我更希望你们选后一种办法,既省时间又省力气。”
现在已经没有人敢直视那唐门杀手的眼睛,即便怀雪山庄的庄主许青林,这位成名已久的江湖名宿也是如此。他已然有些后悔自己太过托大,那般轻易就被人鼓动,以至于陷入此等必杀之局。
若不是亲眼目睹,谁会相信这相貌平平的唐门杀手,竟是个与西门吹雪叶孤城等人实力相当的绝顶剑客?谁会想到,谁能想到?
有个中年刀客却忍不住了,他终于受不了这沉默而绝望的情景,运起轻功刹那间飞奔而去。他不想死,绝不想死。而且他觉得,自己的轻功并不差劲。那唐门杀手若是耗费时间追杀他,其余人便能活命。他的x_ing命并不值钱,他的妻女却能因此得到一大笔银子,岂不划算?
其余人似是受到启迪一般,纷纷转身就跑,他们简直如同一群蜂窝被火烧的蜜蜂,慌不择路跌跌撞撞。
“九人,现在还剩十二个人。”唐无泽喃喃自语道,随后他又轻轻举起了那柄长剑,随意至极地向前一挥。
冰寒却无形的剑气,刹那间冻结了那些人的身躯。片刻之后,那逃跑的九个人纷纷倒在了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公孙兰的瞳孔收缩了。她本以为这唐门杀手的剑法只能近战却无法远攻,只要她同这人拉开距离也许还有六七分胜算,可谁能料到,这套天魔无相剑法竟没有一丝破绽没有一处缺憾。
她终究小看了那位叱诧风云的武林盟主唐简,也小看了这不起眼的年轻人。
七人,三人,一人,现在仅有公孙兰自己还活着。眼见得那年轻人表情平静地杀人,恍如砍树伐木一般,公孙兰忍不住手指微颤。
这并不是胆怯,而是有些兴奋。她已出师多年,原以为自己虽非绝顶高手却已然剑术造诣颇深,谁料到就在此时却能碰到这样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怎能让公孙兰不兴奋不开心?
因而公孙兰方才并没有趁乱出手。她第一次出手是因为想替那两个姐妹报仇,所以根本顾不上什么卑劣与不公平。可现在她却是一个见猎心喜的剑客,剑客之间,自然要用剑法说话。
那唐门杀手却也并未叫她失望,他独独留下公孙兰一人,他们之间自然是有默契的。于是公孙兰不由嫣然一笑,这一笑极美又极惊艳,似牡丹绽开花蕊,国色天香美丽至极。
“我的疑问想来姑娘不肯告诉我,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唐无泽淡淡地说,“只要杀了你,我自有方法知道是谁在算计我。”
“小女子不才,曾是公孙大娘门下。”公孙兰玉容端然气度从容,“还望公子赐教。我倒想看看那位唐盟主的天魔无相剑法,和我师父传下的冰心诀究竟哪个更强一些。”
公孙兰说是赐教却是夸张了,以她心中暗暗估算,自己与这唐门杀手的胜负不过五五之开。虽说天魔无相剑法可怕至极,但那无形剑气却只能压制住方才那些内功浅薄的人。而公孙兰内功深厚,自然不惧怕那剑气。
现在胜负只在一念之间,谁先露出破绽那谁就会先输。公孙兰轻轻吐出一口气,她此时已然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全等那唐门杀手先出手。
可唐无泽却冷漠至极地望了她一眼,淡淡地说:“谁要与你比剑法?我是个杀手,而不是剑客。”
公孙兰不由怔了怔,随后她忽然七窍流血再也站不稳。仿佛有一柄钢刀在刮她的骨头,痛入骨髓。
毒药,原来不知何时她已中了这唐门杀手的毒药。公孙兰咬紧嘴唇不肯呻吟一声,她目似寒星死死瞪着那唐门杀手,冷声道:“栽在你手里我并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我以为你不至于这般卑鄙。”
“卑鄙?这世间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唐无泽挑了挑眉,“我这就送姑娘去黄泉之下与你那两位姐妹重逢,姑娘不必感激我。”
能死在这样的剑法之下,她的一生倒也值了。公孙兰轻轻合上了眼睛,那把长剑冰冷的剑锋终于吻上了她的脖颈。
现在所有人终于死了,血液已然将地面染得通红。这场景凄厉又可怖,恍如人间地狱。唐无泽随手将那把长剑丢在地上,表情倦怠又无趣。
一个泛着淡淡金色涟漪的卷轴忽然凭空出现在唐无泽掌中,他定定注视了那卷轴一会,终于下定决心将那卷轴徐徐展开。那卷轴之上却有四个苍劲大字,天下之卷,其余之处竟是一片空白。
许久以前自己一定想不到,他有朝一日不仅会重新使出这套天魔无相剑法,而且还会动用那卷密封已久的卷轴。
今日这场杀局来得凶猛又迅速,若不是薛西斯,他定会丧命于此。唐无泽一向有仇报仇绝不手软,虽说现在已经没有活口,他也能将罪魁祸首找出来,替那波斯人也替自己狠狠出一口恶气。
唐无泽漠然注视着那空白的卷轴,不一刻,那空白的卷轴之上却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字,详尽而仔细地将公孙兰这几日见过的每个人做过的每一件事情一一道来,无一疏漏。
江少白。唐无泽的目光在一个陌生至极的名字上停留了片刻,那卷轴竟好似知道他的心意一般向前舒展开来。不过须臾之间,那位名叫江少白的少侠生平经历就在这卷轴上浮现而来。那墨黑的字迹最后却停了停,终于艰难地在末尾填上了一行字,穿越者,踏沙帮副帮主。
原来如此,不过如此,亏他还以为这江湖中要出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情。他经历比那更奇异的事情,眼下这些许几个人搞出来的帮会还看不进他眼中。唐无泽漫不经心地将那卷轴重新收拢于虚空之中,脸色却苍白了几分。
虽说这古怪至极的卷轴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但唐无泽每次动用它却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代价有大有小,跟这次的事情比起来,以前用它忽悠那几个客人所付出的代价根本算不上伤筋动骨。所以从前有一些查不到的事情,他宁愿花银子找隐元会,也不愿自己查清楚,不过一切终究是值得的。
唐无泽忽然俯身探了探薛西斯的鼻息,他的手指不经意间有了一丝颤抖。还好那波斯人虽然呼吸微弱,但终究是有呼吸的。随后唐无泽轻轻搂住了那昏迷不醒的波斯人,好一会才松开手。
上天终究待他不薄,不管前路如何艰险,他却是从不后悔的。
第84章 安心
时间似是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短短一瞬。一切仿佛都是混沌不清的,他却只想抓住那唯一的一线光明,即便身心俱疲遍体鳞伤也始终不悔。
阳光映在脸上,却是暖融融的。薛西斯费力地睁开眼睛,好一会才看清在一旁端坐的唐无泽。
那唐门杀手好看至极的一张脸映在那和暖的日光中,似有隐隐有流光暗然生香,他纤长睫羽几乎是透明的,好一会才轻轻颤动一下。
薛西斯十分费力地将那唐门杀手微凉的手指攥在手心,终于安心地呼出一口气。
是真的就好,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一个永远不会醒的美梦。要花费多大的代价多少时光,才能将一颗已经碎裂冷掉的心,重新拼好焐热?也许需要一生,也许时机到了,只需要短短一瞬。
可他终究赌赢了,即便代价是自己的一条x_ing命,又有何妨?他已经将唐无泽心中那苗疆人的身影,干净利落地抹去了。从此这唐门杀手心心念念的唯有自己一人,旁人再不可能c-h-a进一分一毫。值得,终究是值得的。
一想到这,薛西斯却情不自禁地低低笑出了声。只是他伤重未愈,很快便轻轻咳嗽了起来。
“没出息。”唐无泽斜斜瞥了薛西斯一眼,却温柔而体贴地替他抚了抚背。
“唐无泽,你终究变成了我媳妇。”薛西斯笃定地说,绿眼睛刹那间亮了起来,“媳妇。”
“嗯。”那唐门杀手轻轻应了一声。
“媳妇。”薛西斯得寸进尺,又唤了一声。
这波斯人又抽风了。唐无泽没有回答,他只是淡淡叹了一口气,道:“你又在犯什么傻?”
薛西斯简直恨不得在这日光下打两个滚,他笑嘻嘻地说:“我高兴嘛。媳妇,叫一声相公听听?”
这次唐无泽倒是并未生气,他只是似笑非笑地说:“你想入赘我唐家堡倒也可以,那时候你却要管我叫相公。”
“哎,我为了你连这条命都不要了。媳妇你竟然还是这般冷心冷情,我好伤心。”薛西斯可怜兮兮地说,他趁机将那唐门杀手纤白手指放在了胸口上,模样委屈至极,“你摸摸看,我的心说它疼了。”
唐无泽凑近了些,他一寸寸抚摸着薛西斯胸前那道狰狞的伤疤,动作温柔又和缓。
“真的疼吗?”那唐门杀手淡淡地问,“谁叫你那么傻。”
薛西斯怔怔看着唐无泽的脸,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他疑心自己喘气的声音大了一些,这人便会立刻羽化升仙不在人间。他未曾料到唐无泽当真长成这个模样,说他不欢喜自然是假的。可他却立刻想到,那位对唐无泽死死纠缠不能忘怀的藏剑少爷,那人真是可恶得很。
“我瞧你现在精神好得很,没觉得你有方才自己说的那么可怜。”那唐门杀手微微笑了,随后在那伤口上轻轻按了一下。
只一下,薛西斯就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疼得恨不得从床上立刻跳起来。哎,即便现在唐无泽依旧从不吃亏,真是让人又爱又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