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陈宫点完名册,起身吁了口长气,缓缓道:“红颜祸水,多半是被曹孟德带走,归入后宫了。”
麒麟悠然道:“曹操对旁的人心狠手辣,对自己老婆还是不错的,要真跟了他,也不算委屈……”
陈宫嘲道:“就怕王允还不死心,想倚仗女儿再翻次身……罢了罢了,多说无益。主公醒了么?”
麒麟道:“他本来就二,被下完毒,现在更二了。等过段日子,我弄到解药再说吧,他们都回来了么?”
麒麟洗完澡,起身穿衣,低头系腰带,陈宫在房外笑道:“将军们都到齐了,正等主公伤好后宣,初时还焦急得很,我道你说的不碍事,便打发他们回府歇下了。”
麒麟颔首道:“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过几天大家再喝喝酒,聚一聚,今年的事儿总算完了。”
陈宫告辞离了侯府,前去打点金城,武威两地城守,兵力,并调集剩余粮草,前来支援陇西过冬需求。
城内甫经大战,一片狼藉,麒麟头发湿漉漉像只刺猬,沿着廊下走来,满路尽是修修补补的兵士。
“主公醒了么?”麒麟问,接过新任亲兵队长递来的名簿。
“刚醒不久。”队长道:“这处是军师吩咐的,重新选的府内下人。”
麒麟点了点头,随便扫了一眼,交回给他,道:“下午就来上任,把貂蝉带的人查一查,都放回家去,家在中原的,不想走的,自己去找军中弟兄,拣对得上眼的嫁了,吕奉先?”
吕布在房内应了声。
麒麟推门进去,纱帐已吩咐人换过,房中也打扫了,吕布坐在榻沿,呆呆不知想何事。
麒麟上前问:“醒了?觉得怎样?”
吕布似乎脑子有点昏,摇了摇头,眼中现出一丝迷茫。
吕布几乎全身赤裸,只着一条衬裤,大腿上,胸膛上,肩上尽是伤,包着白绷带,麒麟取了药膏,解开吕布的绷带,帮他换药。
“麒麟。”吕布忽道。
麒麟莞尔道:“很好,还记得我,没白为你忙活,头还晕不晕?”
吕布想了想,道:“有点晕,你叫麒麟。”
麒麟漫不经心嗯了声,吕布又道:“侯爷不是在喝酒么?”
麒麟道:“你被貂蝉下毒了……”继而将张辽所言,从出征武威到貂蝉夜奔,细细朝吕布解释了一次。
吕布听得一头雾水,勉强点了点头。
麒麟换好药,又摸了摸吕布的头,道:“困了就歇会,别胡思乱想的,过段日子我给你找点药吃,吃完就不晕了。”
吕布倒是十分听话,躺下床去,看着天花板出神。
“你叫麒麟……”吕布喃喃道:“我记得你。”
麒麟打趣道:“我给你做牛做马,你要不记得我,我就走了。”
吕布没有答话,十分安静,麒麟看了他一会,只觉十分好笑,吕布似乎变了个人,双目认真注视着架子高处,表情显得沉稳,可靠。
“你在想什么?”麒麟好奇道。
吕布答:“想我娘。”
麒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架上的一个箱子,便起身把它取了下来。
箱子没有锁,吕布盘腿坐在榻上,招呼麒麟:“过来。”
吕布打开了那个箱子,里面是破破烂烂的一团纸,麒麟好奇问:“居然是这个,还从长安带到陇西来了,是什么?”
吕布小心地提着竹签,把那团纸取出来,放到一旁,解释道:“小时候,我娘给我糊的风筝。”
遗物,麒麟明白了。
“你爹娘呢?”吕布问。
麒麟道:“我很小的时候,还不太懂事,我娘就死了。”
吕布理解地点了点头。
箱底还有几件小孩物事,一只布缝的小龙,吕布又道:“我属龙的,你属什么的?”
麒麟也不知道自己属什么,他出生那会连生肖、天干地支还未有,自不知道年岁了,只得答:“不知道,这是啥?”
龙颈上系着个符袋,麒麟打开符袋,抽出一张发黄的纸,吕布道:“七岁那年,娘给我求来的一张命签,说我活不过二十八。”
麒麟:“……”
麒麟展开那纸,果然是吕布的命定,他看了一眼便随手揉了,扔到火盆里,笑道:“你还有一个月,就二十九了,可见天命一说不可信。
吕布认真地看着麒麟,命签燃着,在火盆中炭化,化为灰烬。
“是你救了我,对吧,我知道的。”吕布低声道。
吕布凑上前来,声音低沉暗哑:“你究竟是从何处来的?”
麒麟的鼻梁几乎与吕布抵在一起,那一刻他生起揽着吕布脖子,吻上去的冲动。
“我不想……现在不想说。”麒麟小声道。
“麒麟!”高顺的声音。
“别大呼小叫的,什么事?”麒麟出房问道。
高顺不满道:“马孟起什么意思?”
麒麟疑道:“怎么?”
高顺:“什么叫将军们平日也得注意着吃穿用度?!我追随主公,鞍前马后十余载,还用不着他来管!”
麒麟叫苦道:“他给你们送东西了?算了,也是一片好心……你们几个都是天生的衣裳架子,穿什么都好看,计较这个做什么?走……走开!别过来!你……这鸡毛蒜皮的事也来找我告状?”
马超新来陇西,只顾着送礼,却未顾及其他人的心情,几乎所有将领同时表示出了一致抗议,理由是:马超瞧不起人!
“格老子滴,谁稀罕他的东西喔!”甘宁道。
麒麟终于忍无可忍,道:“不要么?都拿到侯府来,上缴!”
半天后,甘宁等人还真的把东西都取过来了,马超欲打点人际关系,送的都是厚礼,绫罗绸缎,珠宝流光,麒麟只看了一眼,便道:“可以了,都拿回去吧,现在算主公赏你们的。”
吕布看了一眼,自顾自喝酒,随口道:“赏你们了。”
众将折腾半天,只得又把东西领了回去,麒麟忙完手头活计,出得府来,张辽蹙眉道:“主公那毒如何了?”
麒麟:“你觉得呢?”
张辽:“我怎么觉得和从前一样。”
麒麟:“我也觉得……算了,反正他吃没吃药也差不多……”
张辽又道:“听说那新来的,直呼主公作‘奉先’?还四处宣扬,主公与他兄弟相称?!”
麒麟头大如斗:“你俩平时不是混得蛮好的么?怎一眨眼又喊人作‘新来的’了。”
张辽怒气冲冲:“那小子太也嚣张,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便了不起了……”
吕布在厅内道:“说什么?”
“没什么。”麒麟示意张辽赶紧滚蛋,伸了个懒腰,入内批阅文书。
吕布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甚么意思?”
麒麟抬头,看到吕布在翻一本《庄子》,解释道:“成日腻在一处,亲嘴亲脸,不如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吕布笑了起来,这数日伤好后无事,貂蝉也不在,府里一个女人都没有,麒麟便将文书搬到厅内批阅。吕布出厅活动,便也捧了本书,坐在厅中认真看。
麒麟批文,吕布读书,偶尔发问,麒麟便照着自己的理解给吕布解释,末了吕布又问:“你和张辽说什么?”
麒麟道:“没事,调解你手下将军们的关系。”
吕布若有所思:“哦,都叫来,我给调解调解。”
麒麟哭笑不得:“你还是算了,你除了激化矛盾还会做什么?”
吕布认真道:“我想当个称职的主公,不能总靠你提点。”
麒麟心道貂蝉也并非全无建树,起码这次毒就下得挺好,吕布竟是转性了。
吕布:“该如何?除去读书,带兵打仗,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们相信我?”
麒麟翻过一页,漫不经心道:“怎么让他们相信你我不知道,不过听说……不少主公都喜欢和自己的谋臣武将们睡觉。”
吕布:“……”
麒麟自顾自翻册子,笑道:“刘备不就是么?经常和赵子龙,关羽张飞他们同榻而眠,所以……”
吕布看着麒麟,尾巴伸出来摇了摇。
麒麟抬头,吕布马上尾巴收回去,一副面瘫模样:“我怕夜里睡觉不安分,将人踹下床去。”
麒麟道:“那就打个地铺,和你同房里住着,也是不错。”
吕布道:“成,你今晚……”
麒麟坏笑道:“这就给你拟个单子,并州军里这么多人,你挨个睡过去,先把大家都睡一遍罢,我最近很忙,最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