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们可以一直在一起,那度过更长的时间,或许裴向雀会慢慢痊愈。可陆郁不能忍受自己的小麻雀再从噩梦中惊醒,已经无时无刻可能偷偷跑出来的害怕了。
陆郁都要嘲笑自己的自相矛盾,又想要治愈,又不愿意让裴向雀承受短暂的痛苦。
他从没有做事这样不果决过。而爱情就是这样奇妙,让他也会沉醉其中,挣脱不了,不能冷眼旁观,做下最正确的决定。
大约陆郁是可以伤害自己的,可他不能让裴向雀痛苦。
陆郁沉默了片刻,又问:“那你,是不是也不信任我?”
裴向雀的心头一颤,他缓缓摇头,垂丧着脑袋,“我,是,不相信自己。我的,好运气,是不是,是不是只有这么多,足够我,我遇到陆叔叔,而不能持续,到老。相伴到老。”
他剩下的人生还有那么长,那么多的意外,谁也不能保证以后的事。
他说话已经比从前要流利许多,现在出去头一回与人见面,也能装模作样了。
陆郁笑了,似乎不意外能听到这样的话,“你的运气用完了也不要紧,我的运气一直很好。”
好到足够死而复生,重新找回他的金丝雀。
顿了顿之后,又接着说:“我们会一起过到老。虽然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我,即使是我,也不能保证。可是,总是要做些什么的。”
陆郁转过身,手伸向了一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薄薄的小本子,封面是暗紫的。
这是第二个生日礼物。
“这是户口本,我们俩的户籍都在这里。我们的姓名连在一起,命也是一样,彼此分享对方的人生,财产,所有的一切。”
这是陆郁能够做出的,最深刻的告白。
陆郁将这个很轻的小本子递到裴向雀的手边,“生同衾,死同x_u_e。以后我们要埋在同一个坟墓里,好不好?”
裴向雀养胖了些,却还是瘦,骨头没什么重量,陆郁捏着他的手,仿佛轻轻一握就会折断。
这么细的手腕,差点没有接住,那个小东西似乎有千斤重。良久,裴向雀才翻开了第一页,那里写着陆郁的名字,而第二页,则写着裴向雀。
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写在这上面,仿佛多了一份神圣的联系,谁也无法割舍。
裴向雀恍恍惚惚间,像是在上面瞧见了光。
他的手腕还在细微地颤抖着,指尖拿着的东西似乎摇摇欲坠。
裴向雀觉得自己很软弱,他很难交付自己的所有的信任,即使知道这是自己的陆叔叔,他明白这个人有多好,也非常困难。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害怕的。陆叔叔的话,他做的事,足够叫人安心了,就在此时此刻。
裴向雀仰着头,眼角都洇着浅薄的红,他方才翻涌的心绪此时都平静下来,偏着脑袋,抿着唇笑,“其实,我一点,一点也不好,也不勇敢,总是害怕。可是陆叔叔,这样好,我也要,要变得更好。”
爱情的奇妙在于,爱上对的人会成长为更好的自己,而和错的人在一起则会坠入深渊。
陆郁和裴向雀对彼此来说,是世上唯一仅有的正确的人。
陆郁点了点头,说:“好。一只更加勇敢的小麻雀。”他伸长手,这是今晚他们的第一次拥抱。
这样的拥抱,像是抱一个疼惜的孩子,柔软、亲密,裴向雀枕在陆郁的肩头,轻轻地咬了一下他的耳垂,慢慢说:“那我,把自己交给陆叔叔。陆叔叔,陆叔叔也要把自己交给我,即使我现在不够强大,可是,我会用尽所有的力气保护你。”
陆郁听到这略带着稚气的话,也不笑话他,而是也点着头,“等我遇到危险了,也不会害怕,而是等着阿裴,我的英雄来救我。”
陆郁能很清晰地瞧见伏在身上的裴向雀。他很瘦,穿着宽大的睡衣,露出肩膀和脖颈处的那一小截,上面有明显的青色脉络,皮r_ou_覆着骨骼,流线般的曲线优美。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这样拥抱着。裴向雀面朝着飘窗,玻璃上留下了一个宽大的掌印。他忍不住覆盖上去,比划了一下,比自己的手要大上一整圈,所有十指交握的时候才会那样温暖,那样可靠。
让他很想亲亲自己的陆叔叔。
裴向雀红着脸,舔了舔陆郁的耳垂,“今天,今天还没有过,我能不能,要,再要一个,礼物?”
陆郁只感觉耳边的那一小块皮肤s-hi润,又痒,不过他一贯很能忍耐,“什么礼物?”
“一个,一个吻,好不好?”
裴向雀总是讨要亲亲抱抱,可这一回却格外害羞,他又添了一句,“不是,是现在这样的,要一个,大人之间的吻。”
陆郁深深吸了口气,他的忍耐可能不太够。
“真的要吗?”
那就给你。
裴向雀没来得及回答,整个人就被完全摁在了窗户上,裸露在外的皮肤碰到冰冷的玻璃,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却无处可退,无处可逃。
仅仅在这一刻,陆郁没打算放过他。
这个吻并不温柔,只有肆虐的欲望。
作者有话要说: 小雀:陆叔叔,亲我!憋害怕!
大裴:昨天不是还要啄人?
小雀:那是昨天的我,而今天的我已经不同了。陆叔叔的礼物收买了我。
大裴:???
小雀:也可以理解为,薛定谔的小雀,薛定谔的超凶。蟹蟹。
第84章 日记本
那个亲吻过后,裴向雀一夜好梦,他一觉醒来,已经忘了从前做过的噩梦,那些害怕似乎也忽然不翼而飞。
现在和以往不同了,他想,自己和陆叔叔是在一个户口本上的人了。
因为裴向雀的生日,陆郁花费了许多时间,连陆成国的事情还没有结束,他不愿意耽误下去,以免再生事端,便加快了动作。要忙这些事情,又免不得要加班。
陆郁最近回来的很晚,裴向雀却坚持要等他回来才一起睡,还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说是要努力学习,考上个好大学,以后找到好工作,陆叔叔才不用这么拼命赚钱。陆郁也劝不动他,又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不过小孩子就是有一样好,真是困到撑不住就直接睡着了,大多等到陆郁回来时,裴向雀都是睡过一觉了,等含含糊糊地为陆郁唱完了助眠的歌,又倒头就睡。
不过,这样的日子就要到头了。
陆郁踢完了公司里的最后一个重要的人,剩下的都无关紧要,也不必再隐瞒下去。而陆成国因为陆郁回来,自觉无事一生轻,又新找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小情人,去了国外度假,享受人生。直到现在,才察觉出来不对劲。
陆成国紧急从国外赶回来,一路着急地派人查公司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一下了飞机,又问到了李程光那里。李程光说着些恭敬的客套话,具体的信息一个字也没泄露出来。
陆成国在砸手机前撂下一句话,“你告诉陆郁那个畜生,如果不想要明天全淮城都知道他干了这种事,就滚回陆宅来见我。”
之后便是“砰”的一声。
陆郁正在整收陆成国留下来的东西,李程光敲了门进来,简单地叙述了这次对话。
这句话没什么威胁力,商场上并不太在乎长幼,胜者为王,陆郁已经赢了,没人敢在对此置喙。即使是媒体,也只会模糊地带过这次的事情。
陆成国在淮城的威信已经没有了。
片刻之后,陆郁抬起头,狭长的眉眼微微上挑,“算了,回去一趟。也是个了结。”
陆郁回来的时候,恰好是中午。他踏入主宅,里头是死一般的寂静,不远处的餐厅一片狼藉,到处是碎瓷片,老管家站在楼梯口,浑浊的双眼里满是复杂。
他安静地在前面带路,等到了二楼,临近书房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三少爷,您,至少,老爷还是您的父亲。”
从某种角度来说,老管家是看着陆郁长大的,甚至比陆成国都要来的亲近。陆郁九岁就被送出国,陆成国就当没有这个孩子,老管家还念着秋子泓,每年都来看看陆郁。
老管家看着陆郁一点点长成现在的模样,他像秋子泓,却比可怕得多。
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离得太远,记忆都模糊不清,陆郁的脚步一顿,漫不经心地随口答了一句“或许吧。”
陆郁没有敲门,直接握住了把手,开门进去。
陆成国还是坐在那张宽大的红木桌前,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看起来至多只有四十来岁,现在却老了许多,只能虚弱地撑在桌面上,连发根的头发都白尽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陆成国的这一辈子过的太顺,他继承陆氏时,这个公司已经是个庞然大物,轻易不会破败。陆成国是个守成的人,公司在他手里没有被发扬光大,可也稳步前行着。
或许是因为这样,他太傲慢了,容不得失败,自然也容忍不了人生中唯一的污点——自己年少时爱上的疯子,以激烈的手段对待秋子泓和陆郁。更何况是现在,他的傲慢被击碎,连人生都快要被握在别人的手上了。
陆成国并没有抬头,只是听到了响动,他的声音里有刻骨的仇恨,“公司,我看重你,把公司交给你管理,你的两个哥哥都没有这样的荣幸。而你,就是这么狼心狗肺,忘恩负义地报答我的,你的父亲吗?”
“报答?”陆郁似乎有些疑惑,“也能算作是报答,从此以后,你就可以在家里、国外,和新鲜的小情人过每一天,而不必再担心任何事。这还不好吗?而且,不是你让我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