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阳一愣:“活下来?”
献祭不是必死的么?
少女蹦跶着往上爬,云雾中有风拂过,将她的头发吹了起来,遮住了那张傲气凛然的脸:“……师父师叔们吵起来了,献祭的人选可能会有变动。”
邢阳没说话。他身边少年忽然抬头,直勾勾的看向了山下,他眯起眼睛,在空气中嗅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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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川城一隅。
店小二百般聊赖的坐在门槛上嗑瓜子,瓜子皮落了一地。现在正巧是半上午,打尖、住店的都少,他嗑一粒就盘算一下这个月的月租,算来算去把自己算晕了,干脆不算了,咔嚓咔嚓开始使劲儿嗑。
青石板上忽然出现了一双黑靴子。
昏昏欲睡的店小二两眼放光的抬起了头,招呼客人的话还没说就愣住了:“小公子怎么回来了?掉下东西了?”
他犹犹豫豫,看着眼前的少年。
一摸一样的脸,换了身衣服。
乌云蔽日。
少年腰间佩剑,精致的面庞像是一块经久不动的寒石,眉眼中透着冷清,轻声道:“是,掉下东西了,容我上去取一下。”
店小二怏怏的坐了下来:“行吧,您自个儿上去取就可以了。”
少年微一颔首,迈着步子上了楼。
他站在二楼的木板上,抬起秀丽的鼻子,轻轻在空中嗅了两口,然后径直推开了其中一间房的房门。
房中空无一人,正是不久前邢阳带着戚观水住过的房间。
少年眼中一片y-in霾。
床铺上柔软的被子被展开,包裹着一具人体。
是个女人
纵月。
她赤/身/裸/体,一张美艳的人皮半褪,像是剥了一半皮的香蕉;却又跟白嫩的果r_ou_不同,女人露出来的上半身坑坑洼洼、一片血色。
她双目浑圆,死不瞑目,嘴中叼着一张绘着兰Cao的白纸。
纸上一行娟秀的字迹。
“小子无所有,寥赠一佳人。”
‘佳人’横尸在床。
于此同时佛陀宫上钟声大作,惊得仙鹤凌空而上,无数面色焦急的和尚来去匆匆,裸/着的双足踩在冰凉的玉面上,宫殿中央的、五人环抱粗的巨大菩提树都被震得落下几片树叶。
树下站着一个小和尚,粘稠蜂蜜一样的金黄眼睛。
他两手负在身后,喃喃道:“……人世离不得我。”
他身后白玉大殿中一片寂静,一个小沙弥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颤声道:“师尊!纵月道人的尸身……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看懂嘛_(:з」∠)_
末尾出现的少年是阿澜,他从终南紫府赶过来啦。最末尾出现的小和尚是追杀点春的那一只_(:з」∠)_
纵月的尸体出现在刑阳睡过的床上.....是逢天悦给他的第一件礼物。
最近比较忙嗷,明天又要滚去实习,后天交报告……我尽量多更,小天使们留个言好不啦(抱住
晚安晚安么么么么啾爱你
第55章 她欠我的
白玉台阶上是一座小巧的楼阁。
陀幼琳推门进去,四处观望无人, 神神秘秘的招手:“过来过来, 送你个好东西。”
她嫌弃邢阳走得慢,哒哒跑到他身后, 使劲儿往里推, 还没等得走几步,手腕就被一双冰凉、骨干的手攥住了。
陀幼琳挑眉道:“阿水?”
少年抿着嘴, 满脸的不情愿,抬头委屈的看着邢阳。
邢阳这时候正把他放在心尖上,哪能看他这种表情?当即快步往前走了几步, 离得陀幼琳远了些。
陀幼琳撇了一下嘴,咔哒一声把门关上了。
小姑娘身量矮,像只小j-i崽一样满是活力, 蹦到椅子上坐下来, 大大咧咧的搬起一条腿揉脚, 抱怨道:“烦死了, 宫中的老和尚真是一点都不通情达理,地面凉的跟冰块一样还不让穿鞋子。”
屋子一股子香灰的味道, 地面与外边一般无二, 一张木桌、两只木凳孤零零的放在上边。眼下陀幼琳占了一个,就只剩下了一个木凳。
她骄纵惯了,没有礼让的念头,用下巴指指桌子:“随便坐吧。”
反正都是熟人,她也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形象, 这意思是随便谁,往桌子上凑活凑活。
邢阳笑道:“没事儿,我站着就好。”
他拍拍戚观水的肩膀,把他按在了凳子上。
少年仰着头看他,忽然一手揽着他的腰,另只手攥住他手腕,轻轻一拽就把青年拽到了他身上。
邢阳有些狼狈的坐在了他的大腿上,还没等得挣扎着站起来,少年已经自然的把下巴搁到了他的肩膀上,目不转睛的看着陀幼琳。
他身上一股清幽的香气,邢阳有些愣怔。
陀幼琳翻个白眼,道:“坐好了?我开始说了?”
戚观水道:“好了。”
邢阳往上起一下:“不等等……”
陀幼琳打断道:“佛陀宫里两个派系翻脸了。”
她睁着一双猫儿一样圆的大眼睛,不耐烦的咂舌:“具体的你不用知道,反正这群人就是有病,我就说了让从枫别回来别回来,她偏不听。现在可好,晚上生祭开始、大清早的就开始吵……我今天请你过来是让你来帮忙的。”
她抬手一挥,内室中纱幔扬起,露出铺着素白床单的床铺。上面躺着个裹得像是粽子一样的人。
陀从枫。
她呜呜的想要开口说话,无奈手脚被缚、嘴里又被塞了块布,根本就动弹不得。
陀幼琳冲她吼:“哼唧什么?!让你别回来找麻烦非不听,现在可好了,人家要拿你去当祭品了!高兴了满意了?!”
陀从枫头发凌乱,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挣扎的幅度却小了下来。
陀幼琳满意道:“这就对了嘛。”她扭头对邢阳道:“看清楚了。今天晚上生祭开始,佛陀宫戒备会松很多,到时候麻溜带着她跑。”
她走过去,扭开床头的一只玉簪,那放着陀从枫的床铺逐渐下沉,很快藏进了地面下,稍过片刻床又升起来了——空无一人。
邢阳犹豫道:“你……”
陀从枫张牙舞爪道:“你什么你?!赶紧去收拾东西!万一被抓住了有你好看的!”
邢阳顿了一下。面前的少女比他矮了不少,站着也仅仅比他坐着高那一点,说一句话就要炸一次,颐指气使的使唤人,口口声声说着‘请’,却根本就没有求人的态度。
云华峰何止是没让她收敛半分,简直就又给她添了一把火。被欺压、羞辱,照旧是这副盛气凌人的模样——都是陀从枫惯出来的。
戚观水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吹口气就能钻进他耳朵中。
少年也的确乐此不疲,趁着邢阳跟陀幼琳讲话,一口接着一口、慢吞吞的往他耳廓中吹气,然后满意的看着那一小块肌肤敏感的红了起来。
邢阳道:“你自己不想活下去么?”
他大概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无非就是佛陀宫的一群老秃驴反悔了。陀幼琳是用天地灵药堆出来的好根骨,一等一的修炼天赋,若是就这么被生祭,的确是个巨大的损失。
——陀从枫就不一样了。
谁看不出来?说是一脉生两派的两位小宫主,实际上是鞍前马后的丫鬟跟娇生惯养的小姐。当年陀幼琳强硬取代陀从枫,如今两个人修为差别越来越明显,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小姑娘瞪着圆眼睛,凶巴巴道:“用你管?!”她上下狐疑的打量邢阳:“你是不是不愿意帮忙?”
邢阳无奈道:“帮,怎么不帮?”
他揉了揉太阳x_u_e。陀幼琳陀从枫……也算是他看着长大了。
眼前这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今晚就将死去。
他不是没有想过办法。查阅典籍、甚至对白穂旁敲侧问,得到的答复却永远都是一个。
陀幼琳道:“必须要有人生祭。你体会不到的,可能还会暗觉得我跟从枫是两个傻子,为什么不跑?因为跑不了。我跟从枫无父无母,是从佛陀宫地底的那两对并蒂莲中诞生的。那花儿撑起的不仅仅是佛陀宫的生脉,还是我们两个的命。”
——要么一起死,要么活一个。
小姑娘满不在乎的表情:“我知道我很不讲理咯,妙春峰的人在背后估计说我了不少坏话,说我欺压从枫、言语不正什么的。”她一脸的理所当然:“可是这是我应得的——!”
邢阳摸了摸她的头。
陀幼琳啪的一声打开他的手,涨红了脸,估计是过去十几年中、还没有人敢在她脑袋上动土。
她咬住了自己的嘴唇,表情稍微有点软化。
“我从五岁那年挡在从枫面前开始,就知道我要死在今天了。这么长时间什么事儿都能接受了。现在忽然有人蹦出来告诉我,说你可以不用死了,让从枫死就好了——我倒是无所谓,从枫得怎么想?” 她僵硬着看了邢阳一会儿,撇嘴道:“受了我这么多年的气,心里肯定不平衡。我就算不把她绑起来强行送走……她大概也会自己溜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