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阳给他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再把被子给他盖好,道:“没事儿,阿澜要是责怪你,我会拦着他的。”
小厮一声不吭。
戚观澜的居所不仅偏、还冷清得很。
一方小院,什么花Cao都没有,遥遥的能看见几棵树,往近了就是一张索然无味的石桌、几个玲珑小巧的石凳,地面是平平谈谈的青石板,门前一道木质的长廊,一眼就能看透的简易结构,连个拱门都见不着。
遇明跟在他后边,四处乱看,一扭头看见邢阳抬脚就往门外走,铁青着脸跟上去,“去哪?”
邢阳指一下远处那颗高耸的巨木:“去找白穂师尊。”
要是有别的路子,他不想这么贸贸然的走出这里。戚观澜不知道动了什么手脚,他这几日越来越嗜睡,一天要睡过去三分之二还多。原本邢阳觉得闷在屋里几天也没关系,毕竟他失踪这么多年,戚观澜情绪失控情有可原,只是醒的时候本就不多,戚观澜还始终没有人影,他也就起了些焦躁的心思。
其实要是要有时间,他更应该先问问遇明为何出现在这里——他原先早就回了天道宗,远在东川城,怎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太清峰上?
只是……
他心头突突的跳,脑袋里总是萦绕着青年的身影。
有哪里不太对。
倒也不是在意那一个吻或者是其他旖旎的心思,而是更多奇怪的迹象。
遇明偏头看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你修为呢?”
他脸上有种了然的情绪,讽刺大过疑惑,邢阳没注意,随口道:“受了伤,还没调养过来。”
遇明哦了一声,眼睛忍不住的往他那边瞟,耳根子上的薄红半点都没消,干咳一声,凶巴巴道:“你脖子被什么咬了?”
邢阳一愣。
两个人这时候已经出了小院不远,四周一片蓊郁的山林,脚下奇花异Cao,青枝藤蔓四处都是,遇明挡在他前边,一边扭头满脸羞窘的看着他,一边细心的给他扫开前边挡路的树叶枝干。
被什么咬了?
不疼,没感觉。
邢阳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也没往别的方面想,“可能是什么小虫子吧?”
遇明又冷淡的哦了一声,不理他了。
越是靠近那棵巨木,Cao木就越茂密,遇明身姿挺拔,将剑抽了出来,一路劈砍着枝干。他这几年愈发沉稳,年少时候的轻慢大多消失不见,邢阳跟在他身后,试图帮忙,下意识的伸手摸向身侧,没摸着东西,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些窘切的摸了摸鼻子。
结果没走两步,前边遇明忽然一个大转身,把剑哐当往地下一扔,露出一张忍耐了许久的脸,抓住邢阳的领子想把他往上提溜。
邢阳没拦着——遇明比他稍矮一点,要想把他提起来还有点困难,只是看遇明气坏了的脸,觉得不好太过扫他的面子,就自己踮了踮脚,假装被他提起来了。
遇明咬牙切齿道:“虫子咬的?!你糊弄谁啊?!不、不知羞耻!”
这次换成邢阳脸红了——他这才想起来,脖子上出现的小红点,不是只有虫子才能咬出来的……白玉池中青年伏在他身上,又啃又咬,他脑袋里的糊涂账本自己都没理清,哪知道都被咬在什么地方了?再往后就被安置好、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又没个镜子……
他掩耳盗铃似的往上提了一下衣领:“我前几天刚回来,阿澜激动了些……”
遇明牙咬得咯吱咯吱响:“前几天?前几天的——”他脸越来越红,含糊着把那个词略过去了,“——能留到现在?!”
邢阳:“……”
邢阳面无表情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遇明:我家的大白菜被拱了!拱了!拱了拱了拱了!
……末尾最后一点,深夜中不为人知的事情——一般来说吻痕不会留很长时间,前几天的按理来说早就该没了,但是邢阳脖子上还有,也就是说这几天邢阳睡着的时候戚观澜都回来啃了两口O3O
下一章阿澜就出来了(叉腰
晚安晚安么么啾早点睡嗷
第75章 同为妖族
遇明眼看着就要炸掉了,提溜着自己的剑不知道要搁到哪里, 松开邢阳的领子, 张嘴就想骂,结结巴巴半晌都没说出什么杀伤力巨大的话来, 最后终于憋出来一句:“你是自愿的么?”
邢阳顿了一下, 诡异道:“你都不问问是谁?”
遇明反问道:“还能是谁?”
邢阳:“……”
邢阳问道:“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遇明嗤笑道:“他刚到你腰的时候就看出来了。谁看不出来?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的事情呢。”
邢阳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这都叫什么事儿?合着身边人一个两个都看的清清楚楚,就他一个人傻不愣登两眼一抓瞎?
遇明怒气值眼看着就到了顶端, 也不知道气什么,一剑劈开挡路的枝干。邢阳跟在他身后,两人又走了一段路。越是靠近那巨木、周围的花Cao就约繁茂, 再往前走甚至已经见不到日光。
耳边只剩了悉悉索索的、Cao被压在靴子底的声音。
“你要是被强迫的……”遇明低头道:“那就跟我回东川城吧。尔柳儿有座小院,里边还有房间空闲着,你可以住进去。我早就跟你说了, 小时候就能看出来的黑心肠, 长大了肯定好不到哪去, 你偏不听, 慈母多败儿,现在可好, 闹成这副鬼样子, 也不知道下了谁的面子。”
邢阳看着他的背影,按了按额角:“不是。”
“什么?”
邢阳叹气道:“我不是被强迫的。”
遇明一僵,不肯说话了。
邢阳快步跟上他,低眉顺眼的戳了戳他的腰,后者不耐烦的拍开他的手, 从侧立斜睨过一眼来,透着点孔雀一样的傲气。邢阳试图缓解一下气氛:“尔柳儿还好么?天道宗呢?”
遇明不紧不慢,道:“尔柳儿好得很,天天就知道跟我对着干,难得有贴心的时候,身边的师兄师弟越大越不听话,一个个反骨硬的不得了,扯着嗓子跟我喊。可算是知道……当年有多苦了。”
他含糊着把那个名字带了过去。
邢阳拍拍他的肩膀。不用说出来也知道是谁。
这么多年了,遇明果然还是没有走出去。他天生三分傲气,一份被黎步衍的交托压碎,一份让那些与他年少时如出一辙的师弟师妹消磨掉,如今只剩了一份,堪堪停留在他眼角。
“天道宗早就没了。”遇明道:“你捧在心尖尖上的人,一个安安静静的接受了终南紫府的事宜,吞并了无尽海南方这一片的修真门派;另一个行踪不明、恶名倒是威名远扬,最近一次出现在东川城,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干干脆脆的就把天道宗、佛陀宫的根基拆了个粉碎,一路砍菜切瓜一样,杀得好不利索。”
遇明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厉害?养一个坏一个,原本想着戚观澜好歹是个正人君子的做派,做事儿也光明磊落,谁知道你刚刚回来、他就干出了这档子事。”
他拉着邢阳的衣角,低头嗅了嗅。
清清楚楚的安魂香的味道。
用了多少?用了多久?从东边传过来的东西,名头用的是安魂静神,谁知道能用来干什么龌龊事儿。
他手指在邢阳衣袖上摩挲了两下,最后一瞥嘴,放开了。
他是恨铁不成钢,然而人家‘两厢情愿’,他也不能打滚撒娇、从中作梗。但是……纵使邢阳千百不好,也轮不到那戚观澜来糟蹋。更何况这才一个,等另一个出来,岂不是要抢得天昏地暗?如今不比过去,只是小孩子之间暗搓搓的下几个不疼不痒的绊子……真要是打起来,无尽海能都给掀起来一半。
“是我的不对,当时走得太过仓促。”邢阳有些担心,试探着问道:“天道宗没了,你就不……”
遇明道:“说什么傻话?我巴不得天道宗赶紧消失,最好能把隔壁佛陀宫打包一起带走。天道宗没了后我便与尔柳儿下山,清修也乐得自在,就是几个小兔崽子不省心,一个个的跑得比谁都快。不过离得远了也好,省得整天上火。”
他说到这里忽然一停,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巴掌:“倒是你,你刚才说是要来找白穂?”
邢阳点点头,疑惑道:“怎么了?”
遇明道:“你不知道白穂已经……”
此时两人已经行至巨木不远处,说来也奇怪,巨木中间豁了一道口子,深不见底的树洞延伸进去;往外竟然是一片赤/裸的红土壤,半点掩盖物都没有;抬头一看只觉脖颈酸痛,入目一片脆生生的绿色,仿佛一把庞然无比的伞,几乎将整片天空都遮盖住了,树叶也繁茂,层层累积,几十层下来,连点阳光都投不下来。
树下跪着一个人、站着一个人。
跪着的是个姑娘,一身亮眼的红衣,竟然是点春,数十年来她容貌未变,只是少了眉间朱砂,两条黛眉中的泼辣仿佛也跟着消失殆尽,脸色苍白而惨淡,眼中盈盈带泪,擦也不擦,只是低声恳求着什么。
邢阳脚步一停。
看惯了她泼辣时候、连带着那点嫣红一起晃动的样子,现在望去,有些许的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