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后来他见惯了那些腌臜事,此刻听来,竟是恍若回到了上一世,他咬着牙根,深吸一口气,就看到柯春生继续写:当时幸亏我看到了,否则,一旦我当真见了那狗官,怕是装疯也就暴露了。
陆莫宁想到前世后来并未见到江氏山庄的事暴露,想到一种可能x_ing:你……是不是打算与於云虎同归于尽?
柯春生的身体猛地一颤,突然偏过头,哑了声。
陆莫宁知道自己猜对了,突然庆幸自己为了掐着那个时间点过去江栖镇而停留在了通州这里,否则,怕是也不会刚好撞到柯春生,提前揭发了江氏山庄的事。
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上一世,怕是后来江氏山庄出了事,於云虎怕是也死了,否则,那於云虎的手下刀疤脸也不会离开江氏山庄,搭上了田知州,最后并未提及江氏山庄。
随后从柯春生的话里,陆莫宁知晓对方的确是有这个打算,他上一次跑出去,并不是想跑,他知道根本跑不掉,这里到处都是於云虎安排的眼线,他这次并不想跑,而是做了跟於云虎同归于尽的打算,他买了毒药,竟是打算同归于尽。
整个庄子分为前院、后院,以及后山,平日里,於云虎怕暴露,一般都是与他那些伪装成守卫的山匪待在后院以及后山,所用的也是后院的那口井水,柯春生经过这几年的观察,打算直接在井里投毒。
柯春生抬起手,遮住了眼,无声的泪滴落在鬓间,许久,才慢慢写道:三年了,我看着玉哥日日夜夜的被折磨,我受不了了……与其让他这般,倒不如共赴黄泉,等到来世,说不定还能再续前缘……
陆莫宁嗓子发干,他不知道柯春生上一世多么绝望之下,才做出杀了江玉城让他解脱的这个决定。陆莫宁当晚回到偏院,躺在那里,久久无法安眠。
不知过了多久,后半夜的时候,万籁俱静,陆莫宁却是察觉到细微的动静,他愣了下,难道於云虎还不死心?
陆莫宁屏住呼吸,不多时,就听到窗棂极轻的动了下,随即就是一片死寂,只是细听之下,还带着嘶嘶的滑动声,陆莫宁意识到什么,陡然睁开了眼。
不多时,脖颈上一凉,陆莫宁偏过头,黑夜里借着微弱的月光,果然对上了一双黑漆漆的蛇眸,男子低沉疲倦的嗓音肆意的响起:怎么?看到我这么激动?
陆莫宁抿了下薄唇,不动声色的坐起身,摊开手掌,黑蛇轻哼了声,却还是爬上了他的掌心,盘成一团。
陆莫宁凑近了,这才看到黑蛇身上有不少细微的伤口,还脏乱不堪,沾了不少的灰尘。
陆莫宁瞳仁动了动,没多说话,动作极轻的下了榻,沾s-hi了白帕,动作极轻地替黑蛇擦拭身上的灰尘。
黑蛇歪着头看他,心情似乎极好,时不时蛇尾拍打一下桌面,轻微的咚咚声,像是能敲进陆莫宁的心底。
他垂着眼,将柯春生以及假的江玉城的事说了一遍,随后忍不住低声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黑蛇道:刚好遇到一个连夜赶路前往秣州城的商人,乘了一段时间快马,也就赶了回来。
蔺戈明日午时后会到,明晚子时攻山,他带了一千精兵,都是以一挡百的好手,明日,你仔细护着自己的安危即可,不过有我在,你也不会有事。
黑蛇并未多提他怎么赶到秣州城的,可陆莫宁知道怕是没这么容易,张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黑蛇瞥他一眼:这么感动?那还不快把我的花雕酒呈上来?
陆莫宁想到先前被他洗了一半的花雕酒,眉心跳了跳,想着还能倒一杯,就走过去拿了过来。
拿了碗倒出来,谁知这黑蛇精明的很,盯着陆莫宁的动作,察觉到倒酒的声音不对,迅速缠到了陆莫宁的手腕上,蛇眸幽幽的:我酒呢?怎么少了一半?
陆莫宁瞧着黑蛇这一副说不出个理所当然就要怼的架势,简略解释了一下:“被於云虎摸了几下,我嫌恶心,就用烈酒洗了手,回头下了山再买别的赔给你。”
结果陆莫宁说完,却发现黑蛇僵住不动了,周身蛇鳞在黑夜里闪着森冷的光,陆莫宁挑眉:不是这么小气,一点点酒就要闹脾气吧?
结果,还没等陆莫宁说什么,就看到黑蛇咬着酒碗,蹭蹭蹭地拖到他的面前,蛇尾大力拍了一下桌面,像是极为生气,低沉的嗓音y-in测测的:再洗!
陆莫宁:……
陆莫宁觉得这黑蛇毛病,都两日了,再洗有用?
不过被这黑蛇死死盯着,只能洗了,不过难得奇怪这黑蛇酒痴的毛病好了?
竟舍得平日宝贝得紧的花雕酒给他洗手。
翌日,江氏山庄一切风平浪静,却又暗藏波澜。
陆莫宁白日里过去东院时,告知了柯春生蔺大人的计划,柯春生当时就红了眼,捂住了脸,陆莫宁却知道这是喜极而泣。
入夜,陆莫宁在快到子时时,提前出了偏院,去了东院柯春生的院子,提前将他带到了偏院,怕一旦蔺大人攻庄,於云虎会提前把人带走。
午夜子时的时候,果然,外面突然喧闹一片,打得热火朝天,十余名士兵前来接应陆莫宁与柯春生,极快地把他们护送到了江氏山庄一处荒废的院子。
这一场仗打了半宿,最后整个江氏山庄的山匪包括於云虎在内,一网打尽。
第33章
陆莫宁与柯春生一直待到天灰蒙蒙亮起来, 外面才彻底静下来。
死一般的沉寂之后,柯春生突然无声哭了起来,哭够了, 突然站起身, 噗通跪在了陆莫宁的面前,重重磕了三个头。
陆莫宁起身将他扶起来:“你这是作甚?”
柯春生摇摇头,他后来装疯之后,於云虎怕他将江氏山庄的事说出去, 将他毒哑了,因不知道他会写字, 只是商户的小少爷, 并未对他动别的,否则, 柯春生只怕是会更惨。
他张张嘴,哑然用唇形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江玉城也被救了出来,只是情况并不好,直接被蔺大人派了几个守卫抬下了山, 尽快去医治。
柯春生踉跄着跟了过去,陆莫宁看到柯春生踉跄着扑倒了盖着白布的担架前,仅仅握住了那露出来的一只伤痕累累的手,紧紧攥着,又怕攥痛了,又很快松开。
陆莫宁望着渐行渐远的担架, 久久未言。
整个庄子的人被分成了两拨,一拨是山匪,一拨是庄子里的下人,因为大多都在前院,压根不知道这三年来,他们所以为的庄主根本就是个假的,一脸懵逼地站在那里,许久都没能回过神。
庄主是假的?
还是个山匪假扮的?夫人没有疯?
真的庄主就是那个所谓的“鬼”?
直到那与江玉城长得有些像的於云虎被压上来,跪在地上衣衫凌乱,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气质?
蔺戈转过身,他大概三十来岁的模样,一身官服,长得极为高大,周身气势冷漠凛然,带着煞气,这是真正见过血的,听说这蔺戈当年是天戟帝的旧臣,是天戟帝的马前锋,后来天戟帝甍了之后,如今的皇上登基,他就收了兵权,被贬到了秣州城,当了一个州府,不过因为这边苦寒,怕是过得并不好。
蔺大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陆大人?”
陆莫宁拱手行了一个礼:“下官见过蔺大人。”
蔺大人嗯了声,神色复杂道:“跟本官来。”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偏院,房门关上,蔺大人眸色凝重看向陆莫宁,展开先前那封信:“这可是你的写的?”
陆莫宁嗯了声:“是。”
“这落款的人,此刻何在?”蔺大人眼底闪过一道亮光,这让陆莫宁想起第一次见到白老板时的目光,却又是不同的,这蔺大人更为克制,可是依然带着莫名的激动,若非一向自持,怕是这会儿就像是白老板那般握住他的肩膀逼问了。
陆莫宁道:“他此刻不在这里,暂时还不能见你。”
蔺大人摇摇头:“不可能的,当时我明明……明明……”可垂下眼,瞧着末尾那个字,又忍不住心存希冀:“他当真还活着?”
陆莫宁的视线扫过手腕的木珠:“嗯,只是他现在情况不太好,不方便见你们,假以时日,必将归来。在此之前,还望蔺大人莫要泄露了出去。”
蔺大人喃喃:“自然自然……”
蔺大人的态度随后截然改变了,再三嘱咐陆莫宁定要好好照顾对方,若是有需要尽管开口,一副老婆子不放心再次叮咛,让陆莫宁头疼不已。
等蔺大人终于放人,陆莫宁把从柯春生那里知道的眠生被带往的地方说出来之后,这才下了山。
刚走到山脚,就看到桑培正等在那里,双眼猩红,怕是几日都未睡好。
黑蛇看到了,哼了声:你这仆人还算忠心,我回来时,他就在那边山坡下守着,看样子不眠不休守了几日了,放心,我好心提醒了,要不然,他怕是早就闯上山了。
陆莫宁走过去,拍了拍桑培的肩膀:“辛苦了。”
一歪头,就看到黑蛇吐着蛇信儿,极为不满:明明我最为劳苦功高,为何夸他?
陆莫宁:……
他不甚在意的摸了摸蛇的尖脑袋:“也辛苦你了。”
只是摸完之后,就发现黑蛇蛇身僵在那里,男子低沉的嗓音难得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你……你不知道男子的头不能乱摸么?
陆莫宁挑眉:“不是你让我摸的?”
黑蛇:肩膀跟头能一样么?
陆莫宁幽幽看过去,从尖脑袋一顺溜儿看到蛇尾:你有肩膀那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