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曾几何时夏明朗站在大队长办公室的窗口,很是虚情假意地忧虑道:“您这次又要得罪不少人了。”
严队悠然地呷了一口茶:“共和国是否会亏待他的功臣,我不知道,可我严正不会委屈自己的兵。”
夏明朗继续站在窗边,竟无语而凝噎。
消息来源为严大人贴身机要秘书,众人心潮澎湃不已,只有陆臻摇头叹息:“夏明朗啊夏明朗……”
当南国的冰雪初融的时分,年假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准备,夏明朗已经多年没有着家,去年的年假让给郑楷结婚用了,今年要是再不回,用夏队长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他就甭想再回这个家了。
所以假是一定要休的,因为爹妈是不能不要的。
至于陆臻因为去年过年之后身体不太好,抽空就回去了一趟,所以自己也盘算着今年就算了。而且全年的嘉奖统计出来,他名下一个二等功一个三等功,严正就开始动心思要给陆臻升升官,反正现在他的职务也有,军衔也够,老是这么衔不压职的也不是个事儿,索性一个报告打上去,打算升陆臻做副中队长,主管偏向新装备与新武器应用这一块。
临到了过年的时候各项训练都停了,各中队忙着做总结,基地当年规划的时候基建工作没做好,军人造房子的通病,开间大,房间少,办公楼里已经占满了人,严正只能在夏明朗的办公室里划了一角出来给陆臻,好在那两人都并不介意。
除去值班的,士兵们大都已经在放假了,陆臻帮着夏明朗做案头工作,头埋在文件堆里,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发尖儿,夏明朗偶尔忙累了抽支烟偏头瞧着陆臻干活。看着那张一本正经的小脸就那么鼓着,咬着嘴角,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显示屏,心情就好得没话说。
夏明朗吐出个烟圈,还好,陆臻虽然偶尔会嚷嚷,但并不真的反对他抽烟,最多也只是不让他烧房子,所以说嘛,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夏队长乐滋滋地看了一眼窗外,晴空如洗的冬日,天空干净得像玻璃一样。
电话铃声蓦然响起,夏明朗笑眯眯地接起来喂了一声,脸色忽地一变,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妈,拎着分机走到窗边去,陆臻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这几天夏家妈妈的电话特别多,内容从敲定日期到催促订票到准备饮食不一而足,三年没见到儿子的真人,当妈的激动一下也是应该的,只是如果让她知道,她的这些啰嗦话都会让人录音记录在案,不知会作何感想。陆臻正在胡思乱想,就听着夏明朗提声抱怨:“哎呀,妈啊,我才回去几天啊,你至于吗!”
陆臻抬起眼睛,看过去。
夏明朗半侧着身看着窗外,嘴角带笑,整张脸都沐在暖阳的金光里,轮廓模糊。
“对对对,我知道我知道,这事是应该办起来了,对对,我知道,我也不小了,我知道,”夏明朗笑嘻嘻的:“可这事儿吧,也不是你想办就能办成的啊。”
夏明朗顿了一会儿,忽然急道:“妈,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啊,我很有诚意啊,非常有诚意,那我这不是忙嘛。对对,可你也不能一下子上啊,哎你想吧,我回去也就那么几天,各家拜年总得走走,同学也要聚,剩下还有多少日子了?你给我整那么多姑娘我看得过来嘛?哎呀,妈,我还不了解你嘛,手上攒的照片能打扑克了吧!嘿,你说现在怎么办吧?我还赶场子是吧!哎哟,妈,你太有才了,真的,电视台不找你当主持人真是可惜了。得得得,那这样吧!你先给我过一遍,不漂亮的我就不看了。”
陆臻一愣,把手里的东西都停了下来。
“对啊,就是要漂亮的,干嘛啊,我找老婆还不兴找个好看点儿的啊!哎对,我现在就长这毛病了,嗯嗯,对,要漂亮。个要高,腿要长,眼睛要大,嗯,还有什么,哦,腰要细!对,就这样!哎,您要是手上没这号的啊,我还就不看了,怎么了?少埋汰你儿子,谁说我就娶不上这样的媳妇了?啊对了,那什么还有一条,人要聪明,学历要好,最好是硕士,没个211本科毕业的您就甭往我跟前拎了,我现在瞧不上。”
夏明朗转过身冲着陆臻眨眼,那笑容融合在阳光里,明亮动人:“对啊,谁让我现在升官儿了呢,你儿子现在眼见儿可高了,您要找不着这号的咱还不娶了,这叫宁缺勿滥。”
夏明朗说完,干脆利落地把电话一关,得意洋洋地拧在指尖上旋了一圈。
陆臻一阵沉默,抬手把电脑的显示屏关了站起来,神色平和地说道:“夏明朗,我们需要谈一下。”
37.昏·眩
夏明朗眼珠一转,急道:“哎,我说,你别往心里去,我这是唬我妈呢,我总不能现在就告诉她我不结婚了,我想跟一男人过日子……”
“我知道,我能理解。”陆臻手指垂到桌边轻轻敲了两下,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夏明朗的眼睛:“不过,你将来,还是会结婚的吧?”
夏明朗顿时变了脸色,阳光好像在一瞬间失去了它的力度,他的瞳色发暗,深到底,漆黑冰冷。
“你什么意思?你他妈……”夏明朗问道。
“你听我说完。”陆臻急着打断他。
“你过来,把门锁上,过来。”夏明朗往后退开了一步,整个人退到阳光无法触及的阴影里。
陆臻走到他近前,靠在墙角的另一面墙上,背着手,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墙面,指甲里填满了白色的石灰粉。
“说啊!”夏明朗眼神微挑,视线像子弹一样锐利而不可阻挡。
陆臻清了清嗓子:“我其实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如果你将来,我是说如果,你觉得一个正常的家庭,有孩子,能见得光的,这对于你来说更重要的话,我是可以理解的。我只希望你到时候不要骗我,你有什么想法,你要结婚,你想找个女人在一起,没关系真的,但是你不要骗我。”
“我结婚没关系,连我结婚都没关系。”夏明朗微微一笑。
“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而我的要求是请给我一个真实的现实做判断的依据,无论你想要过怎样的生活我都会支持你,但是请不要欺骗我。”陆臻低下头。
“你会怎么支持我?嗯,让我一边结婚生小孩,然后找你偷情?”夏明朗眼中有讥讽,故意把话说得很难听。
“我……”陆臻脸上一下涨得通红,忽然又颓然道:“我并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但你说得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发生,只是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不爱我,但是你不能……”
“连我不爱你都没关系?”夏明朗忽然上前一步揪住了陆臻的衣领,将他按到墙上。
陆臻一时惊慌,在极近的距离凝视那双眼睛,黑色的,却有奇异的光彩,像来自异境的火,他咬了咬牙,说道:“是的。”
你可以不爱我,但是你不能放纵自己,你是夏明朗,只要你还是夏明朗我就可以爱你,你可以不再爱我,结婚生子,但是你不能毁掉我深爱的那个人,你不能什么都不给我留下。
“那他妈的还有什么是有关系的?”夏明朗咬着牙,一字一顿:“陆臻,那天,那天你对我说,要跟我谈一辈子恋爱,我以为这就是你想要的。”
“我当时很激动,你也知道人们在高兴的时候就会期待永远。”
“所以你现在不激动,你很冷静……你的意思是说,你只有在跟我搞过之后才想着跟我过一辈子?”夏明朗又逼近了一些,已经太久不曾出现过的锐利冰冷的气息像风暴一样灌过去,陆臻恍然觉得这屋子里的暖气大概是坏了,气温一下子降了十几度,冷得直透心肺。
“夏明朗,生命是一个旅程……”陆臻鼓起勇气开口。
“对,生命是一个旅程,我以为你是要我陪你走下半程……”
“生命是一个旅程,有人同行有人离开,而只要能相伴走一程,就已经是……”
夏明朗愤怒地皱起眉头,没耐性听陆臻说完便直接咬下去,野兽似的狂暴的吻,好像要把人吞掉的力度,右手熟练地挑开了皮带的扣子,探进去。陆臻的身体猛地一弹,开始反抗,可是所有的挣扎都被强行地压制在墙角,退无可退,躲无可躲。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的灵魂彼此坦白,而身体更加熟悉,于是夏明朗明白那具年轻的身体上的每一个密码,如何让他更快乐,或者更痛苦。
嘴唇分开一点点,陆臻像窒息似的喘着气:“放开我。”
“现在呢?”夏明朗诱哄似的舔着他的嘴角:“现在你又不冷静了,是不是就离不开我了?”
“夏明朗,这里是办公室!!”陆臻用尽全身的力气推他。
夏明朗退开了一些忽然笑道:“对啊,你也知道这里是办公室啊,我还是你的队长呢,你逼着我承认喜欢你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个,现在才担心,太晚了。”他抽出陆臻的皮带干净利落地缠捆了几道,把人推到墙上。
“你想干什么?”陆臻急得大喊。
“我想干什么,那不是明摆着的事吗?别叫这么大声,这屋子的隔音不一定好。”夏明朗强行把陆臻的脸扳过来,狠狠地咬上他的唇把所有的惊叫和喘息都堵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