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雪初融
近年来刘家村来了个仙人也似的人物,在那个只有一个小私塾的村子里,读过书的人都是老爷,更何况是这样气度不凡的人。
唯一与他出尘仙姿不大符合的,大概是两个襁褓中的孩子,有热心的街坊问他:“公子,这是您儿子么?”
被称为公子的年轻人淡淡一笑:“并不是。”他说,那个爱哭爱闹精神好的那个,叫刘沉香,就是村里前些年上京赶考的刘秀才的儿子。
至于那个终日饱睡的,叫李檀清。年轻人并没有介绍他的身份。
从此年轻人就在刘家村住下了,这小山村里唯一有院子的宅邸,就是他家的。这上头的牌匾吧,既不是刘府也不是李府,只有碧游两个字,字写得极好,风骨清隽。
年轻人说他叫宋迦。
字什么呢?好像他信道,道号多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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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如流水,转眼间一十八年。
沉香是村里有名的霸王,调皮得很,一袭绸缎衫子多半是破着的,久而久之,多宝已经能从他衣服的破损程度和整洁程度来估计他是去掏鸟窝爬树了还是和隔壁家的孩子在泥地里滚了几圈,屡试不爽,回回必准。
而另一个孩子李檀清,话很少,也不曾见过他闯出什么祸事来。
不过自从上回沉香他不知道做了什么招来一群蜜蜂之后,就被多宝关了紧闭,如今十日不曾出来了。
那李檀清,身子本就孱弱,似乎娘胎里就带来先天不足的毛病,原本也只在偶尔黄昏之后湖边散步些许时候,如今却是一步都未曾出去过了。
街坊不乏好事的前去探望一下,坐在主位的人不知为何换了一件道袍,脚蹬麻履,悠悠然坐在主位似笑非笑地看着前来拜访的人,教人半句话都问不出口来。
陈四娘回忆的时候说,她出来的时候正遇上沉香扶着李檀清在院子里放气。陈四娘感慨道:“哎,这李小子玉也似的人,这两天面色不对啊,印堂发黑,看起来像…遭了邪气,我看这两日宋小哥好像信了道,怕是要驱邪。。”
陈四叔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她碗里,道:“人家的事,我们咋管得着?别说李小子了,沉香他爹刘彦昌你也见过吧,和我光着腚长大的,咋生得出这么个儿子来?这里头的事儿,怕是说不清。”
陈柱埋头扒饭,忽然想起了什么:“哎,爹,前两天学堂里,沉香好像会法术,我们捅了蜂窝,沉香不知道干了什么,那蜜蜂全部去蛰了夫子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不知道夫子的那个脸啊…”他话音未落,被四叔一瞪:“你胆子还不小,读书不读,还作弄夫子!”作势要打,吓得陈柱抱头鼠窜。
平凡人家到底有喜有悲,而有的人不知为何生来孤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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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清。”沉香喜欢在私底下这么叫他,虽然多宝总是很严肃地说檀清不是他弟弟,但他心里便是这么以为的。
他刘沉香有一个弟弟叫李檀清。
李檀清,亦或许我们可以叫他通天,他坐在石凳上,神情漠然。一个人有呼吸有心跳胸口都还那么温热,却像一尊高高在上的雕塑只能供人顶礼膜拜那样。沉香敏感地发现,自从他可以破门破窗而入,寻得许多别人寻不得的东西的时候,檀清的身体就开始变弱。
现在是三月,树枝上夭夭灼灼地开满了桃花,艳丽逼人。
“檀清。”沉香像是想起了什么,拂去落在檀清鬓上的桃花,又拿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啊晃,“你再不说话就没有女孩子喜欢你了哦,他们都会说你古板…”
这句话,这个动作好像触动了他某个记忆点,霎那间那双漠然的黑瞳竟然开始浅淡地晕开笑意,冲着虚空喊了一声:“哥…”
沉香支着下巴开心道;“你叫我?你再叫一遍?”
“他不是叫你。”多宝道,他柔声低下头来,“你…是不是想哥哥了?”
李檀清的模样和通天很像,眉眼清隽,像经年的水墨画陈而弥香。
他将目光投向他,看得他几乎要落下泪来:“您醒了吗?”
沉香从未看到过宋迦这么虔诚的样子,亦父亦兄的他一向是威严庄重的,而如今虔诚地好像佛足前的信众。
李檀清的指尖抚摸过多宝的眉眼,他的眼眸半阖着,好像倦极要去睡了一样,多宝以为下一刻可以听到青衣圣人久违千年的呼唤,谁知道他听到的是
“不是…哥…”
那指尖忽然垂下,仿佛失去了力气支撑一般,像老朽的皮囊覆盖着森森的白骨,垂倒在石桌上,发冠散开他的发铺陈在桌上,玉色的桌子和他的腕几乎要融为一体的苍白,直到他嘴角蜿蜒出猩红色来。
那血似乎汇聚成浅金的光芒冲向霄汉云间。
红雪,乌发,白玉,极端相差却又十分符合。
他倒在桌面上,宋迦一脸悲怆,沉香万分惊愕。
昆仑的雪开始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我可能太啰嗦导致五张之内完结不了这个副本 感觉哟些细节一定要描绘出来不然感觉好你难受 …
这次英语期末考试期末作文让我们写monkey King 就是悟空,我决定下一张放他出来遛一遛
还有吾道通天,我…我才不是来催更的呢
☆、候君归来久
话说那一道血冲向霄汉,三界震动。
昊天的灵霄宝殿刹那间开始嘈杂,众仙神忙乱,碧游门人目光炯炯,昊天将广袖一挥,开了水镜。
水镜到了下界一个叫刘家村的地方就再也探不进去了,多宝修为虽精湛,但也不能日日夜夜保护这个地方不受窥探,如此想来,能这么做并且愿意这么做的,也只有昆仑山上那位了。
忽然,黑氅玄甲的司法天神面色一变,拱手道:“陛下…”
昊天闻弦歌而知雅意,点头准了。司法天神墨黑的的玄甲在云端画出一条弧线,冷漠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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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虚宫。
他向主位之人跪下,玄甲早已换成了白衣,微鬈的发一派君子端方。
元始见他来,道:“你下界一趟。”
杨戬闻言抬头看他,元始冷然道:“你心里想的,我也想。你放手去做罢。”言罢,广袖一拂,给了他一瓶药:“把药给他。”
杨戬身躯一震,冒天下之大不韪直直看进座上人的眼里,那眼眸依旧黑的如三十三重天外漆黑的混沌,双目对视,杨戬竟觉得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他勘破。
忽然元始笑了,乍然间如冬雪初融:“你想救你三妹。”他并没有说出杨戬最根本的目的,修改这陈腐的天条。
杨戬觉得,他和他师祖做了一笔极其公平的交易。他救三妹,而他的师祖,救三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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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家村。
“清源。”多宝见他来,道,“他让你来的?”
“是。”杨戬道。他往塌上一望,见一人面色苍白,双目紧闭,道,“这便是小师叔祖?”
多宝颔首,道:“方才差些觉醒,爆体而亡。幸好东皇钟护住了他心脉。”
“师祖让我带了些药来。”杨戬道。
多宝眯了眯眼睛,反问道:“他自己为什么不来?”
杨戬惊讶地“嗯”了一声,道:“师伯说笑,师祖为何要来?”
“无甚。”多宝掩盖了神色的异样,道,“清源,你要做的事也太冒险了。”
杨戬何等聪慧之人。然而多宝的意思是不说,杨戬也不能深究,只道:“变法都是要流血的。”
“你何必做流血第一人。”多宝道,“罢了。东西可当真在华山?”
“差不离。”杨戬道。他正要说话,沉香在屋外叩门,二人对视一眼,杨戬便离去了。
“进来罢。”多宝扬声道。
沉香方一进来,就道:“什么东西啊,好香。”
“方才有客人来了。”多宝道,随即看了一眼桌上碧玉作成的瓶子,将药倒出了一粒,细细粘磨成粉,芬芳满屋。“可是这个味道?”
“还有些檀香,大约是客人留下的。”沉香道,“哪位客人?”
多宝道:“你舅舅。”沉香瞪大了眼睛,重复了一遍:“我舅舅?!”
“是。”多宝道。
“我舅舅是个怎样的人?“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