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勒斯从医务室出来,好不容易摆脱掉庞弗雷夫人的车轱辘一般絮叨的叮嘱,逃也似的回到住所,远远就看见哈利哨兵似地守在了地窖的门口,他不由地低声诅咒了一句。
明明把开门的口令告诉了他,即便没有口令,以哈利的能耐进去也不是难事,偏偏这个该死的波特就是要在不合时宜的地方展示他的礼貌教养。
哈利看到他,喜悦在脸上一闪即逝,随后进门,开口便问:”你到哪去了?”
西弗勒斯没有理会哈利的问题,他径自进了卧室,感觉到哈利尾随而来,情绪莫名其妙地波动了起来,面向着空无一物的白墙,他冷哼:”我还需要向你报告行踪吗,波特?”
他听见哈利的脚步顿住了,疑惑带点不安的声音在他身后轻扬:”怎么了,西弗勒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西弗勒斯生硬地回答,他仍不愿回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一无所知的哈利。
想承认软弱,自尊阻止了;想坦率实情,理性不允许。疲倦、愧疚与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纠结在一起,百感交集,让他挤不出一丝对哈利的慰藉。
西弗勒斯凝神,他感觉到年轻巫师的呼吸变重了,不安也从他的心头涌起:梅林,哈利如何能一次一次地忍耐他的挑衅?这个惯于硬碰硬的男孩或者下一秒就会掉头走开?
“西弗勒斯……”哈利轻唤,他的确不懂,然而西弗勒斯的背影僵硬地让他心中一疼,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他靠了过去,几乎是战战兢兢地将年长的巫师抱入怀中,贴着脸颊,苦笑着道,”对不起,是我忘形了。我并没有……束缚你的意思,只是担心你……就算比谁都清楚你的能耐,但我还是会担心……对不起……”
你并不需要道歉,该道歉的是我——西弗勒斯在心中嘶声呐喊,然而冲动的力量到底没有到达唇舌,他只觉得喉咙一阵干涩,不得不强咽下酸楚,稍稍放软了声音,奚落道:”担心?立场颠倒了吧。当年我看着你做尽蠢事,居然没有给你气死,实在侥幸。”
哈利在他耳边轻笑,这轻快的笑声引诱着他转头,两人的唇偶遇似地贴在了一起,像是宣告了对峙的结束,他不由地闭起眼睛,清楚自己有多么留恋哈利的温暖,竟让他油然而生了绝望。
如果……他还能活下去吗?
当你恨我的时候,我该怎么办?当你离开的时候,我能怎么办?
他努力不让这些问题全盘占据他的胸口,重新看向那双明亮的绿色眼睛,恢复到平和,道:”波比今天去看了克莱顿,我刚是找她问情况去了。”
“哦?怎么样?”哈利表情里游动的不安消失了,他的思维被西弗勒斯成功地拉了回来。
西弗勒斯将庞弗雷夫人的话简单概括了一遍,继而道:”我已经发出了邀请,明天就跟比特.凯利.亚当斯的父母见面。虽然仓促了些,不过我们的时间实在不多。”
哈利点点头,没有反对。他倏然露出狡黠的笑容,也将今天与赫敏的发现告诉了西弗勒斯,末了极认真地建议道:”我真认为霍格沃兹要有点与时俱进的精神,多开设两门课程吧,你觉得如何,校长阁下?”
“我已经老得经不起任何变革了,哈利。”西弗勒斯轻笑,”你可以考虑接任,然后你可以按照你的想法随心所欲。”
哈利瞬间瞪圆了眼睛,不过很快恢复如常:”别开玩笑了,等你活到阿不思那个岁数再来喊老吧——再说,我当校长,梅林都不会同意的。”
停顿了一会,哈利迟疑而慎重地从长袍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小心羞赧地道:”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找出什么特殊的理由,不过你能不能收下这个?”
西弗勒斯定睛看去,哈利的手中躺着一条银色的水晶项链,水晶并不大,雕琢成锥体,他的手指靠近那水晶,晶体微微地发出淡紫色的光芒。
毫无疑问,这并不是条普通的水晶项链,他疑惑地看着哈利,哈利眼巴巴地回视着他,目光中只有请求。
西弗勒斯默默地接过,握在了手心,水晶回应一般也泛出了暖意。
他更加确信这里面装载了哈利的某种魔法,具体是什么,他分辨不出,可也不想去追问。他只有些忐忑,难道哈利已经知晓了他的秘密?
然而迎头看去,年轻的巫师笑容里只有清清楚楚的喜悦,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他干咳一声:”谢谢。回礼还得请你等等。”
“没关系,结婚那天你再给我都不迟。”哈利笑吟吟地答道。
西弗勒斯将项链收进口袋,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在哈利的目光中将它戴上,那种仪式性的动作绝对会让他难堪到无地自容。他只有再次干咳,瞅了哈利一眼,道:”……哈利,避孕的魔法……是男女共通的。”
哈利没料到西弗勒斯冒出这句话,他张了张嘴,霎时口干舌燥,当他的手已开始解开西弗勒斯外套的纽扣时,他仍禁不住问了一句:”真的吗?”
“真的,你这愚蠢的格兰芬多。”
“不愚蠢,只是冲动。”哈利含糊地反驳,继续冲动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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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特.凯利.亚当斯的母亲是个身材娇小、淡金发的蓝眼女子,端详她的脸,从中几乎无法找出任何与彼特相似的地方,母子俩神似之处,或许只有蹙于眉间隐隐浮动的不安与……西弗勒斯很难判断那是什么,不纯粹是害怕。
“教授。”她发出了低低的声音,目光中闪出一丝怀念。
西弗勒斯也还记得她,在他还是比学生大不了几岁的教授时,他教过这个安静的女人。她的成绩不算突出,不怎么引人注目,可是在多年后,却仍然让人一眼就可以认出来。
互相招呼之后,两人沉默了下来。
看着这个温顺柔弱却一言不发的女人,西弗勒斯直觉到她对来此的目的心知肚明,偏偏嘴唇像紧闭的蚌壳,只有眼睛里流露出温和的光彩。
“亚当斯夫人,”西弗勒斯迟疑了一下,终于开口道,”我请你来,是为了谈谈你的儿子彼特.亚当斯的事——也许你已经知道我想问什么了。”
女人笑了笑,声音仍然不大:”斯内普教授,我更愿意听你用‘卡尔小姐’来称呼我。之于你的目的,不,教授,我不清楚我儿子在学校里遇到了什么事,他在我面前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他做错什么了吗?”
西弗勒斯顿了顿,他默不作声地打量着这个曾经的学生,对方坦然地迎接了他的刺探。他扯出一笑,正要继续说话,门外不合时宜地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是哈利的声音:”校长,我们可以进来吗?”
“请进。”当他看到来人时,他明白他没有听错哈利的”我们”一词:进来的除了哈利,竟然还跟着彼特。
彼特的模样比一只被逼入墙角的兔子好不了多少,亚当斯夫人霍然站了起来,母子对视中,母亲皱起了眉头。
哈利扶住彼特的肩膀,向西弗勒斯道:”呃,彼特找到我,他听说你正跟亚当斯夫人单独会面,软磨硬泡要我带他来见你。”
他看向垂头丧气的男孩,鼓励道:”好了,彼特,现在你母亲跟校长都在这里,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吧。”
彼特神情仓惶,左顾右盼,最终目光仍然偷偷地飘过了母亲的脸,他的肩膀微微颤动着,却再一次地闷声不语。
“彼特?出什么事了?”亚当斯夫人挑起了眉,原先温顺的表情只剩下了一点残渣,毫无疑问,在儿子面前她重新成为了严格的母亲。
“……没什么……妈妈……没什么……”彼特嗫嚅着,求助的视线再次投向了哈利。
其间的恳求与绝望让哈利动容,他在心中轻叹,不由自主地瞄向西弗勒斯。
校长的脸色生冷严竣如悬崖峭壁,不过西弗勒斯心下也明白,此情此景,无论与母与子,都不可能引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他建议这对母子先私下单独谈谈,如果可以的话,明天希望亚当斯夫人可以再度拨冗前来学校。
亚当斯夫人谢过了西弗勒斯,几乎是以押解的姿态把彼特带出了校长办公室。
与哈利面面相觑一小会,西弗勒斯恼怒地道:”你倒是很会挑时间搅局,波特教授。”
哈利苦笑,双手一摊,作无可奈何状:”我有什么办法,那孩子在我办公室嚎啕大哭,我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办公室毁于这种事故。是了,你有什么想法吗?对……”
西弗勒斯避而不答,反问道:”彼特没跟你说什么吗?”
“有,”哈利长长地呼出口气,他转到办公桌后,四仰八叉地倒在了校长的座椅上,不管西弗勒斯如何瞪眼怒视,我行我素地把懒腰伸到尽处,才道,”他说他让妈妈伤心了。”
对于哈利的鸠占鹊巢行径,西弗勒斯也没有别的办法,他走到对面坐下,哈利散发的气息减弱从早晨便开始的晕眩。相较起第一次,他发现这回只要哈利出现,他的魔力就能得到支援,身体的不适即刻缓解,尽管有些困惑,但这值得欣慰,他应该可以无风无浪地挨过这段时期,直到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
至于……之后哈利会不会理解原谅他的隐瞒,西弗勒斯并不想去思考。
“哈利,依照你的看法,你认为彼特.亚当斯可能是查理.克莱顿的孩子父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