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干了不就完了?”
听着电话里贺鸣那声音,明知言可以想象他现在猥琐的样子。他一个男人也不知道怎么就爱打听人家的私生活,缠了自己几天,非要问两人进行到哪步。
贺鸣觉得他就是瞎折腾,不懂最优策略,又问:“你有把握那小混蛋能开窍?他要是不给你回应呢?”
明知言立在窗前,望着被寒冬lū 得干干净净的一排红李树,再过一个季,天地回暖也该抽芽了。
“春暖花开,躲不掉的。”他依赖自己,早已萌生了超越师兄弟情谊的感情,点点累积,就像从寒冬到阳春,无声无息中,花便开了,它虽然不懂自己是如何绽放,但总是知道自己开放了。
贺鸣皱眉回味了两遍,“说人话。”
明知言挂断电话,懒得和他费舌。
那日之后,严谨像心肝脾肺错了位,内里乱成一团,脑子像架上了一锅热水,稍一回忆便煮沸了,冒起滚滚白汽,又烫又蒙。
他发觉面对明知言时多了几分别扭,比如现在。
大会上,明知言站在大礼堂台上讲话,台下班导带着学生列队静听。
严谨站在最边上,望着台上,明知言离他很远,可是当他望向这边时,严谨可以感觉到两人四目相对,视线中有着热度,他本能地移开目光,低头走到队伍的尾端。生日那天的景象又会一拥而入脑内,那慑人的墨色眼眸蒙着笑意,贴近的触感,他又觉得一阵燥热。
散了会,他再也不像往常那样去等明知言,跟着散开的学生一道溜了。
这几天他回公寓的时间越来越晚,空闲时间都会去沈江宿舍待着,晚上依然到处讲题,完了在寒风凛冽的cao场上转圈看月亮,拖到不能再拖了才往宿舍回去。
“怎么天天打游戏。”沈江吃了晚饭回到公寓,就见严谨盘腿勾背,盯着电视打拳皇。
待到一局结束,严谨才回头答话,“闲么,一会儿去讲题先放松放松。”
沈江倒了两杯温水,递给严谨,也盘腿坐下,打趣道:“这么勤快,校长给你发两份工钱?”
看来不只是见到人才会别扭,提到明知言这个人,他的心就要乱跳两下,跟吃了兴奋剂一样。
严谨头转回屏幕,又开了一局游戏,嘴上也岔开话题,“周末的滑雪你去吗?”
“去啊,我们的教师福利本来也没多少。”
他游戏打得心不在焉,又看向沈江,“到时候咱俩住一屋吧。”
沈江应了他。
周六清晨,天色未明,老师们已经整装待发。
严谨还没有告诉师兄自己今天要去和沈江住一屋,像是觉得做了亏心事,总有一种负罪感。他上了车,看见沈江旁边没人,便一屁股坐下,这么一来,一会儿再说要住一个屋也就顺其自然了。
“起来!”这暴躁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自己的死对头。
严谨仰着头,不耐烦道:“你干嘛啊,怎么哪都有你?”
贺鸣将包甩上行李架,低头瞅着严谨,“这话得我问你吧。”
严谨把着扶手,背紧贴着座椅,死活不让,“我们教师的集体活动有你什么事儿?”
贺鸣气哼哼地说:“我赞助的,行么?”为了让明知言把他也捎上,他可是自掏腰包赞助了全部酒店费用,结果沈江说要和这冤家同住,血亏!
严谨看他那心碎样,真的像是花了钱r_ou_疼,说话也没那么冲了,“那也有先来后到,你重新找个地方坐。”
贺鸣轻抽了一巴掌他的后脑勺,“你都要跟他睡一屋了,让给我一会儿能死么?别的地方?我在这儿还认识谁?”
严谨的眼神直往师兄那边飘。
贺鸣又是一巴掌,“他能搭理我?你想我一路憋死?”
严谨揉着后脑勺起身让了位,只好朝师兄那排走去。他屁股刚挨着座儿,明知言就开口了,“你要和沈江住?”
做坏事儿被逮了个正着,严谨咧着嘴干笑,揉着脑袋的手继续一个劲儿搓着,好像这么多搓几下脑子就能开窍,编出来个好理由。
“打疼了?”明知言伸手去给他揉,掌心的热度灼得头皮发烫,热流荡开来,染红了耳根。严谨结结巴巴地回道:“不……不疼了……”
他打了个哈欠,故作疲倦,小声说:“我还有点儿困,再睡会儿。”说完就阖上眼眸装睡。
大巴疾驰在高速公路上,跑得平稳单调,没多久,严谨便真的睡着了,遁入梦境。
梦里他又看到了爸爸,虽然面庞不甚真切,却慈祥的对自己笑,问着自己过得可还好,成家了是不是幸福。严谨摇摇头,说还没有娶亲。爸爸笑说他又胡说,看孙子他都抱上了。严谨瞅了一眼爸爸抱在怀里的孩子,却是一张师兄的脸。
严谨瞬间惊醒,一看已经到了目的地。大家提了行李,纷纷下车,向山脚下的酒店走去,坐在里面的师兄正看着他,他赶忙站起身,去前面行李架上拿了包,跟着一道下了车。
入住办完,放了行李,严谨拉着沈江去滑雪。
初级雪道上已经人满为患了,两人抱着雪板大眼瞪小眼。沈江运动机能本来就不发达,也就是溜溜初级的水平,严谨没什么滑雪经验,运动神经再发达也上不了中级雪道。
“不然我们看看风景?”
两人撂开雪板坐上缆车,慢慢悠悠地向山顶爬升。皑皑白雪覆盖山间苍苍青松,逐渐远离地面,风也凛冽起来,没几分钟到了山顶,两人跳下缆车,站在雪道边看别人潇洒撑杆滑下,羡慕完了,转身就朝茶室走去。吹冷风干嘛,不如喝杯热茶。
推门而入,迎客铃叮叮当当地晃,贺鸣抬眼一看,破口大骂,“兔崽子!你领沈江上来干嘛?他滑不了这道儿!”
严谨倚着柜台点了两杯咖啡,瞥一眼那傻子,“你看见我们带雪板了?”
贺鸣这才闭上嘴,明知言又搬来两把椅子,四人围着小圆桌挤了一圈儿。
喝了咖啡暖暖身子,闲聊几句,贺鸣笑严谨是个弱j-i,严谨劝他眼瞎了就悠着滑。不等两人吵起来,沈江和明知言就领着人出了茶室,明知言和贺鸣上了雪道,沈江带着严谨上了缆车。
“下了山就是儿童教学区,哥哥帮你交学费。”
严谨扯着嗓子喊:“小心看路,有缘再见!”
贺鸣还没反应过来,明知言好心给他翻译,“他让你活着回去。”说完滑下雪道。
“嘿?歪心眼的兔崽子!”
日升日落,玩乐起来时间过得总是很快,雪场的大灯开了,明晃晃地照着雪地,宛如白昼。晚饭吃罢,沈江要去湖边走走,严谨大口喝完汤,一抹嘴,“走吧。”
夜里风大,带上帽子还觉得冷风往脖子里灌,严谨伸手一摸,围巾早没了踪影,想是忘在了餐厅。
“我回去找找,一会儿回来。”
严谨顶着风跑回去,餐厅已经换了几波人,坐在他位置上的人说没有见到过,他又问了问服务生,小姑娘歉然一笑,说人多手杂,如果失物招领处没有,那大概就找不到了。
严谨只得自认倒霉,提提拉链,穿进松树林,往湖边回去。湖边上有一排长椅,他离开时沈江说坐在那里等他。这里不立路灯,远去雪场的大灯荧荧悠悠撒来些光,看什么都不太真切。
隐约看到一处长椅上有人的背影,严谨小跑两步上前,离近了,却被怔住,一阵错愕。
“你们?”
贺鸣放开人,回头斜嘴一笑,“亲嘴没见过?”
严谨脑子还没转过弯,“不是……你们俩……”
“我们俩处对象呢。”贺鸣嗤笑,“搞对象就要亲嘴,怎么,你没搞过?”
严谨突然又想起那日,脑袋轰的一下一片空白,心跳剧烈,脸觉得烧得慌。
贺鸣瞧着他,揶揄道:“呦,想到谁了脸这么红?你师兄?”
被戳破了心思,严谨急得舌头打结,乱说一气,“你瞎说什么!师兄才不是那样的人!我——”
沈江拿胳膊杵他,让他少说两句,他起身走到严谨面前,“小谨,我们没想瞒着你,我一直以为你知道……”
严谨的脑袋僵硬地摇了摇,“没想过……”他看看贺鸣又看看沈江,不知要如何表达,“他是那么个,你……”
贺鸣不乐意,“我怎么了?你话说清楚。”
沈江赶他离开,让他少在这里添乱,贺鸣气哼哼地挪去不远处的长椅坐下。
沈江拉着严谨坐下,突然要讲,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他小心询问:“你很反感?”
严谨急忙摇头否认。
沈江舒了口气,又说:“我和贺鸣是认真的。”他轻声笑笑,“也不知道该给你讲些什么,还是你想问什么我就答什么吧。”
严谨觉得沈江很好,温柔又有耐心,他一直觉着沈江未来会是个好爸爸,可他和贺鸣在一起,他就什么都没了。严谨不知道该怎么讲出来,一个语文老师也会词穷。
“两个男人……不合……法……吧。”
沈江望着一窟湖水,暗如墨色,映入眼眸,眼神也变得深邃,“虽然没法说是已结婚为前提,可我们是奔着一生一世去的。我们之间有爱情、有信任,除了少了一张结婚证,什么都不缺。我们不需要谁来承认我的感情,我们自己承认就行了。能不能结婚,有没有后代有那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