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林路?”迟封没料到这个走向,他不知道林路是怎么想的,说话的时候话尾都打着弯,像是挂了一个问号。
可林路看起来委屈极了,像是被欺负了似的。迟封就站在他跟前,却有些不知所措,他小心地把手搭到林路的肩膀上,“林路……”
林路抬起头,红着眼说:“你别去找他,好不好?”
迟封一愣,林路的语气几乎是带着恳求的,像一把软刀砍在迟封心上,不痛不痒却留下了痕迹。那一瞬间,迟封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也想起他们在一起的很多个瞬间,试图从那些蛛丝马迹中推断出林路这是不信任他、还是没有安全感,亦或是两者都有?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是他当初想要分手的理由吗?
不是因为不爱他吗?
可那时候俞初白还没回来啊,那又是为什么呢?
他们又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迟封想不起来了,他只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很多,但又说不上来是在哪里错了,只能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握着林路的肩膀说:“我不去。”
林路自己要问,问了又不相信迟封,怀疑地看着他。
迟封心中忽然升上一些不可名状的情绪,他和林路在一起四年多,他以为林路是最清楚不过的,他爱林路,炙热而真切,毫无保留地、像少年人的爱恋那样,不问前程、非他不可。
现在看来,林路不知道,也不信他。
迟封对上林路此时的眼神,觉得那眼神无端地刺眼,令他烦躁得很。如果林路根本不相信他,那他还回来,他图什么呢?如果他四年来都没信过他,那他四年前,又是图什么呢?
林路希望迟封再说些什么,俞初白的出现总令他很不安,因为他们站在一起时看起来太般配了,因为迟封身边的朋友都觉得他们最终是要在一起的,或许迟封也是这么想的呢?
他记得陈佳年提起俞初白时的眼神,灰败且无力,像一面镜子,像看到了他自己。
可迟封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手里的酒杯放回藤椅旁的小桌上,“去洗澡吧。”
温泉池不远就有淋浴房,都是隔开的小单间,他们各自拿了衣服去洗澡。迟封洗了凉水澡,心情依旧不平静,穿好浴袍出来,发现林路在等着他。
他们之间似乎总是这样,总是林路在等他,等他加班、等他应酬、等他出差,等他有时间了他们就一起旅行、喝酒、z_u_o爱。迟封心情复杂,淡淡地看他一眼,“走吧。”
林路错了一拍才跟上他,江白宇地朋友给他们安排的房间很贴心,有香熏、有蜡烛、有花瓣,气氛上看是情侣套房了,甚至连安全套和润滑剂都有,可这些都没用上。
林路安静地换上自己带来的睡衣,把迟封那一套也拿出来递给他。
迟封从前很喜欢林路的顺从和贴心,也喜欢他的无微不至,现在却不知道该不该喜欢了,他拿了睡衣却不急着换,看着林路。林路注意到他的视线,有些反常,林路看到过迟封很多种不一样的眼神,意气风发的、充满自信的、也看过温和的、很有耐心的,可他没见过迟封这么无可奈何、又带着几分凉意的眼神。
迟封握住他的手腕,林路走了神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迟封很快就放开他,自嘲一笑,”林路,如果你觉得我对你不真心,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呢?“
林路愣住了,手也停在半空中,忘记了放下。
第19章
迟封从没有这样挫败过,他已经把真心捧给了林路,可林路不信他。交往超过四年的男朋友,原来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凝固几秒钟,林路轻轻地把悬在空中的手放回去,他反问:“你说为什么?”
迟封不想说,近一个小时以来积累的烦躁值到达了顶峰,他不想再猜测林路对他有过几分真心,“算了,不重要。”
迟封突然又想喝几杯,但这里是度假山庄,不是酒吧,不是借酒消愁的地方。
他没换林路给他的睡衣,从衣柜里拿了一套别的,穿戴好,林路问他:“你要去哪?”
迟封说出去走走,可他也没来过这个度假山庄,除了他们一起去过的温泉池,他想不到别的地方,所以他又回去了,坐在林路刚才坐过的藤椅上。他又让前台送了酒过来,小姑娘问先生对酒有什么要求。迟封说随意。
酒是俞初白拿过来的,迟封看到他在旁边坐下,一点反应也没有,俞初白惊讶道:“不躲了?”
迟封之前明里暗里躲着俞初白是为了避嫌,是怕林路不高兴,所以才尽量离俞初白远一些。俞初白是他爸妈朋友的儿子,不能撕破脸,他只能用这种办法,等俞初白耗光对他的耐心,这事也就过去了。
可现在,迟封说:“没必要了。”
俞初白笑了笑,给他倒了杯酒,推给他,“喝吧。”
迟封没想到自己还会跟俞初白一起喝酒,这感觉挺讽刺的,再一看俞初白手里的酒瓶,“香槟?”
俞初白笑道:“你跟林路吵架了,对我来说难道不是该喝香槟庆祝的好事?”
迟封放下酒杯,咬着牙道:“我跟他没吵架。”
“这都不跟你闹,”俞初白啧啧赞叹,“没想到他还挺能忍啊……”
迟封已经很疲累,不想再应付俞初白,回头道:“你让我安静会,成吗?”
俞初白噤了声,把香槟留下,“好吧,那我先走。”
迟封好不容易有了清净,懒得再找人给他换酒,直接拿了俞初白的香槟来喝,他酒量不好,连喝香槟都要醉。
半醉间,他想起林路。
四年、或许是五年前,林路去他公司实习。那时迟副总刚从国外回来,对工作充满热情、视察工作也很勤快,偶尔会参加部门例会。其实跟林路同一批进公司的实习生很多,可迟封一眼就看到他了。
那时候迟封也才硕士毕业,面上装得镇定但心里已经砰砰直跳。会后,他找了迟封的部门经理,说是要了解一下新来的实习生,但其实只想了解林路。
那批实习生运气好,经常能在副总面前刷脸,部门经理受宠若惊,新来的副总这么看重开发部?每周一次的部门例会副总都要来视察,虽然来了也不说话、只是坐着看,但是偶尔也会跟实习生聊几句。
迟封越看林路越喜欢,可他不敢再公司太明目张胆,等到林路实习结束,才约他私下见面。
那时也办妥了林路弟弟学校的事,见面时问他:“你有个弟弟,没考上高中?”
可能是这个开头不太好吧,他是挟恩图报、林路是半推半就。
醒来时睡在他自己的房间。
迟封慢腾腾地坐起来,身旁一把不太熟悉的嗓音,漫不经心道:“你醒了?”
迟封猛地回头,俞初白盘着腿坐在他床上玩手机。迟封不明所以,“林路呢?”
“不知道啊,”俞初白往门口望了一眼,说:“他几个小时前回来过,看到我就走了。”
迟封忍无可忍,吼他:“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俞初白放下手机,一本正经道:“没病,我喜欢你。”
迟封只当他胡说八道,下床去拿衣服,眼神扫过俞初白,“你穿我睡衣干什么?”
俞初白道:“昨天扶着你回来的,你身上有酒味。”
迟封气道:“你就不能回自己房间吗!”
“你还记得这儿离温泉池多远吗?”俞初白低头一看手机,“卧槽死了!昨晚你房间也没别人,我就睡会,又不把你怎么着,怎么了?林路回来我还跟他解释呢。”
迟封从衣柜里拿了衣服,回头问:“怎么解释的?”
俞初白把被子拎起来盖上,露出半个身子,重复道:“你别误会啊!”
“就这么说的。”
这他妈还不如不说呢!迟封匆匆换好衣服,拿起手机一看,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林路昨晚打给他的。打回去发现林路已经关机,只好换了鞋出门去找。
在走廊尽头遇上来找他的江白宇,他抓着人问:“你有没有看见林路?”
江白宇奇怪道:“他走了啊,你不知道?”
迟封问:“什么时候?”
“六七点吧,他说有事要走,我就让人送他去机场了,”江白宇一脸我什么都懂的表情,“吵架了是吧?没事,有时候感情是越吵越好,就像我跟我对象……”
迟封打断他:“哪个机场?”
林路被堵在半道上,司机说他正赶上前面修路,估计得堵上个把小时。他刚出门的时候简直是气炸了,迟封出去的时候没带手机,他找了迟封一夜,天快亮的时候想回房间看看迟封是不是自己回来了,一开门就看到俞初白睡在他们的床上,还穿着迟封的睡衣。
俞初白还跟他打招呼:“你回来啦?”
林路面无表情地收拾行李,出门却不知道往哪走,幸好遇上了他认识的江白宇。他跟江白宇说家里有急事,江白宇要联系迟封,他没让,说他要自己走。
他不想看见迟封,他也不想让俞初白看到他连这个度假山庄都走不出去。
出了度假山庄,又赶上堵车,林路觉得自己心里更堵了。但是他又忍不住想,昨晚迟封果然去找俞初白了吗?他明明说过不会去找他的。他也答应过不跟俞初白睡的,他们昨晚是不是真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