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王十八娘悄悄看了崔俣一眼,没说为躲未婚夫下定偷跑出门,倒不是不想告诉崔俣订有亲事,就是觉得今天这行为太丢人。略过理由前因,她直接道:“……使小姓子,扮做男装悄悄出门,出了门又耍小心机,把贴身的丫鬟给坑了,自己一个人到处逛……”
她抿了抿嘴,头微微垂下去:“我这样年纪,父母不允许常出门,可日日呆在家里,心中憋闷的很,特别想做点什么事松快一把……在街上晃了一圈,旁人不识我,穿着男装也不用守规矩,玩的也算爽快,可不知道怎么的,痛快完了又有点难受,想到娘亲定然为我担心,我那丫鬟定然急的不知如何是好,我就有点玩不下去……可跑都跑出来了,这么快回去又不甘心,我就找到一间茶楼——”她看着崔俣,比划了下,“就是方才公子你接到我那间茶楼,坐在那喝茶消磨时间。”
崔俣挺理解王十八娘的心情,谁没个叛逆期?古代小姑娘被教养的严,好像天生少了这种情绪,可总归是人,怎么会没情绪?王十八娘看着已是适婚年纪,若再加上点恐婚,压力于心,这样行为就更可以原谅了。何况她还心地善良,知道做错了事,对父母家人甚至贴身丫鬟,都有愧疚感。
崔俣便安慰了安慰了王十八娘:“你今日虽算任x_ing了,但也没错,不过是出来玩一趟,玩够了就会回家,你只要安全回去,你父母家人都不会怪你,贴身丫鬟也不会记恨。”
“真的?”王十八娘一双杏眼含着水光,眸底泄出几分急切,可见崔俣这安慰于她,非常重要。
崔俣使颌首:“真的。”
王十八娘长长叹了口气,再抬头时,已微笑满面,神情释然:“多谢公子开解。”
崔俣也微笑:“嗯。”
杨暄看着二人互动,这副全然当自己不存在的气氛,真是让人生气!
他颇为犀利的扫了王十八娘一眼:“你如何遇到荣尹二人的?怎么不说?”
“是这样,”王十八娘端正坐姿,肃然道,“我在那里坐了很久,并不知道荣尹二人什么时候来,只是突然间,小二送来一盏好茶,指向荣炎彬,说是他请的,我不想生事,便没要,请小二送了回去。这本也没什么,可尹子墨竟也在另一桌,瞧见了,便笑了两声。许他也没什么嘲笑之意,许也就是凑巧,没准都不是笑荣炎彬的,荣炎彬却误会了,大约想争口气,便走到我的桌前坐下,亲自来请我。我还是不愿,荣炎彬就不高兴了,他一不高兴,话音不自觉放大,这下不仅尹子墨,所有人都知道了,荣炎彬更撑不住面子……”
“我那时有些尴尬,想说要不就横了心,接下这茶把事过了再说,谁知那尹子墨抽了什么风,也请小二送来盏茶。我既没要荣炎彬的,便也不会想要他的,我虽是王家女,出门银钱却是足足的,怎会喝不起一盏茶?他二人轮番如此,竟是故意将我低看,我心中有忿,便不想再理,转身离开。”
“那二人正在争锋,怎会允许我走?荣子彬便道我偷了他东西,尹子墨更狠,竟随身带着我王家下给他的秋宴贴子,拿出来趁时机放桌上,正好我经过时不知被谁绊了下没站稳,手撑桌洒了茶,确然污了他的贴子。我气的不行,可事情越闹越大,却是不好。我扮男装,别人不识我是王家人,丢点脸没什么,可若事情闹大,揭破身份,丢了王家的脸,却是万万不行的。着急间,我见窗外不高,便心一横,跳了下来……之后的事,公子都知道了。”
崔俣摇了摇头:“你这姑娘也是胆大,那楼虽不高,若跳下时没占稳,也极容易受伤的,如你之前所言,若伤着脸怎么办?若是刚好踩到块石头崴了脚,摔伤了怎么办?”
王十八娘垂着头,声音低低的:“我知道错了……”
崔俣并不想太过批评一个小姑娘,指尖点着桌面:“也就是说,他们单纯争锋较高下,你只是倒霉成了他们较量的工具,哪怕那荣炎彬最初确想结交你,后来也忘了这份心思,只为较高低。”
王十八娘点头:“确是如此。”
“你认识他们么?”
王十八娘点点头,又摇摇头:“都是数得上名姓的人,一些场合,总有交集,因男女避嫌,我并未跟他们对过脸,说过话,但有姐妹私下里指着介绍,遂我认得。他们识不识得我,我却是不知了。”
崔俣眉睫微垂,静了一会儿,才又问:“后来出言相帮荣炎彬那位粉红纱裙姑娘,你可是认识?”
“是。”王十八娘柳眉微顿,轻言细语,“说起这个人,也是四年前秋宴的有缘人,她便是那个险些成功陷害我的人,名叫林芷嫣。”
崔俣回思住事:“林家的人?”
“是。”
这林家野心很大,凭着一个在洛阳吏部做官的族人,就想拓展关系,为此竟敢在谢家宴上谋事,谋的还是王家嫡女,就为结交靠着越王的李家关系,以谋更好前程。
林家自认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无人能查出,甚至还利用了一把崔佳珍,炮灰多的很,却不知道,上位者心思透透的,看事有时都不需要足够证据,看结果就知道怎么回事。更何况杨暄还逮到了人?
可他记得,后来杨暄和谢闻谢丛一起挖坑,引林家和李家狗咬狗,双方元气大伤,谢家静静围观,依然保持长安超然地位。后来还是李家靠着越王势高一筹,把林家斗下去了,而林家这位在吏部做官的族人,好像也出了事。
“她怎么还能蹦跶?”
王十八娘叹了口气:“她族叔牵扯到一桩贪污案,被罢官下了狱,她家最强的人倒了,家里慢慢也不行了。林芷嫣本来说了门好亲,因男方祖父去世守孝,拖了两年,男方见林家落败,也没毁约,倒是林芷嫣,不声不响的入了荣炎彬的门……她是想救她族叔,只要她族叔能翻身,林家就还有望,可这事也做的也太……”
王十八娘不想太过批判,只叹了口气:“荣炎彬生母因前事,芥蒂颇多,不肯接受林芷嫣,林芷嫣便在外头置了间宅子,就这么被荣炎彬养了起来。她想帮荣炎彬出主意,被他看重权以借势。听说最近文城彭家出了个什么案子,是小妾要争平妻正妻位,林芷嫣说有办法,会替荣炎彬参谋,助他生母为妻,他便再也不是庶子。”
“对了,林芷嫣那边好像还有个说法,说要荣炎彬带她进我家秋宴,只要她进来,找到一个人,得到关键东西,这件事,便必能成!”
这一番话听完,崔俣双目微瞠,看起来有些讶然。
王十八娘有些不好意思:“我们这些内宅女儿家,对圈子里外的姑娘总是特别关注,尤其有些恩怨的……那林芷嫣,其实以前也不是这样,她有些心机,却也有风度仪华,可近一两年,她着实变的太多。”
“对了,我家办秋宴,两位也来吧!”王十八娘笑容甜甜,“我家人不知两位到了洛阳,遂没下贴,今日我回去便让人送贴子来,届时一定要赏脸啊!”
第107章 这俩人是一对
王家秋宴,洛阳盛事,因是帝都,与谢家在长安的秋宴不同,王家秋宴上,会有更多数量的朝臣,皇家宗室也会过来凑个热闹,若太康帝不亲临,宫里的几位皇子必会亲自前来。
这样的机会,不一贴难求才怪!
崔俣和杨暄不是一般人,哪怕没王复老爷子这份关系,只凭这几年的来往,王家也不会少他们一份贴子。
他二人却并不打算参与。杨暄这边,身份特殊,王复老爷子知道,可这位老爷子脾气硬,不想放弃这个徒弟,一些事愿意自己扛,未必会愿意带累家族,杨暄的太子身份,王家人很可能不知道,或者知道的不多。如此,杨暄若入宴,能得到的重视和保护非常有限。一个本应该在长安的太子,贸然出现在这样大规模的宴上,会遇到各种各样有份量的人,一旦麻烦沾身,很难处理。
至于崔俣,参不参与结果都一样。他想建立的人脉圈子目前看来很够,如若看上哪一个人才,七转八弯的,总能搭上关系,不需要非到秋宴上应酬。宴上到处都是有身份的人,他这样的Cao民,见谁都行礼,说话做事心里总得绕几个弯,怪累的。而且他给自己打造的路线,可是半仙崔道爷呢……这样的高人,去巴结别人,不如让别人来巴结他。
他若想热闹,随便把自己来洛阳的事往外一散就行了。
今日遇到王十八娘,实是太巧,王十八娘聊天时提供的消息也太特别。
林芷嫣是谁,做过什么,想要什么,崔俣并不关心,但她想帮荣炎彬生母做上正妻,去掉荣炎彬的庶子头衔,还异常笃定只要能进王家秋宴,就能办到……这就有点意思了。
荣炎彬母子摆脱现状是个难事,聪明一点,消息灵透一点的,会想到利用彭传义的案子,也很正常,可偏偏,这是个内宅女子。
崔俣非是瞧不起女子,事实上女人厉害起来,很多男儿都难以比肩,可此事……崔俣总觉得有点蹊跷。林芷嫣要拿的那样东西,他也非常好奇。
遂他没根本没多想,就答应了王十八娘:“如此,便麻烦王姑娘了。”他微笑沁入眸底,笑意温暖如玉,“王家秋宴,我一直心向往之,可惜一直苦无机会。”
王十八娘脸微红:“不麻烦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只要你愿意来,我王家必会倾心款待!”
杨暄眉目微垂,抱着胳膊如老僧入定,他已经不想再看崔俣和这个花痴无脑的小姑娘说话了。
谁知下一刻,崔俣问了小姑娘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他不能再旁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