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之前,她或许只有些猜测, 现如今, 她十成十肯定, 她是被人盯上了!
她心思玲珑,冰雪聪明,四年来义城郡相处, 哥哥崔俣虽并不是所有事都同她说,却也没有刻意瞒着,她隐约知道,自家哥哥能量很大。还有常与哥哥一处的沙三……气质表现皆与旁人不同, 身份定然不一般。
未得哥哥允许,很多事她便是知道,也不会说出去,还帮忙隐藏,甚至特意叮嘱过崔晋,连祖母小叔叔面前都不要胡言,哥哥若是愿意,自会让她们知道。
她不完全清楚外面的事,不代表她不会估量,哥哥既把她们一家接到洛阳,定是有足够能力相护。如此,竟有人敢把主意到她头上,是蠢笨透顶,不知道自己惹了谁,还是哥哥的敌人,故意玩这下作手段,利用家人攻击?
不管是哪一种,帝都一木奉子砸下来,都能打到几个权贵,这事,她一个未出阁女子,怎么处理都会落人话柄,尤其还有人刻意盯着……
“同车夫说,外面那两个,要么给点银子,要么告官。”
“是,小姐。”
夏香还未出去传话,崔盈又加了句:“派人悄悄回家,将此事禀于哥哥,或小叔叔知晓。”
夏香顿了顿,立刻垂头应是,出去吩咐了。
车夫得了主子话,跳下车走到老夫妻面前,先是和颜悦色表示,不管轧没轧着,蹭没蹭着,虽没见血,人也晕过去了,肯定病的不轻,不如赶紧送医馆?晚了没准真出事了。
他还表示,怎么都挨到了他的车,算是有缘,医药费都包了!
这话重点顾及地上老人的身体,随口带了点自己无辜的事实,明摆着被坑,还愿意给银子积德行善……车夫是崔盈一手提拔的有能之人,话说的相当漂亮。
围观群众纷纷点头,再好也就这样了。
谁知老男人不愿意:“将人轧成这个样子,给点医药费就算了?谁知是不是有什么内伤,这次瞧不出来,天长日久才发作的?我们老两口无儿无女没多少积蓄,到时候找谁哭去?”
凶悍悍吼完,老男人又开始哭起来了:“不让咱们活啊!富贵人家仗着有钱有门路,不让路穷人老百姓活啊!”
“是我想的不周,”车夫继续笑着,“我家主子一向心善,喜帮老扶幼,您看我再额外给您二十两银子买营养品怎么样?”
二十两银子,在一般农户节约一点二三两银子能过一年的古代,算是不少钱了。
可男人不干:“二十两,打发叫花子呢!”
车夫无奈,只得又加了价。
可价格加到五十两,甚至一百两,这男人仍然不干。
这就太过分了……
“你看这路上有人有车,别人没碰到我的车,偏你碰到了。我家主子良善,认了这个倒霉,看您二老可怜也愿意搭把手,可也不能碰了你一下,就给你养老吧。”车夫无奈的看了眼四周,“要这样,大家都生儿育女干什么,直接街上去碰车,老了就有着落了。”
围观群众哄堂大笑。
“哎哟可笑死我了,指着这个养老呢!”
“过分了啊太过分,一百两银子都能买个宅子了,见好就收呗,你还想娶个二房怎么的?”
“哈哈哈娶个二房他有福消受么?你瞧他那样子,还能活几年?要我说,不如认个干儿子,把银子予人家,让人给你养老送终!”
“喂那老头,你瞧我怎么样?你应了,收下这一百两,我给你当儿子,给你发丧摔盆!”
一通话说的老男人略脸红,但还是没松口,直接狮子大开口:“你给一千两银子,我就饶了你!”
车夫还没反应,众人哄笑起来。
“这老头儿做什么美梦呢,一千两银子,去抢银庄也抢不到这么多啊!”
“以为别人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随便扔呢!”
“我瞧着他不但想娶二房,还想置豪宅买奴仆,穿金戴银做老祖宗呢!”
“然而都没有用,他没儿子,还是没人给养老送终哈哈哈哈!”
……
莫说没那么多银子,便是有,也不可能给。就连刚刚那一百两的叫价,车夫都是故意抛出来试探的。
见对方这不依不饶的架式,车夫便冷了脸:“即如此,咱们请官吧,官府怎么判,我们就怎么认!”
男人一下子蹦起来了:“不想认是吧,好!就请官府!只是你们有钱人势力大,谁知道会不会耍什么花招,我和老婆子就呆在这里不走,你把堂官请过来在这里判!”
真是好大的脸……
这天底下,管谁的案子,只要想告状,就得得府衙过堂,只要不是因公出巡,特殊情况,堂官怎会出来判案?
这对老夫妻钱不要,府衙不去,软硬不吃,车夫渐渐有些没辙了。
不过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刚刚一来一往这一番,大家都知道他们是被讹上了,没人责他们不对,还对他们投来同情目光……
车里崔盈轻轻掀开车帘一角,美目往人群里扫了几眼,唇角微扬,招夏香过来,与她耳语了几句。
因车帘掀开幅度很小,这一幕少有人注意,或看清。
崔盈本身容貌就上佳,桃腮粉面,明眸善睐,丹唇皓齿,肌肤更是欺霜赛雪,莹莹有光。她掀开一角车帘,眉眼未露,远远看去只能见到小巧下巴和嫣红檀口,腕间一枚红玉镯与雪白肌肤相映成趣……
可就是这遮大过露的一点点表现,更灼的人眼睛疼,心火丛生。
街对面靠窗茶楼里,田禹觑着昌王神色,挤眉弄眼:“怎么样,极品吧?”
昌王舔了舔唇:“嗯……倒是不错。”
……
夏香得了吩咐下车,深吸口气。
方才她还想,这事虽然恶心,但并不算大,以小姐智慧肯定能治的好,何以专门回家求助?现在她明白了,这是有人故意盯着小姐呢!
还是小姐聪明!
她想着小姐叮嘱,冲着那恶心碰瓷老男人微笑:“这位大叔别生气嘛,有话好好说,您刚刚说什么条件来着,我这在车上没听清,可否劳烦您再说一次?”
“装什么蒜呢!不给就不给,我和老婆子今儿一块儿死在这,不给你们添麻烦!”
夏香‘吓的’直接白了脸,拍着胸口往后退,一不小心,踩到了地上躺着的女人手指。
因为‘吓’的厉害,她往后退时脚跟先着地,几乎一身重量力气都聚到这……
“啊——踩死老娘了!”
地上被‘轧晕’过去的女人突然坐起来,不但坐起来还蹦了起来,指着夏香鼻子就开始骂:“你这小蹄子心怎么这么狠,啊?踩我一脚一说,还故意用后脚跟碾?你瞧我这手指头给你踩的,破皮了!”
夏香帕子抹着眼睛,十分委屈:“我就是吓着了没留意……”
“骗谁呢!小蹄子,连老娘都敢算计,老娘今儿个跟你拼了!”
围观群众:……
这么有精神,方才被轧晕了?欺负他们没智商么!
车夫赶紧将夏香护在背后,挡住老妇人:“您再这样我们报官了!”
“对!报官!这样恶x_ing碰瓷的必须抓进去好生教训!”
“好凶悍的好婆子,被这两口子盯上真可怜。”
“姑娘别怕,回头咱们都给你们作证去!”
场面越来越热闹,大家声音几乎一边倒。
老男人赶紧制止了老妇人,示意她看四周。
老妇人眼神y-in鸷,立刻坐地上拍着大腿骂:“丧良心的小蹄子哟,家里那么多钱,匀给我婆子几个子养老又怎么样!十五六未出阁的大姑娘,最该温柔心软,哪怕知道我是假的,也不该这么狠踩人手指啊——”
崔盈却已不怕这点骂声,叫夏香上车,继续往家走。
如今这境况,别说给这两口子钱,不报官就已是怜惜,民间舆论口风可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刚刚大家的表情,她看的准准的,这次不会有问题。
此一桩事,崔盈根本没下车,期间只小小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大部分人没在意,可有心人心中,那红唇,雪肤,皓腕……已是印象深刻。
所以很快,田禹授意纨绔们来了。
“这是谁家小姐?真可怜呀,被人这么盯着讹,不告官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就是就是!小姐啊,你别怕,咱们洛阳五虎都是有名的惜花人,你要告官,咱们帮你打官司,你要回家,咱们送你!”
“只是回了家一定要将你父兄请出来见一见,好说以后的事哟——”
……
崔盈心中一沉。
这些纨绔一言一语,声音洪亮又轻浮,看似护她,实则是故意来坏她名誉的!
因别人打着好意旗号,她还不能反对,一反对,没准人家就给那对老夫妻撑腰了,更难处理。
好像怎么做都是错,怎么做都会于名声有碍。
这些人是谁?为什么如此针对她?
见她没动静,纨绔们看了眼街对面茶楼,更来劲了,互相打了个眼色,就打起架来了:“这样美人自然该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