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智宫山好水好风景好,比起看了许久的长安来说,当然是无比新鲜的。只是这样的安逸日子没过多久,这样的宁静和平,就被打破了。
事件的源头,出在两个押送物资赶往前线的年轻士兵身上。这两个士兵,按照既定的路线,就应当规规矩矩地押送物资军械,到了目的地,将物资交给军队就好。
可这两个,由太子李建成派出的士兵,却没有到前线去,而是径自到了玉华山脚下,大哭大嚎,耍赖撒泼,非要见李渊不可。
李渊听侍卫禀报了此事,也觉得丈二摸不着头脑。两个押送物资的兵士,要求见皇帝,这是闻所未闻的事。
李渊不想见,却又按捺不住好奇心,越是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他敏感多疑的毛病,就犯得越狠。
到了最后,两个士兵还是见到了皇帝。那两人一见到李渊,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匍匐在地上,冲李渊拼命磕头道:“陛下......我有罪。”
李渊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一上来先把所有的罪责自己扛了。前因后果没说清楚,就算是投案自首也太快了吧。
如果李渊知道,那两个士兵接下来要说的话,他恐怕会宁愿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人。
因为这两个士兵,要告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留在京中监国的太子建成。
他们给太子定的罪名是,企图谋反。
李渊一听见这两个字,三魂七魄都散了一半,跌坐在那凳子上,颤声道:“究竟怎么回事,还不赶紧细细说来。”
原来,这兵士二人是被李建成派往庆州运送军资的,而这军资的接收对象,是如今的庆州都督杨文干。
这杨文干的身份,没毛病。他曾经是太子建成的东宫宿卫,绝对的太子/党。如今太子监国,想给老部下私拨一些军资,虽然不怎么合法,但也算是人之常情。
李渊连监国这么大的权力,都给了太子,难不成还会在意这么点假公济私的军资,当然不是。
问题就出在了这两名士兵,给李建成定的罪名:蓄意谋反。
那两名士兵言辞凿凿,坚称自己知道太子和杨文干所制定的谋反计划。这不是一起普通的军资走私案,而是情节极其严重恶劣,企图颠覆皇权朝纲的谋反案。
太子谋反,那是多么严重的罪名,详情参见李承乾当年谋反事败的下场就知道了。李承乾那样的结果,尚且是李世民不忍心,手下留情的产物。李建成如果真的事涉谋反□□,怕是多半也是个废为庶人,半死不活的下场。
偏偏,祸不单行。在杨文干所在的庆州地界,也有一个名叫杜凤举的人,写信给地方长官,声称自己无意中得知了杨文干谋反一事的始末。一时间,太子企图□□谋反的说法,甚嚣尘上。
李渊已经完全处于六神无主的状态,在宰相萧瑀的提醒下,才慌忙派兵,将李建成压到仁智宫。而与此同时,随行避暑的司农卿宇文颖也被派往庆州,提审杨文干。
兵分两路的做法,并没有让李渊一颗悬着的心放松多少。这些日子,在李渊跟前伺候的宫娥侍人,全都小心翼翼,胆战心惊,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会被迁怒。
就连李承乾,也规矩听话了许多。自从围猎过后,他与李世民见面的次数便大大减少了,李世民果真忙碌起来。紧接着,一个又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传来。
李承乾的心下简直说不清什么滋味儿,他最是知道谋反失败的绝望感。只是李建成这样一个备受宠爱的太子,皇位都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为什么要谋反呢。
小孩儿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在称心的角度看来,李承乾就是纯粹在发呆。他适时敲了敲桌子,却没想到一声响将李承乾吓了一跳,沾了墨汁的笔,一个不小心就在脸上划出了一道痕迹。
李承乾竟然还无知无觉地抬起头看向称心,就像一只睡懵了的花脸猫。称心笑着替他擦净了脸上的墨痕,奇道:“想什么呢?这般入神。”
李承乾想得确实入神。以往称心进了屋,他就像那只嗅到骨头香气的狗狗一般,老早就发现了。今日竟然连称心走到跟前了都没发现。
“我在想,这次的案子,跟父王有没有关系......”李承乾缓缓道。此话一出,立即将称心吓得捂住了李承乾的嘴。称心的面色极其严肃,隐隐地还透着后怕:“承乾,慎言,此处可不比在王府,隔墙有耳。”
称心嘴上这么说,可李承乾的话却在他心中打开了一道阀门,嗖嗖地漏着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