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玄明子和剑灵一同出游,给刘涟寻找新的铸剑材料。因此刘涟带着咕噜,留守在道观之中。剑灵做事很周到,食材银钱样样准备好,不必担心刘涟挨饿受冻。
只是一月后当玄明子两人回来时,正看见刘涟怒气冲冲地跑出道观,身后跟着不知所措的咕噜。
刘涟回头冲院子里喊:“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我没有我不会跟你走的死心吧!”
玄明子还没来得及发问,院中走出一个人来。
年轻男人散着乌檀似的长发,脸色是伤势初愈的苍白,相貌却俊美清贵,通身透出一种即便是粗布衣裳都遮掩不住的骄矜贵气,一看便绝非寻常人物。
这种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山中的破落道观里?
剑灵抱臂,玄明子挑眉,两人看来都不打算c-h-a手,站在一旁看戏。玄明子藏在袍袖中的手指微微掐算,意料之中的结果。
年轻男人轻轻咳嗽几声,尽量把态度放得很温和:“你不属于这里,跟我一起走吧。”
是个很有心机的人物。玄明子想,隐藏得再好,他那不容忤逆的威压也瞒不住他们的眼睛。
看来,自家的小徒儿怕是留不住了。
刘涟皱眉,平静开口:“我说,我不是你要找的人。这里是我的家,我哪里也不去。还要我重复多少遍?”
他倔强抗拒的眼神令男人有些不快,正要再说什么,一只手按上刘涟肩膀,刘涟一惊回头:“师父师公?你们回来了?”
“乖徒……你必须跟他走了。”玄明子沉声道,“这就是那个与你命星星轨交汇的人。”
刘涟大感不妙。无忧无虑的山中岁月,终于要结束了。果然,他不搞事,大事也会过来搞他。
“大事”站在他对面,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但刘涟怎么看,都觉得他在挑衅自己。那表情就是在说,看,你注定要进我手心来,连你家长辈都同意了。
“姬缜,你不要得意。”刘涟盯着他,“早晚我会把你套进麻袋里打,说话算话。”
姬缜倚在门框上,仪态慵懒:“来,只要跟我走,随便你打几次都可以。”
第88章 榴莲炖j-i胗(七)
刘涟很少惹事, 但姬缜此人, 实在叫他忍无可忍。
这一切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刘涟的剑算不上顶尖神兵, 而为了答谢他,剑灵提议去寻找东海玄铁来新铸一把剑。玄明子略一思索,有神剑护身的话, 以后刘涟下山遇到麻烦, 自保能力也更强些, 便同意了。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刘涟就遇到了大麻烦。
***
姬缜日夜兼程, 总算是提前赶到山下的小镇里。据眼线回报, 皇帝的人马被引去了另一个方向, 因此姬缜有充分的时间可以去找帝星。监正禀告上去的帝星方位, 乃是伪造消息。真正的位置,他私下里告知了姬缜。
等到皇帝的铁卫铩羽而归,姬缜早就把帝星给保护起来了。
“王爷, 天色已晚, 您看, 是今夜就进山,还是修整一番?”一名铁卫单膝跪地。
姬缜平了平气,挥手道:“不忙,横竖跑不了。”
自己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疲倦不已,想必也不怎么好看。既然是要见帝星,那么, 他就得保持贵胄风姿。
姬缜抬眼远眺暮色中的青山,心里颇为不屑。长在山沟里的帝星,说不定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若是见了自己,或许他会自卑吧。
镇中最好的客栈顶楼,被姬缜包了下来。此次秘密出巡,也不好太过张扬。对于镇上百姓来说价格昂贵的客栈,在姬缜眼里也仍是破旧得不行。不过他虽然锦衣玉食惯了,也不是不能吃苦的。
且将就着睡着一夜。姬缜不满地掀开绣花丝被,躺在床上,吹灭烛火。沉沉夜里四周一片安宁静谧,在看不见的地方,铁卫们利刃在手,黑暗中目光锐利如鹰隼。
姬缜从怀里拿出一颗明珠,柔和珠光映照满室。他把它凑近眼前,仔细看去那珠子里有无数细小的星点在流动。
这颗珠子,是监正大人交予他的信物。监正取一滴姬缜的血滴入明珠,到时候明珠会指引着姬缜寻找到帝星。
很奇怪的感觉……仿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收起珠子,双手枕在脑后,放空目光。头顶除了床帏,什么都没有。姬缜缓缓吐出一口气,仍然毫无睡意。
有时候他会想,明明自己才有资格把握那天下权柄。可为什么,偏偏他不是帝星?
若是让他坐上那把最尊贵的椅子,必定会开万世太平,而不是如今这般暗潮汹涌,光鲜之下内里腐朽污臭。
姬缜想来不信命,可现实不容他不信。
他此生注定要做帝星身后的男人,他的光华也只能藏在帝星之后。
甘心吗?不甘。
纵如此,他也绝不会将手里的皇权轻易拱手让予帝星。且不说那家伙在山林里长大,会不会治国,就连最基本的仪态,也许都没有。
鬼知道你是帝星还是灾星。姬缜心道。
夜里姬缜的思绪总是多,且繁杂。连帝星的面他都没见着,就想着怎么过日子了。姬缜决定,在他许可的范围内,把帝星照顾好就足够。他会给帝星足够安稳富足的生活,但权柄,帝星是想都别想。
做一个隐形天子,摄政王什么的,也不错。他想。
光凭借天命,可是无法掌控这众生之巅的皇权的。姬缜有一万种方法架空帝星,让他做个只知道吃吃喝喝的傀儡,举手投足都靠自己牵线。
他并没有考虑,若是帝星不愿意跟他走,要怎么办。天潢贵胄的通病,过于自负,目空一切。姬缜毫无理由地坚信,帝星会很乖很听话。
自己殚精竭虑已经过得够累了,再来一个磨人的,他怕是真的要暴起杀人。
姬缜闭上眼睛,正欲入睡时,他听见了细微的摩擦声响。
那是鳞片在地板上滑行的声音,悉悉索索,悉悉索索,间或有细小的“嘶嘶”之声。
房里的空气似乎开始变得黏稠,叫人呼吸凝滞。
腥臭的气味,连袅袅上升的檀香,都遮掩不住了。姬缜猛然起身,指尖一弹,床帐外凭空出现一团火焰,飘飘悠悠浮上半空,照亮了房中的地面。
蛇……不知从哪里来的蛇,在房中嘶嘶游走,正在朝姬缜的床帐爬来!
它们头部尖尖,鳞片五颜六色很是绚丽,不用想都知道是何等剧毒。
姬缜沉声喝道:“你们是睡着了么?看不见这地上的东西?!”
房梁上传来带着迟疑的回话:“这……王爷,地上有什么?属下看不到啊!”
黑衣铁卫无声无息从房梁上唰地下来,单膝跪在姬缜面前:“王爷有何吩咐?”
姬缜看到那些花花绿绿的蛇绕过铁卫,吐着猩红的信子,昂起脖子朝他示威。
这么多的蛇,粗略估计可能有几十条,密密麻麻看得人背后发毛,铁卫居然说“看不到”?!
唯一解释便是,这些蛇不是真的蛇。
姬缜脸色y-in沉,低喝道:“给我退下!”
他飞快并指点出,指间光华闪烁,纤细的光梭从他手里嗖嗖激s_h_è 向那些毒蛇,将它们切成碎块。但毒蛇们丝毫不惧,前赴后继大张着嘴,露出尖锐的毒牙,朝姬缜喷s_h_è 毒液!
“放肆!”姬缜五指一张,看不见的毒液在喷溅到离他一尺之处便化为雾气消散。
铁卫焦躁不已,他看到王爷十指泛光,不断变化着动作,但他r_ou_眼凡胎,不如修习术法的姬缜,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
姬缜盘腿坐在床上,身板挺直,转头对那名铁卫道:“去把本王的法器拿来!快点!”
大意了……看来,是国师那妖人,已经追上来了。他出行并未带术士,因为他自己就是个术士——虽然水平不怎么样。加之带了从监正大人和萧一夕那里要来的法器符咒,姬缜并不害怕国师的偷袭。
只要国师不亲自前来,那些寻常术士是伤害不了姬缜的。
没想到,趁他快要见到帝星心绪激动,略微放松警惕时,麻烦上门了。
“王爷——”
一盏古旧的黄铜灯台,被铁卫从门口出抛过来。
姬缜一掀床鳗稳稳接住,不料那些毒蛇抓准时机,弓起身体,从床帐空隙弹s_h_è 而入!
森森利齿近在咫尺,姬缜已经能闻到毒蛇口中的腥味。他举起灯台挡在面前,灯头上倏然爆出一点炫目的明光,竟隐隐有日月之辉!
铁卫闭上眼睛不敢直视,姬缜则是抬袖遮住双目。在这盏日月灯的照s_h_è 下,一切黑暗污秽之物都无所遁形。
蛇群发狂扭动着,在日月灯的辉光之下皮骨消融,血r_ou_湮灭。
那点亮光持续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直到房间的每一个死角的邪祟都被净化干净。角落里尚未成型的黑气四散开,从窗户逃得无影无踪。
姬缜收起日月灯,灯盏中没有灯油,只有一截被灼烧得焦黑的灯芯。他抬袖拭去额上沁出的细汗,对跪着的铁卫道:“给本王准备沐浴。”
“哦……还有一件事。”他冷笑着转向窗外某个方向,“处理掉。”
姬缜蓦然一拍手,双掌分开时手心里出现一只银白色发着光的小麻雀,扑腾着翅膀飞速朝外面去了。
屋外的铁卫心领神会,树梢微一晃动,几条人影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