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暄问贾宜修:“那两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贾宜修闭了闭眼,一脸坦诚,“真不知道。门外有人把守,十分吓人,我怕被灭口,根本不敢靠近。那天风雨特别大,这些话,我也听的模模糊糊……但我隐约觉得,是个大机会。我转身跑出来时,看到了郑三。离那么近,神情那么僵,他肯定也听到了……”
“他是高门贵子,知道了这个东西,肯定能爬的更快。我不甘心,这样的机会,是我百般渴求的,我只想一个人靠着这秘密,立大功,一时鬼迷心窍……就给他下了毒。”
贾宜修眼神十分诚恳,表情殷切:“这就是所有事实了。太子殿下,我真没有骗你!”
崔俣坐在屏风后,捧杯喝茶。
虽未把主子招出来,可这样的密事都透出来了,贾宜修这次,可谓诚意十足。
可惜,还不够。
随着崔俣唇角笑意被茶盏挡住,杨暄那边就又出招了。
“所以……你找谁立了大功?”他眸色y-in戾,警告意味颇浓,“不要说是越郡王,孤很清楚,越郡王对这册子之事,糊涂的很。”
贾宜修立刻僵住了。
太子还真是聪明,立刻抓到了关键点!
还找谁立功,这事都是跟了东翁很久,倍受信任后方才知道的,他去哪儿立这个功,又跟谁立得着!
拿出来在这里说,无非是已经不那么重要,份量却十足,足以唬住太子,又能给自己毒杀郑三找到合适理由……可他偏偏没有想到,太子还是没追根问底,仍然另辟蹊径,问向另一个方向。
太子关心的,果然不是事实,还是他的诚意。
太子,不想听任何假话。
正应了那句话,一句谎,要用百句谎来圆,他再聪明,也应对不上太子这奇特的脑回路啊!
“下臣……至今未找到合适的机会,合适的主子,遂一直藏着,做护身符,现下既然愿意辅佐太子殿下,自然是要告知太子……”
贾宜修说出这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虚。
“骗谁呢?”杨暄眯眼,带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气息,“这东西不用,你能这个年纪,爬到现在?只靠庄郦么?”
贾宜修喉头有些紧,唇舌发干,一时半会儿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杨暄就y-in笑,手一挥:“上刑!”
两个精壮大汉又过来了。
这一次,不是抽鞭子了,换了个玩法,拔指甲。
贾宜修是狠辣冷酷的人,每每看到行刑,都会觉得兴奋,私底下玩的游戏,嗜好也是偏虐方向的,他认为没什么,世人就是夸张,一点点疼就嚎的跟什么似的,故意引起他的注意。
内心的痛苦挣扎,比这皮r_ou_之疼难受多了,这些愚昧的人怎么可能会懂!
可亲自受刑时,那种钻心的痛苦传来,整个人恨不得缩成一团抵御的感觉……他好想死,死了就不用受这份痛苦了!
可刑罚结束,麻木余痛在身体里蹿,整个人又活过来时,他又觉得,他还是想活着。
只有活着,才能好好的玩,好好的享受,好好的报仇!
太子只想知道他是否忠诚,会不会背叛,这点上解释不清,干脆放弃,再上别的投名状不就行了?只要东西够多,份量够多,太子能看不到他的诚心?
他就开始说别的,压箱底的重要东西,把柄……
连田贵妃的都有。
可他发现他还是错了。
他根本猜不到太子的思考方向,每每换一条路,太子总能找到刁钻角度,打击质疑他的诚心。
然后,壮汉上来,新的刑罚花样继续。
没办法,他只好一回回的转变方向,放出更大的料,可效果一次比一次差,太子越来越刁钻难搞,刑罚越来越疼。
可他还是怀有希望,不服输的劲头,一次又一次……
直到,他肚子里所有东西几乎都挖空了,只剩东翁相关的东西。
他突然感觉有些不对。
为什么事情发展按着他的预想在走,结果却离预想越来越远?
对比最初,他是没死,可他身上的伤越来越多,越来越不成人形,可他倒出来的信息……他都不敢想,嘴最不严的下人也不会说这么多!
一般人哪里会用力思考,想的这么多这么全!
他到底给太子说了多少秘密!
太子还一脸孤傲,冷眼看着他:“贾大人,看来你并非真心归附孤,你心不诚。”
贾宜修差点笑出来。
他是有多蠢!
别人就用一句话,一个计,就钓出了他肚子里几乎所有干货!
太子,可真是强人啊。
他有点后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东翁之事,他是断断不能说的,说了,就是个死字。
贾宜修闭了嘴,也闭了眼,不看杨暄,不理杨暄,杨暄下令用刑也没关系。
杨暄看了眼崔俣。
崔俣耸了耸肩。
看来,贾宜修明白过来了。
没有钓到那个东突人,有些可惜,但就目前得到的东西来说,已经非常非常丰富,超乎意料了。
他朝杨暄打了个手势,暂停吧。
命人将贾宜修带走,二人走出囚房,杨暄想了想还是很遗憾:“卿卿,还有没有办法让他开口?”
崔俣却皱着眉:“按理,这样没节cao的人,不应该为主人守这么久,他是不是也被控制了?那个东突人能用蛊虫控制属下,许也给他下了?”
杨暄摸了摸下巴:“有道理。”
崔俣背着手,越过他往前一步:“我去请可儿帮忙。”
阿布可儿因祖上原因,对蛊虫有一定研究,日前被掳,受了些苦,好在还年轻,恢复能力好,今晨见时,已经活蹦乱跳了。
让贾宜修昏迷,请这丫头过去检查一眼,应该不难。
……
阿布可儿对朋友相当仗义,当下就答应了,在杨暄命令下面给贾宜修清理好身体,换个干净地方时,阿布可儿还直接摆手:“不用那麻烦,我就看一眼而已。”
不就是乱糟糟血糊糊的受刑现场么,有什么难的?她才不怕!更何况现在是冬天,天气冷,恶心的异味都难滋生。
在这方面,阿布可儿比在场人都擅长,看了几眼,捏过脉,敲了敲身上几个地方,阿布可儿就下了结论:这人的确中了盏,但不是崔俣身上的那种噬心蛊,是一种子母蛊。
母蛊为一,种于一人身上,子蛊数众,可种多人,贾宜修身上的,便是子蛊。
身中子蛊之人,规律时间内,必须要见母蛊之人,饮其毒药压制,这毒药么,可以是血,可以是口水,可以是精,也可以是尿……反正什么都行,到期没有,子蛊必然发作,中蛊者必死。
“解法么……也简单,以中母蛊之人血为引,取七七四十种毒花毒Cao,以毒攻毒一番就行了。”阿布可儿拍拍手,“但这解法,早被记录为失传,所以我猜,这些中子母蛊的人,大概都不知道。”
杨暄:“这个规律时间,是多久?”
阿布可儿晃晃一头小辫子:“这蛊做来是为控制人做事,若每天都见,事不好做,毒蛊之人也烦,遂这时间,以我了解的,基本都在一个月以上,三五个月最多,几年的少。因为要求时间越长,蛊虫养起来越麻烦,越费心血。”
崔俣:“如果子蛊之人死了,母蛊能感觉到么?”
“不能,”阿布可儿摇摇头,“这就是一种简单粗暴的蛊,若子蛊活着,母蛊就能控制,死了就死了,只是以后用不上罢了。”
杨暄与崔俣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慢慢断定,贾宜修是因为不忠心不行,所以没吐口。他大概心里还存着希望,希望东突主子来救他。
事情解决,崔俣送阿布可儿回去。
路上,崔俣问她:“这两日怎么样,可美了吧?”
那日关三对阿布可儿的着紧,他可是全看到了。
阿布可儿听话就叹了气:“美什么啊,那臭阿三,翻脸不认人,他改口了!”
“啊?”崔俣怀疑他听错了。
阿布可儿鼓着脸:“当初抱着我答应的,说以后不再避着我,要对我好,诚心诚意,结果我这病一好,他就改了,说我听错了,那日是误会!还叫我早点回家,别在大安瞎逛了……崔俣你来评评理,这事这么干对么!”
崔俣:“自是不对。回头我帮你揍他,太不应该了,怎么能这样呢?”
阿布可儿粉拳握到胸前,重重点头:“就是就是!”顿一顿,她又别扭上了,脸微红,“你打是打,别太手重啊。”
崔俣:……
他一个不会武的文弱青年,能打多重!
阿布可儿抱怨完,心情又好了:“我得写信给我哥哥,让他给我办嫁妆!”
崔俣叹了口气。
这情趣玩的……
得,关三这辈子,是别想跑了。
认命是正道啊!
……
休息一日,杨暄与崔俣碰头讨论良久,重新提审贾宜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