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宜修说话时,一直紧紧盯着崔俣表情,想看出有没有什么不对。
崔俣哪里会让他如意?只歪着头,做出惊讶又好奇的样子:“是么?那你们感情一定很好。”
“那时的天,那时的云,那时……的温度,我全部都记得,”贾宜修目光微闪,声音很低,“我们,曾经是最亲密的人。”
崔俣继续歪头,笑容灿烂。
所以呢?
贾宜修继续演,声音甚至出现了一丝颤抖,仿佛很是激动:“……如今,却对面不相识。”
“对面不相识?那人死了?”崔俣面露歉意,“抱歉,让你想起了这种事。”
贾宜修噎了一下,方才摆手:“他没死,只是世事捉弄,我们无法在一起。”
崔俣轻啧一声:“那还真是可惜。”
贾宜修顺势接话:“若你是那人,会愿意再来找我,同我一处么?”
“嗯……”崔俣手撑下巴想了想,笑道,“我不知道你们因何而散,但我这人,不太喜欢回忆过往,若是我,大概会送你一件东西,然后老死不相往来?”
贾宜修表情略复杂:“他的确……送了我东西。”
崔俣面上表情不变,心思狂转,果然!前身少年,真的有给过贾宜修东西!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快点说说说说说!
又一阵风吹过,吹起崔俣的发梢,贾宜修的衣角。
不知为何,突然没有人再说话,气氛再次安静下来。
这一场,其实谁都没有认真赏花,享受什么阳光微风,两边都在试探。
崔俣在套贾宜修的话,贾宜修则是在确定,崔俣到底没有想起点什么。
结果很明确,除了正事,崔俣确定贾宜修那里果然有他的东西,而且一定非常非常重要。贾宜修……收获却不多,他看不透崔俣表情,不确定崔俣是否想起了他,若想起了,又有多少。
但肯定不会是完全想起来了,若是完全想起,不可能是这个样子。
经年过去,这小东西,长大了,狡猾了。
不过没关系……
小东西要是喜欢玩,他便奉陪。难得再遇久违的心动,就算是有过计划的,别人算计中的,又怎么样?他贾宜修走到今日,怕过什么?
贾宜修笑了。
笑的特别特别温和,特别特别亲切:“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么?”
好像只要崔俣问,他就会回答。
这么强烈的诱哄勾搭,谁会瞧不出来?
杨暄指节捏的‘咔吧咔吧’响,牙齿差点咬碎了。
不想知道!
老子一点也不想知道!
崔俣也不想知道!
崔俣却从善如流的眨了眨眼,笑容纯真又好奇:“是什么?”
杨暄:……心好痛。
脸也疼!
贾宜修就像诱哄好孩子的大灰狼,尾巴摇一摇,又放了回去,面上笑容温柔无害:“可惜……我不能告诉你。那是只有我和他才知道的秘密,有一天,他回到我身边,我才会同他分享。”
杨暄怒目。
老树皮不要脸!
这么欺负人有意思么!
他觉得自己快忍不住了,下一瞬就会杀死这老树皮!
他的宝贝儿,他的卿卿……可不能被人哄了啊!这人就是在钓人上钩,就算顺势演,也不会真的知道那东西是什么的!
崔俣当然明白,杀手锏之所以称为杀手锏,就是不轻易拿出来。话说的再好听,都是诱人之计,缓兵之策,真的跟着对方步调来,也得不到想要的,只会一步一步,朝着对方挖的坑继续往前走,慢慢的,再也回不了头。
“那还真是可惜。”崔俣笑眯眯看着贾宜修的脸,“不过你这样,你妻子知道么?你岳父知道么?”
贾宜修的脸就绿了。
崔俣:“我听说你与妻子举案齐眉,感情非常好,同岳父更是师徒情深,视其如父,时时尊敬,从不会越雷池……”
贾宜修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拳,一时噎的够呛,向来伶俐的唇舌,现在竟不知如何回应才好。
杨暄拳砸掌心,差点让匕首划着手。
噎的好!
好样的卿卿!
就这么干,噎死这老树皮!
杨暄胸中埋了一团火,又酸又辣,烧的他非常难受。他很不想看到这一幕,很想冲出去,但知道这做太不大气,有失他太子的风仪,而且坏了崔俣的事,崔俣一定会怪他。
可忍到现在,终于忍不了了……
他特别想把那恶心老不死的眼珠子抠下来丢在地上踩!
看这架式,估计也说不了多久了……杨暄眼珠子一转,招来暗卫,吩咐了几句话。
继续在树上坐了一会儿,见崔俣与贾宜修算是彼此试探完毕,看气氛该道别了,小路那头昌王被引过来了……杨暄灵猫一般蹿下了树,掸掸身上的灰,理理发冠,又清了清嗓子,这才背着手往前走。
很快走到崔俣与贾宜修面前。
“两位这是聊、什、么、呢,这、般、欢、乐?”
他想表现的从容淡定一点,可一开口,就忍不住磨牙,看向贾宜修的眼神十分不善。
太子驾临,贾宜修赶紧行礼:“太子殿下。”
因这行礼姿势,他没看到杨暄凶戾戾,充满杀气的眼神。
崔俣狠狠瞪了杨暄一眼,示意他收敛:“太子殿下万、安!”
杨暄偷偷摸了把崔俣的小手,心里方才舒服些:“都起来吧。”
崔俣不想坏事,见杨暄出来,知道这熊孩子忍不了了。正好,他的事也差不多了,今日这个偶遇,算是有些收获,点到即止,过犹不及,他也是时候该退了。
“殿下寻贾大人可是有事?”崔俣不等两人反应,直接微笑拱手,“那在下便告退了。”
他不是朝廷上的人,明面上同皇室交往都很敏感,能躲便躲。
杨暄这才想起来,刚刚是气昏了头,他和崔俣……别人并不知道。
很早之前,他心里就常有股冲动,想要告诉天下所有人,他是有媳妇的人,也想让所有人知道,崔俣是他的!可是不行,崔俣说时机未到,做大事者当能忍。
他忍了,可又一回,心里酸的不行,真他娘的不想再忍了啊!
怎奈崔俣悄悄抛过来一个眼神,先含怒,后带嗔,最后带了那么点抚慰心疼的味道……
杨暄就又能忍了。
媳妇的话,总得听啊。
大不了晚上回去朝媳妇要安慰要抱抱要福利!
杨暄目送崔俣离开,和贾宜修打开朝廷话题,聊了一会儿。
没聊几句,昌王就出现了。
杨暄装做不喜昌王的样子,匆匆和贾宜修分了手。
贾宜修:……
他知道太子和越王昌王不对付,不想见面很正常,但太子找他谈话,没重点,没内容,都是些空泛的大面上的东西……是几个意思?
时间有限,容不得他多想,他摆好一贯微笑,迎上昌王,聊了起来。
杨暄一离开贾宜修视线,确定没人看到,立刻照着暗卫指示,蹿到了崔俣身边。
“卿卿……”他抱住崔俣,好一顿蹭。
崔俣被他蹭的发痒,无奈推开:“你是阿丑么?”
杨暄啃了他一口:“阿丑哪有我体贴!”
“别废话,”崔俣指着不远处的贾宜修昌王,“这是什么意思?”
杨暄就笑,一边唇角扬起,笑的那叫一个邪气:“你不是想让庄郦亲眼看到,砸实了误会么?”
崔俣立刻懂了,眼睛眯起:“所以昌王是你引来的。”
不但引了昌王,应该还引了庄郦。
“要不说你是半仙呢,真聪明!”杨暄趁机又啃了崔俣一口。
崔俣拍开他的头,笑容极为灿烂。
这就是心有灵犀的好处啊。
贾宜修和昌王有没有事,他不知道,杨暄也没查出来,之前庄姝同庄郦说过的话,自然是假的,只为骗庄郦。但是现在,情势需要这两个人‘有事’,他们就得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被庄郦看到。
不管是真是假,看到的人信就行……
果然,不多时,庄郦从另一边路上绕过来,非常凑巧的,就看到了昌王和贾宜修‘躲’在‘人迹罕至’的偏僻角落,周边无人,‘神情切切’的密谋着什么!
他眼睛睁圆,面色铁青,胸口起伏,很是愤怒。
之前姝儿说,他还不信,他觉得他这双眼睛不会看错人,贾宜修不可能背叛他,结果打脸了!
贾宜修还真是有了二心!
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一桩桩一件件,他要是还执意相信贾宜修,还配做有脑子的人么!
庄郦捋散了一地树叶,也没接着看,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这菊花宴前,甚至菊花宴起初,因那紫龙卧雪丢了那么大面子,他都把气压下去,想和贾宜修私下谈谈,听听贾宜修想法,试探一二,如今,经过中毒,以粪水……再加上亲眼见到的密会,事实已如此明显,还有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