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
在孙翔第十二个被抽上台的时候，黄少天忍不住又凑上来笑张佳乐，被张佳乐没好气地打回去。
为什么呢？因为叶修作为领队是压轴出场的，不在随机抽取的行列中啊！
所以这意味着张佳乐是倒数第二个登台。
明明拿了世界冠军，还是逃不过第二的命运吗……靠！张佳乐在心里骂了一声，也是郁闷得没脾气了。
送走孙翔后，主持人在台上装模作样地说：“嗯，好像所有队员都上来过了对吧？那接下来就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欢呼和掌声，迎接这次世邀赛的最大功臣，我们的领队，叶神大大！”
“咦怎么回事？台下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吵？诶诶诶，你们怎么不鼓掌不欢呼呢？你们可以不给我面子，但不能不给叶神面子呀！”
“啊？什么？你们说还有一个队员没上来？不会吧！我数数啊，周泽楷唐昊李轩云秀……巴拉巴拉，不对啊，都上来了呀，还有谁？”
“来，你们大声告诉我，还差谁？”
“还！差！谁！”
“……” 职业选手这边都笑得东倒西歪了，张佳乐满头黑线，心里把这主持人吐槽了一千遍一万遍，倒是很会给自己加戏嘛！靠！演得爽不爽啊！
紧接着，全场响起一个整齐划一的名字。
“张——佳——乐！”
“张——佳——乐！”
“张——佳——乐！”
这如海潮般澎湃而起的声浪，打了张佳乐一个措手不及的浪头，然后不由分说地卷起他，把他一路送到舞台中央。
直到站在耀眼的镁光灯下，萦绕耳边的呼喊渐消下去，张佳乐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黑压压的台下像一片夜色中的大海，星光沉浮其中，随着海浪轻柔地荡开。那是由荧光木奉的点滴微茫汇聚而成的星海。还有许多人费力地举起应援灯牌，试图让张佳乐看见。
张佳乐看见了。那上面，有的写着他的名字，有的写着“张佳乐加油”，有的写着“张佳乐我们永远支持你”，有的写着“张佳乐你是世界冠军”，还有一个，写的是——“张佳乐，无论你去哪里，你都曾是百花的英雄”。
在这么多真情实意的支持里，唯独这一条，令张佳乐眼眶一热。恍惚间，他竟产生了很多年前还在百花的错觉，那份被全心全意支持和信赖的温暖，曾经是支撑他前行的力量之一，后来却成为他的枷锁和梦魇，让他深陷泥沼，还不忍离别。
然而这念头也只闪过了一瞬间。因为他比任何人都心知肚明，此时此刻，他能站在这里，是因为他已经走得更远。他沉沦多时，终于在某一刻顿悟，然后奋力地撕碎束缚，爬出泥潭，带着一身的泥泞，拖着沉重的步伐，没有回头，决然离开。
为了得到一些东西，人总是要舍弃另一些东西的。只是蓦然回首，发现那些被他抛在身后目光不再怨恨尖刻，换之以从容相待、温柔相惜的目送，仍会为之深深感动。
主持人笑着问：“乐乐，被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感觉怎么样？”
张佳乐沉默几秒，直视台下，郑重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谢谢你们的祝福和理解，谢谢幸好没有放弃的自己。
主持人的笑意加深，忽然莫名其妙地倒数起来：“三、二、一！”
“一”字数完，全场灯光熄灭，陷入浓浓黑暗。
“哇哦……”
短暂的死寂后，观众席上，此起彼伏地响起略带兴奋的叫声。
是有什么大招吗？
张佳乐倒没这么想，他彩排过，知道没有这个环节。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停电，内心不禁卧槽了一下，他不是这么倒霉吧！轮到他的时候就停电？！
又仔细一想，不对啊，那主持人刚才的倒数是什么意思？
很快地，不由他多想，一束柔光已霍地亮起，打在台下左首第一排的某个位置。
镜头对准那人，一个西装革履，魅力非凡的身影投- she -在大屏幕上。
镜头从他锃亮的皮鞋，笔直的裤管，和笔挺的西装不断往上，最终定格在他英俊的脸庞。
全场骤然爆发出恍然大悟而又如痴如狂的尖叫。
张佳乐整个人已经呆滞了，就那么愣愣地看着那人一步步走向舞台，越来越近，向他而来。
等站到张佳乐的面前，孙哲平扬手打了个响指，头顶的这一束光便缓慢地移动，缓缓将他们两人笼罩其中。
台下星海流动，声音逐渐消失，好像全宇宙只剩下他们二人，站在这静谧壮阔的永恒里，凝视彼此的眼睛。
孙哲平拨了拨别在唇边的麦克风，随之他低沉醇厚的声音传遍全场：“都能明白吧？”
台下的观众早已屏住呼吸，无人作声。
孙哲平低声一笑，自问自答：“嗯，就是这样。”
接着，只见孙哲平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方盒，单膝跪下去，打开盒子，仰起头，微微笑着，说：“我早该这么做了，乐乐。”
“不过现在也不算太迟。”
“要不要，和我一起度过余生？”
他话一说完，整个舞台忽然光芒大作，激烈高昂的战斗音乐毫无预兆地响起，繁花血景的片段跃上屏幕。
那是两人第一次打出繁花血景的场景，乍一出手，就震惊了整个荣耀圈。在全息投影的作用下，百花缭乱和落花狼藉的身影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弹药师的身影翩若惊鸿，飞快地穿梭在一个个爆炸的华丽炫影间，而狂剑士挥动重剑如入无人之境，刀光血气各种纵横……
直至此刻，观众们再也绷不住了，他们扯开嗓子用力地呼喊，尖叫，咆哮！很多人并不是孙哲平和张佳乐的粉丝，但那又怎么样，现在什么都不能阻止他们喷薄的情绪。这两人之间的羁绊，无论在荣耀里还是在感情上，在现场气氛的催化下，他们无法自拔地被煽动了。
“答应他！”
“答应他！”
“快答应他啊！”
一波又一波的人陆续站起，迫不及待地朝台上吼道。
但张佳乐和孙哲平，作为对这一幕最有感触的两个人，他们反倒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站在这激烈交锋的战火中心，站在交错投- she -的光影间，站在四面八方将他们包围的狂潮里，静止不动，久久地凝望对方，凝固在对方的视线中。他们周身仿佛竖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万物都与他们无关，没有谁能进入他们的感官，除了对方。
过去的事很好，或者不好，那都不重要了。对面的这个人，才是彼此的终点。
一分钟后，视频结束，音乐戛然而止，画面定格在很多年前孙哲平和张佳乐穿着百花队服，互相搂着肩站在一起的场景。一个狂傲不羁，一个灿烂飞扬。那时候他们真年轻啊，还不知道他们永远无法实现一起拿个冠军的梦想，也还不知道，即便如此，他们之间的羁绊会比梦想更深刻久长。
灯光开始变换成花的形状，一朵又一朵，从舞台边缘一路铺开到正中央，缭乱张狂，绚丽绽放。他们站在花海的深处，被百花簇拥。
极度喧哗后的寂静，让这份定格被无限地延长，格外地彰显出沉默和岁月的力量。
屏幕上是年少轻狂的他们，舞台中央是成熟坚韧的灵魂，两个人，四个影子，风云际会，一起驻足在这片穿越时空的光影中，是相遇，亦是重逢。
现在想来，那个平淡无奇的午后，烟雾缭绕的小破网吧里，他们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仿若一个神迹的诞生。
茫茫人海，芸芸众生，命运把无数人推到一起，他们却筛选出彼此来，把对方变成独一无二的存在。
孙哲平一把扯掉麦克风和耳麦，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对张佳乐说：“喂，你的技术看起来不错, 要不要和我一起来个组合？”
曾经霸道狂傲的口吻被此刻宠溺温柔的语气代替，但说出句话的人还是孙哲平，只有孙哲平。
张佳乐一阵恍惚。眼前的孙哲平和记忆里的孙哲平，在他有几分模糊的视线里慢慢地重叠了。有的人永远无法被替代，可是他回来了。
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张佳乐是怎么回答的？
他扬唇一笑，说：“你打得也不赖嘛。好啊！”
而这么多年后，他得到的和失去的不知哪个更多，对得到的，他不再天真地抱有会永远属于他的奢望，对失去的，他亦不再强求。可唯独对眼前的人，他从来，从来，没能真正割舍。
如果生命里有这么一个人，那还犹豫什么。
“好啊。”张佳乐眼角闪着泪花，笑着伸出手。
“啊啊啊啊啊！！！”
“哇哦哦哦哦！！！”
台下霎时涌起由掌声和欢呼组成的铺天盖地的巨浪，翻涌着往台上扑去。如此来势汹汹，恨不能将两人卷进浪中。但那道屏障似乎比之前更加坚硬了，顽固不倒地竖立着。张佳乐只看见眼前人霎时变得亮晶晶的眸子，咧开嘴角的傻笑，正一字一顿地做着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