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不是吧!”王洁惊叹,绕着秦锋转了三圈,夸张的捂着脸做惊悚状:“这真是我认识那个秦锋?快坦白,是不是被掉包了?”
女孩还是老样子,特别被时光厚待。短发大眼睛,飒爽泼辣。
“你那个朋友没一块儿来?”秦锋也是搞不懂了,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说他不一样了。丁子明如此,王洁也如是:“住哪儿?安排了吗?用不用我帮你找?”
“你说徐英红啊,”王洁眼珠一转,笑的狡黠:“我还没问你呢,电话里你说秦夏出国了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就是出去深造读书了呗。”秦锋熟练的拿出烟,抬抬下巴示意几步开外正在电话亭打电话的那个男生:“你男朋友?”
“嗯呢,”王洁大大方方的:“不管他,咱俩说说体己话。”
秦锋满脑子黑线,他什么时候跟王洁熟到体己的程度了?
“哎秦锋,你现在帅的简直要惊动党-中央了。”王洁啧啧称赞:“我都后悔了,怎么就那么早找了男朋友……”
两年前秦锋用扮酷来对待王洁她们的热情,眼下依然无法招架。
“你快省省吧,我对男人婆不感兴趣。”
“那你喜欢啥样的?”王洁不依不饶:“徐英红那样文静腼腆的?”
“我说,”秦锋叹气:“你用不用站在冷风里这么锲而不舍的谈这些乱七八糟的?”
王洁哈哈大笑,看着男朋友挂了电话,最后来了一句:“徐英红很喜欢秦夏,当初分开时候还给秦夏写过两封信,婉转的表达了自己的心意来着,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这事儿秦锋从来没听秦夏谈过:“是吗?喜欢秦夏什么?”
“她觉得秦夏气质好,沉稳大方,不像一些男生皮猴子样的,特别厌。”王洁召唤小狗样的冲着男朋友招招手:“过来,皮猴子,给你介绍个哥们儿。手持大哥大的大老板秦锋。”
在学校招待所安顿好之后,秦锋带着两人去湖南路的大牌档吃饭。
A市的大牌档走的是浓郁的民俗风,古香古色,颇有明末清初江南茶楼酒肆的旧貌。进门有亲切的长者迎宾,身着长袍马褂风度翩翩,走过小桥流水,坐定八仙桌,舞台上扎着麻花辫的歌女咿咿呀呀唱着评弹小调,各种小吃琳琅满目,加上获奖的各式创新菜式,是近两年A市餐饮界的新贵。
王洁也没跟秦锋客气,捡着自己喜欢的点了一桌子,糖芋苗赤豆元宵美龄粥虾黄豆腐狮子头云斗干丝酱焖软兜的摆都摆不下,大快朵颐吃的不亦乐乎。
秦锋跟王洁男朋友喝着啤酒,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A市的一些景点什么的。
买单的时候,王洁眼尖的看到秦锋钱包里那张天-安门前的合影,笑的前仰后合,试图抢过来仔细看看未果,不无遗憾的说,当初在华山怎么就忘了四个人合张照了,不然青春傻气也是一种难忘的纪念。
秦锋看着照片里两个少年笑的没心没肺的傻样,轻轻呼口气合上了钱包。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过年回家,秦锋第一次看到了杜强跟那个啤酒小妹的孩子。
让人无语的是,杜强为了她跟杜向南差点吵掰,结果孩子八月底生下来,两个人也分了。
那个女孩才十九岁,又是混夜场的,根本不要孩子。
而二十一岁的杜强自己都管不了自己,被孩子吵得不行,干脆把孩子扔给父母带,自己躲风头般的说是去外地跟朋友做项目,跑了。
一对不靠谱的父母就这样不靠谱的生了个孩子,不负责任的丢给老人,不闻不问。
秦锋再次看到杜向南,杜向南头发都白了一半了。
那个小家伙是个皮实的小子,大眼睛双眼皮,有点自来卷,小胳膊小腿白白胖胖特有劲儿,藕节子似的。像是年画上的娃娃。
秦锋蹲在床边看着他,小家伙一点不认生,不哭不闹,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澄清透亮,唆着大拇指看着秦锋,一乐俩酒窝,笑的秦锋心软,笨拙的伸出手指戳他小胳膊。
“乐乐好带,不哭不闹的,省心。”马秀丽不敢提杜强,捡宽心的话跟儿子说:“邻居都说这孩子好看,见谁都笑,讨喜呢。”
杜向南往炉子里加了两锹煤,站直腰的瞬间有点蹒跚的架势。才到五十的男人,看过去衰老的厉害。
吃晚饭的时候,杜向南只字不提让自己伤透心的小儿子,跟秦锋喝着酒,耐心的听秦锋捡着一些生意上的事儿说着,连连点头。
“小锋是个好样的,杜叔老了,想做点小买卖都力不从心了。”
秦锋语塞,连开导都不知道怎么说。白天杜向南不在家的时候,马秀丽跟他说了,杜强不光是不管乐乐的事儿,前后折腾着要做生意,差不多把杜向南那点本就不多的家底都折腾光了,一笔笔钱都打了水漂,有去无回,就连请朋友吃饭还回家跟杜向南伸手要钱。
“不说这些,吃菜吃菜。”马秀丽给儿子夹菜:“小锋你多吃点,一个人在外头,又要忙学习又要忙工作的,注意身体。”
“毕业留A市了?”杜向南问了一句:“你工作的事儿我们一点不cao心,小锋啊,你也不小了,啥时候领女朋友回来给我跟你妈看看?”
马秀丽看看丈夫又看看儿子,表情不太自然:“小锋事儿多,估计都没空……”
“话不是这么说,”杜向南不知情,难得兴致勃勃:“大丈夫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古人说话都是有道理的。不耽误。”
秦锋笑笑:“顺其自然吧,遇到合适的就谈。”
吃过饭,秦锋前脚进了自己房间,马秀丽后脚就跟了进来。
看着他妈小心翼翼关上房门,秦锋就知道马秀丽想说啥。
果不其然。
“小锋啊,你这眼瞅着都要毕业了,就没个女同学关系不错的?”
跟杜向南不好直说,秦锋倒是不瞒他妈:“妈你别瞎cao心了,我心里有数。”
“有啥数?”马秀丽有点激动,刻意压低嗓门:“我还不知道你?别跟你妈打马虎眼。你还想着等小夏呢是不是?儿子……”
“是。”秦锋快刀斩乱麻,直接封住了她的口:“我这心里搁不下别人,你就别催了。”
马秀丽伸手抹眼泪:“你这孩子怎么就那么犟?小夏都去澳洲两年了,那孩子是个优秀的,指不定以后留在那边就不回来了,你想怎么着啊?一辈子就这样了?再说,两个男人怎么着啊……真在一块儿,等老了连个指望都没有,这日子可怎么过……”
“妈对不起。”秦锋揉揉脸:“我都想好了,只要秦夏回来,我俩在一起,年轻时候攒够了钱,等年纪大了,一块儿住养老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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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注定就是个多事之秋。
三月底,秦怡在家开煤气自杀,幸好被邻居发现,打电话报了警,捡回一条命。邻居在秦怡家客厅餐桌玻璃板下面发现秦锋的名片,试着打电话通知了他。
秦锋接到电话头都大了。毕业论文来不及做,直接买了张车票去了S市。
那家邻居是秦怡家对门,曾经在倒垃圾时候碰着秦锋被堵在门外,有一面之缘。
当家的男人四十多岁,秃顶将军肚,接过秦锋递来的香烟表情夸张:“你不知道走廊里煤气味儿那个浓,我跟我老婆说,不行打电话报警吧。毕竟这家有前科,真要再来一次自杀,煤气爆炸可不是好玩的。”
“我大姑原来就自杀过?”秦锋敏感的听出关键点,太阳x_u_e涨的疼:“什么时候的事儿?”
“嗐!”男人也不瞒着:“还不是为了孩子出国读书的事儿?!就她儿子走之前两个月,天天闹夜夜吵,这住对门的,我老婆都快神经衰弱了。”
“不能吧?”秦锋惊讶的挑眉:“我哥,就是你说她儿子,脾气好又孝顺,怎么会争吵?”
“不是那孩子吵,”男人摆摆手:“我说你别生气啊。你这大姑可能这儿有点问题,”男人指了指自己脑子:“原来人前人后的炫耀她儿子如何如何厉害了不起成绩木奉,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孩子不回嘴就听她一个人骂。你那哥哥也可怜,就他妈要闹着跳楼那次,脸上给挠多长的印子,养好了都不知道会不会留疤。我家老婆断断续续听了猜的,”男人啧啧两声:“好像是那孩子谈了个女朋友,当妈的死活不同意,逼着你哥点头说断绝来往。那次要跳楼,难得听到那孩子呛声,好像是不乐意分之类的话,结果你大姑就发疯了。唉,真是作孽,好好的孩子给逼成那样,走的那天拉着箱子头都没回,眼睛红肿的跟核桃似的……”
秦锋疼的心里一抽一抽的。这些他不知道的,秦夏从来不说的,从别人那里听到,即使时隔这么久,依然让他难受的想哭。
去S市第一医院看秦怡,主治医生把秦锋误当成了儿子,拉到办公室直言不讳的告诉他,秦怡应该是有抑郁症,具体程度需要看专科医生诊断。这还是秦锋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这样一种病症。九十年代末期,抑郁症更容易被人误解为精神病的一种,各种不待见。直到几年后,央视著名主持人崔永元得了这种病,普罗大众才渐渐了解了抑郁症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