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皓在心里非常庆幸自己辞职得够快,再在那里工作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开什么玩笑!他守身如玉了这么多年,一次恋爱也没谈过,现在居然要让他去卖身?还是跟这种油腻腻松垮垮秃顶顶的大叔搞基?欠债怎么了!欠债的还有没有人权了!?
先不说他是直的,退一万步说,就算、就算他程皓,将来在命运的安排下不得已走上了搞基这条弯路(真的是条弯路),那他就算找也要去找个像宋锐这样的……
打住。事情好像朝什么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程皓胡乱甩了甩头。
社会就是一架拙重复杂的庞机器,它每天维持着兢兢业业的运行,而每一个运动的零件,无论有多小,里面都是藏污纳垢的肮脏。
*
瘦高男子嘴里叼着根烟,晃着两条腿吊儿郎当地走进了一条小巷。
偏僻的小巷子里已经先站了一个人。身材高大的男人倚墙站着,脚边一个黑色的包,本就不宽的小道,被那人的腿一伸就蛮横地占去了大半。
瘦高个看到里面站着的人,他的脚步下意识便停顿了一下。整条狭长的巷子里,空气安静得有些诡异。
这里治安常年不好,时不时发生点打架伤人是常事。不过一般混熟了就鲜少发生这种事情了。在他犹豫的时候,那人偏头朝这里看了一眼。
瘦高个在他看过来时又恢复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迈着八字步就进了那条巷子。那男的也是一个人,还指不定谁赢得过谁呢。
莫名觉得空气有些安静过头了。瘦高个一边走路,一边状似随意地抽抽了两下鼻子,巷子里恢复静谧,他又粗鲁地大声咳嗽一下,弄出点声响来。他走得目不斜视,一眼也没去看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就在他路过那个人身边时,视线还是没忍住一偏——不看还好,那人的眼神……在触及他视线的那一刻,像把泛着寒光的刀锋在皮r_ou_上划开一下,本来应该感觉到痛,然而更强烈的恐慌先充斥了大脑,让人只能剩下逃跑这一个念头。
这一下让他汗毛倒竖,撒开腿就跑,也成功地跑出去了两步,就在下一秒,脚却没法好好沾着地面了。
失力摔倒在地的那一刻,在无声颠倒的世界面前,他心里所有的惊恐火山爆发一样都冲到了顶点。
那人一脚踩上了他的脖子,脚下施力,仿佛是在踩扁一个易拉罐。
地上的人抓住了他的脚,瞪大眼睛,眼珠子从眼眶中凸了出来,一张脸通红。他眼见着那人的眼神毫无波动,从地上捡起一根生锈的水管然后抬手就朝墙上抡了一下——看把式绝对是个浸 y- ín 打架场多年的老手。金属棍子砸进墙砖里的声音铿的一下,在偏僻小巷里暴戾地炸响,地上的人顿时疯了似的挣扎得更厉害了,仿佛能预见自己的下场,像条被丢上岸的泥鳅一样在地上垂死蹦跶。
“大哥!大哥!我错了!别……”
那铁棍子成年人拎在手里都有点重手,抡起来时带着强悍的破风声,一下就够人吃一顿的。地上的人快要哭出来了。
像是真要把人往死里打那样一下接着一下,巷子里的刺耳的哀鸣声和着棍子抽在皮r_ou_上的声音不绝于耳。无论什么求饶的话都没有用,不知道从哪里惹到了这尊瘟神,依然劈头盖脸地被铁棍子毫不含糊地招呼了一顿。
那个人一句话也没说,偏偏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要置人于死地的气息。仿佛跟面前的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有一下狠狠地抽在小腿骨上,骨头随即发出了轻微的一声响。
这一下挨得狠,他挣扎地痛叫一声,突然就暴起了,冲着还在挥棍子的人大吼大叫:“你他妈有种来打一架啊!手里拿着家伙算什么玩意!”
没想到那人的动作居然真的停了下来,然后他听见了男人从鼻子里极其不屑地嗤笑一声。
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的人突然就抖了一下。这完全不是终于得到特赦的信号,是通往更深地狱的大门打开的声音。他果真随便地扔掉了手上的棍子。铿的一下,金属管子在地上滚动,听在耳朵里尤其瘆人。
很快他意识到自己错了,根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那人绝对是跟他的脸有仇,拳头每一下都残暴地往人脸上招呼。顿时让他觉得自己这张脸在这种殴打下像是白纸做的那样不堪一击。
鼻管里像被生灌进了滚烫的辣椒水,脑子里有炮仗在炸开,刚才棍子招呼在身上还不见真血,现在他眼前都是猩红的颜色,到后面他意识模糊,简直以为自己就要这样被活活揍死了。
那人光打人也不出声,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让人想讨饶都不知道从哪里讨起。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人更爱挑着嘴边的地方揍,而且一揍就停不下来。太过恐怖。
最后还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小个子,远远地站在一边怂怂地劝:“锐哥,锐哥,咱消消气,别真打死了……”
那人打得这么疯,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他把人按在地上又揍了一阵,才收了手。对地上人来说,时间则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老二看到地上被揍得像死鱼一样无法动弹的人,顿时也觉得心中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他狐假虎威地冲地上的人喊:“知道厉害了吧!识相的以后离我锐哥他哥远一点!”
地上的人剩一口气的人虚弱地道:“你是……”
老二还想过来去好好奚落一番,抬头一看,发现站在那里的锐哥没有动,眼睛正看着巷口。
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了一个人。背着光,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看到那人手里拿着的东西闪着一点属于金属的寒光。
真刀子!老二只看了一眼,登时快被吓破了胆,挪着脚步往锐哥身后躲。
宋锐站在原地和那人对视。他也知道巷子里的人不好对付,看着他们的眼神带着几分警惕。他抓紧了手中的刀,随时准备冲过来,无论砍到哪里都是一个赢。
“你是那个欠钱的那个叫来的?”
宋锐打量了那人一秒,他偏头问老二:“这个是吗?”
老二看了看前面那人手里闪着寒光的真家伙,犹豫着还是点了点头。他虽然向往古惑仔的江湖热血,但是真的还没做好看到那么血腥场面的准备啊。老二想说点什么劝锐哥不要硬碰硬,宋锐已经转回过头去了:“好。”
从老二的角度只能看到一段冷漠的下颌线,仿佛对面站的不是一个拿着刀子要砍人的家伙。
见宋锐不为所动,那人脸色一变,拎着刀子就走了过来。
老二发现自己双腿都在抖。他死死地闭上了眼睛。
…………
当啷一声,刀子随意地掉落在巷子里脏污的地上。白亮的刀尖上沾了刺眼的猩红,地上斑斑点点的血迹,巷子里的血腥味还没散去。
刀子掉落的的旁边,倒了两个已经失去意识的人。老二早已在一旁吓得面白如纸,在刚才手里攥出来的冷汗都能滴水。
他决定了,以后一定要好好惜命,好好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关于江湖的理想什么的,目前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宋锐不发一语地擦了擦刀柄,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地上躺尸的两人,抬脚就又踹了一下。
身后的老二看他提上了背包准备走人,连忙撑起发软的双腿,一晃一晃地跟上了锐哥的脚步。
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地走向来时的巷口。区别是一个走得正常,后面一个脚步虚软,但是又顽强地一直跟着。留下后面横倒在地不省人事的两个人,和还在汩汩流着血的伤口。
书包后面一只黄色的颜文字香蕉在跟着他的动作在幅度很小地晃,那抹黄色一直晃着出了巷子。
*
程皓局促不安地坐在一家装修高档的咖啡屋里。本来现在这个时候,按照计划,他应该是在家里好好收拾着行李的,而不是被讨债的人一通电话叫出来在这里坐着,更不会身边还带着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宋锐。
怎么知道今天宋锐突然就不去上班了。程皓发愁,算了,事情都已经发展成这个地步,让他知道也没什么的。程皓也不想再瞒着他什么了。
这里比他们那边四块钱一杯的n_ai茶店要高出不知道多少个档次来。靠墙的每个位置都单独设置了高雅的沙发,邻桌之间留出了足够舒适的空间,用典雅的绿植和大方的木质书架恰到好处地布置格局以隔开,古典吊灯就低低地缀在桌子上方,优雅而富于情调。
在程皓眼里一切就是烧钱。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约在了这里,看时间也应该快来了。他略带烦躁地看了看窗外。
两人坐在同一侧,一张沙发上。宋锐像没事人一样在翻看着那本菜单,看程皓心不在焉的样子,不发一语地把菜单也递给他看。
服务员站立在一旁等候着两人,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程皓都忍不住要跟他说别看了你个败家玩意点两杯白开水就够了,他又看了看那个服务员,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的时候,挂在门上的铜铃一声清响,要等的那人终于来了。
程皓又是一阵紧张,紧张得连还一旁的宋锐也暂时放过了。
等他走近,程皓起身想打招呼。只见那人手脚比他还快,几步就走到了对面的座位上坐下。他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对程皓道:“你、你坐。”
程皓觉得这人今天的态度变得有点不一样。
“别看了,菜单拿给人家。” 终于逮到了机会的程皓说。
宋锐瞥了对面那人一眼,把手上的菜单直接伸过去。
这个平时趾高气扬的人今天居然有点紧张,他摆了摆手,道:“不必了。” 程皓疑惑,这人平难道是他怕请客?看来这家店的物价真是不容小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