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商深睿轻笑一声,声音像就贴在人的耳畔:“可以干很多事情哟~”
程皓听得耳朵有些痒,他把手机离远了一点,问:“……你很饥渴?”
商深睿喝了口j-i尾酒,对那边说了句:“你又不回来,我当然饥渴了。”
程皓在电话那头顿了一顿:“深睿,我跟你说正经的。”
商深睿听到他语气一变,都开始叫名字了,刚才还不正经的氛围顿时一扫而空。只听程皓继续说:“这次我想辞职了。”
刚才空白的一瞬间,隔断了谈话前后的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氛。他的语气变得认真,显出他不同以往的严肃态度。程皓接着又说:“很抱歉。”
一句话里意思再明了不过,商深睿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手上紧紧地握着手机,却没说话。他想不通,为什么程皓只是回去一趟,事情就完全脱离了原来的轨道。
他问:“怎么……你在开玩笑?这么突然?”
“不是开玩笑。深睿,这是我自己的原因。”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在商深睿听来简直冷静得过了头。
因为程皓进来时的特殊x_ing,他签的合同和别人的不太一样。他那一份正式的员工合同在一个星期前已经到期了,而因为赶着回来过年,他们还没来得及签新的。
所以他现在的去留理论上来说都可以不受约束,由他自己决定。然而实际上,或许没人会在这种时候想要离开他们团队。他们一群人苦苦熬了那么久,现在正处于好不容易熬出头的阶段,他们的软件现下的发展形势被大多数人看好,或许。换句话说,现在正是坐等收割劳动成果的时候,没有人会选择在这种时候离开。
商深睿心里渐渐生出了几分烦躁。他沉默了半晌,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你考虑清楚了?”
“电脑里的东西我会全部都处理好的,还有后续的交接工作。” 程皓说。
程皓等了许久,才听到那边商深睿意义不明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一句话喜怒不显。现在这么一听,其中上位者的语气还真是明显。以程皓跟着商深睿这段时间对他的了解来看,老板听完了他的话,现在的心情是不太愉快的。
他不仅对老板招待不周,现在还要炒了老板。也对,能一起走到现在的几个人都是好不容易一起过来的,少了谁都是一笔损失。现在突然说要离开了,任谁都会感到不快吧。
电话那边的商深睿继续说:“理由呢?”
程皓突然就有了一种身处会议上轮到他站起来发言的感觉:“我觉得我还是不太适合这份工作……”
“我能理解为,你现在是决定放弃了它的将来吗?”
“它”就是他们这段时间的心血,当初他们一群人都对这个孩子一样的“它”寄寓了一飞冲天的厚望。
程皓心情重重一沉。他说:“对不起。”
“为了避免将来的麻烦,”商深睿幽幽地说 “你确定是自愿要离职的,对吧?”
“你现在最应该说抱歉的是自己。”作为谈判桌上的好手,商深睿深谙其中之道,适当的欲擒故纵这招对于动摇人心一直都很有成效。
然而程皓的声音里依然清晰:“我清楚的。”
商深睿握着电话不语。话不用说尽,可以感觉得到的是,程皓这一次真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决。
只是早上回了一趟家,在同一天的下午就急切得要跟他提辞职了,而且还是在电话里说的,这个人就有这么迫不及待吗。
“我明天去酒店退房,你有空的话到时候一起吃顿饭吧?我请客。”程皓说 “谢谢你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
“好啊。”
挂了电话,他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这座城市的夜景,瞳孔里倒映出细微闪烁的灯火,那里面却是一点笑意也无。
个人原因……又是因为那个弟弟了。说起来,当时程皓肯千里迢迢地来入职,当时也是因为他这个弟弟吧。现在看起来,程皓对这个弟弟真是关照得过分。
商深睿眯起眼睛,目光似乎穿过眼前的夜景,看到了记忆里那个气质冷峻的人。他对这个沉默的弟弟生出了一点兴趣。
他以为自己已知道程皓对这个弟弟有多在意,结果是在意得有些过头了。连辞职这种决定都那么急迫。
没关系。很多时候,把一个决定做得太急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
随处可见的垃圾堆,一身皮癣的土狗趴在上面拱来拱去。孱弱的电线杆子在路上歪立成一排,视野里的每一个墙角都长乐苔藓。已经临近中午,大太阳高高地照着,而这片街区还没到它一天之中醒过来的时间。只有稀稀拉拉的几间店面开了门。
就在这条街拐进去的一个店面前,生锈的卷闸门被暴力地敲得一直在响,铁片轰隆隆的像是屋子前不依不饶地打雷,一声声催命似的。持续不断的巨大噪音闹得整条街都不得安宁。
终于,哐哐的敲门声还没断,有个细瘦的年轻人从里面把卷闸门撑了上去,又是哗啦的一大声,不比刚才敲门的声音小。他粗声粗气地问:“吵吵吵!……找谁哇?”
被外面的正午阳光一晃,没睡醒的眼睛要费劲地眯成细缝才能看清面前的几个人影。
门一卷上去,领头的男人用手掩了一下鼻子,他不耐烦地问:“宋培红在不在?”
年轻人一听,直接娴熟地朝里面吼了一句:“宋培红!有人找哇!”
他吼完就自顾自地走了,路上打了个呵欠,兀自留那几个人在门前站着。门开了一半。室内有一种像是地下室的晦暗,里面的空气中的陈年烟味经久不散,还有一股子奇异的类似腐臭的味道,像是很多年没洗澡的老人身上的气味。里面随便地摆着几张牌桌,上面东西散乱,烟灰缸里面挤满了烟头。
又过了有一会。从y-in暗的里间出来了一个身材矮小的女人。她也是刚被那阵哐哐的砸门声吵醒的。
店里此时站着几个完全没见过的男人,几双眼睛齐齐地盯着人看,莫名y-in森。
宋培红又哪里是那种第一次被追债的人?看他们的架势,她心里留了个心眼,没有走到门边,在离他们还有几步的地方站住了。
“宋培红?”最前面的男人穿着齐整,就是说话的语气让人恶寒。宋培红只觉得自己的名字从那人嘴里说出来听着不舒服极了。他继续说:“你倒是会享受。”
“我们是来通知你,钱该还了。”
宋培红虽然人没睡醒,但是还是不影响她的听到还钱两字。她刚想扯开嗓子理论,男人利落地在她面前抖开了一张纸。
“你放屁!老娘欠个鬼的钱!”
上面的字迹像是儿童随胡乱拼凑起来的简笔画,最上面歪歪扭扭的三个大字,此时看起来依然显得滑稽——“保证书”。
宋培红看到那张纸,将信将疑地眯起眼睛辨认了半晌,才确定了纸上面画的那些东西是她的狗爬字。
她回想起来,程皓当时只差一步就要走了,后来又折回来说要提个要求。而她当时眼前都是那块触手可及的肥r_ou_,迫不及待地就答应他写了这么一张东西。
“这是你和程皓之前七万块钱交易往来的结算依据,那笔钱最后并没有如上面所说的用来交付房贷。”
“宋培红,从你私吞了那笔钱起,你和程皓之间就构成了有效的债权债务关系。我们公司现在是你新的债权方。”
“什么跟什么啊!谁欠的钱你们找谁去啊!”宋培红一听就不干了,什么欠钱,什么债权,真是什么话都让这人说完了!她根本听都没听过,这些怎么可能和她有关系!再说了,她现在哪里有钱还这笔凭空而来的债?
她刚要开始死不认账,没想到这些人的无赖程度比起她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实我跟你说那么多干什么呢?”他光是看这个女人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极为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对后面的人吩咐“干活了。”
到底他们那边人多势众,而且就算他们真的在这里对宋培红动起手来也没有人会帮她,极有可能还会嫌她砸了东西让她赔钱。他们一上前,宋培红就吓得一连倒退几步,动作狼狈,带倒了把塑料椅。引来旁边刚才那个年轻人的侧目。
她慌不择路地连退几步:“等等!”那些人越走越近,她尖声大叫起来:“等一下!我要见程皓!”
男人没料到这个女人的反应比他想象中还要胆小,他好心地补充了一句:“已经跟你说了,他把债权转让给我们,现在我们才是你的债主。听不懂人话吗?”
“带走。”
冷硬的两个字,像是会漏电一样直触到了宋培红的神经。因为熬夜和赌博,她的眼窝不正常地凹陷下去,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一点正常人的神采。即使此时惊惶地瞪大了眼睛,也只能看到那浑浊无神的眼球。
在九零年代的时候这里曾经大规模地兴起过一种字花赌博,也是当地玩得很凶的一种地下赌博,出过的人命不在少数。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这种赌博早已有其很成规模的集团,即使到了现在,在他们这种灰色地带更是病毒一样四处滋生。
宋培红一个老赌鬼,早在程皓搬来之前看得手痒心痒,只是苦于手中没钱。这也是她拿了钱之后跑不远的原因。
“你们要干什么!要干什么!强j-ian啊!救命啦!”
男人平时的一大兴趣就是展现出他并不存在的风度,尤其是在这些声嘶力竭的人面前:“不好意思,我们还真对大婶没什么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