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逸撇开头,点了点。
“我送你回家吧。”袁子安说。
“不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不远。”
“租的还是买的?”
“租的。还不想买。再看看。”
“嗯。好。买个自己喜欢的。”袁子安说着,又想起了两人现在住的房子。当时买的时候两人是多么兴奋开心,丁逸靠在自己怀里挑选窗帘都选了两天。地板、水龙头、茶几,甚至是杯垫的款式都是两个人一起商量着决定的。袁子安本可以卖了这个房子,或是搬去其它房产住,但是他不想搬。如果他们两个不记得了,至少这件房子会替他们保留一些回忆吧。
丁逸抑制着眼中的泪水默默站起身。
“那,明天见。”
“……嗯。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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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消除]:可以帮助客人消除部分自己不想要的记忆。虽说名为“消除”但其实不算是消除,只是一种强力的催眠,压抑住服务对象想要不再想起的回忆。
可以是特定的时间段,可以是关于特定的人和事。后者会消除所有与这个人或事有关系的记忆部分,但不会碰触没有关系的记忆,对客人的正常生活影响较小。但两种消除都会出现不可避免的记忆空白,签订协议时会由当事人确认。
记忆中心不负责消除客户生活中的物理和电子的相关信息,请客户自行处理。如果由于相关信息没有彻底消除而影响的记忆恢复我中心概不负责。
记忆中心负责对客户提供的相关联系人发送合同,签署相关合同后该人不可以任何理由主动唤起被服务对象的记忆。如有违反,记忆中心将带客户提起法律诉讼,追讨相关经济和精神损失。
第二章 再见&我爱你
袁子安打发了司机,把车扔在EPIC自己步行回家。
十一月,上星期突然降温,空气里有了冬天的气息。袁子安希望这冷风等冻结一下自己混乱的思维。
到现在为止他也想不明白他和丁逸之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袁子安知道自己是爱着丁逸的,从对方的眼神里他也可以看出丁逸对自己的感情。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两个人不再像以前一样快乐了?
袁子安摸着自己的领带夹。
他昨天翻箱倒柜找到了这个领带夹,希望丁逸看到会有所感触。也许,也许他不会签字呢?
袁子安自己签下名字的时候犹豫了两个小时。笔被拿起来,又放下去,笔尖点上去,又撤下去。在丁逸来之前他签了六份,之前的几份可以明显看出笔尖的颤抖,他果断地扔了。
袁子安暗自庆幸自己提前准备了。不然丁逸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会怎么想?他,会心疼么?袁子安已经不想再看丁逸因为自己伤心难过踌躇了。
袁子安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叹了口气。
原来,放手,真的很难。
但为了丁逸能更痛快的下决定,袁子安觉得自己也应该果断一些。就像身上的胶布,有些事儿还是应该快刀斩乱麻才能把伤害减到最小。
至少,他现在觉得自己的做法、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丁逸离开EPIC也没直接回家。
他打车来到了一个又小又破的公园。公园里没有什么花Cao,公共设施也不多,所以没什么人来。
丁逸走到唯一的游乐设施前。秋千。
丁逸拉了拉铁链,虽然锈迹斑斑但还算结实。他小心地坐下,抬头望着天空。
好冷啊。
“子安~我冷!”
“来~老公抱抱就不冷了!”
“别闹!秋千会被你压塌的!”
“我哪儿有那么重?”
“有!成天压我身上的人我还不知道?”
“嘿!!嫌弃我了?小模特!小心老板潜规则你!”
“哈哈哈~~~我都被你潜了好几年了!老板还不换人潜潜?”
“换什么换?就潜你!一辈子就潜你一个!”
丁逸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抓着秋千铁链的手真的好冷好冷。不过这次,没有人抱自己了。
记忆中心门口,袁子安看到丁逸下了出租车连忙踩灭了手里的烟。
丁逸皱起眉,“怎么抽烟了。不是戒了么?”
“偶尔一下。”袁子安苦笑。
丁逸看了看地上的烟头,俯身捡了起来扔进一旁的垃圾箱,然后拍了拍手上的土。“以后……多注意身体。还是别抽了。”
“嗯。”
“应酬也少喝酒……不然回家没人给你盖被子了。”
“…………嗯。”袁子安攥着拳头,抑制着想搂住丁逸的冲动。
丁逸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封好口的信封。
“我写好了。你有写给我么?”
“嗯。”袁子安的也放在信封里,但没有封口。
两人很默契的都没有署名,毕竟记忆是要被消除的。留下自己的名字有什么意义呢?
交换了信封,袁子安对着光源看了看,“纸这么小?”
“我的字小。写了好多呢。比你毕业论文还厚。”丁逸淡淡地笑着。
袁子安也笑了笑,但心里苦涩得厉害。丁逸记得太多他的事儿了。当年袁子安的毕业论文被丁逸笑话了好久,因为图片和图表特别多,所以打印出来几乎是别人毕业论文的两倍厚,当然价格也是两倍。
丁逸摸着袁子安给自己的信封,微微笑着说:“这么大的信封。看来我要改进的地方也很多啊。”
“我的字大。”袁子安笑道。
两人相视而笑。
丁逸深吸了一口气,“我的……你,弄完以后再看吧。”
“好。”袁子安点着头,收好了信封,“我的,你什么时候看都可以。”
“嗯。”
丁逸看了看记忆中心的柜台,又看了看袁子安,迟迟没有继续说话。
袁子安看了一下时间,“还有十分钟。进去么?”
丁逸微微点了下头。
登记后,两人被安排在等候室,等着技术人员做准备。
袁子安一直把信封拿在手里,手指不住地扶过。
大概是因为价格昂贵,来做记忆清楚的人很少。等候室里就他们两个人。签上挂着的电视播放着综艺节目,吵吵闹闹的。但房间里的两个人却安静地一言不发。
丁逸抬着头看着电视节目。袁子安把玩着手里的信封,视线却看着丁逸的手。
很近,只要自己伸手过去就能握住。
他的指甲又发紫了。每到冬天就冻成这样。给他买了多少手套都不记得戴。
袁子安看着丁逸的手发着呆,却听到耳边有人说话。
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刚才是丁逸在说话。
“子安。我冷。”
袁子安一瞬间感觉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大脑。脑子里乱糟糟翻滚着两人的过往,想着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但是身体却仿佛没了力气动也不动。
“下一位,丁逸先生。”诊疗室的门开了,走出一位带着口罩的医务人员。
丁逸先是一愣,随后叹了口气。他苦笑着扶着膝盖站起身。看了看依然一脸茫然和混乱的袁子安。
“子安。我先进去了。这八年......谢谢你。我很开心。”
“逸......”袁子安勉强从唇间挤出一个字。
“忘了我。找个比我更好的,更能包容你理解你的人。我.......”丁逸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最终没有说出口,只是微笑着摇摇头,向着其中一个诊疗室的门走了过去。
医生打开门,让丁逸先进。
丁逸在门口停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望着自己出神的袁子安,努力露出自己最淡然的微笑说:“子安。再见。”
“袁先生。麻烦您再椅子上躺一下,我们准备一下仪器。请关闭一切随身携带的电子设备。避免影响我们的仪器。谢谢合作。”
袁子安听了这个一身白大褂的人的话,点点头。他躺在椅子上,眼前的一切都是白色的。纯白的诊疗椅,纯白的仪器,纯白的药柜。
袁子安伸手拿出自己的手机准备关机。却发现不小心带出了丁逸给自己的小信封。
【我的字小。写了好多呢。】
袁子安想起了丁逸的话。
【我的……你,弄完以后再看吧。】
写了些什么呢?肯定是说我不顾家,不体贴吧。其实,很多方面我确实没能满足他对家的想象和要求。
袁子安举起信封对着诊疗室格外明亮的顶灯看了看,突然愣住。
那张纸确实不大,但是现在的光线更强,他可以看到那张小纸上似乎只有几个字。
袁子安的手微微颤抖着。
现在看了,他会生气么?
不,他比我先进去那么久,现在应该已经不记得我了。怎么会生气呢?
袁子安想着,撕开了信封,迟疑了一下还是拿出了那张纸。